第350章 我榮家,何曾懼過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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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叔父,若我真念了這奏疏,往後的太平日子可就到頭了。別的暫且不提,隻怕禦史台的同僚們,立時就要紛紛上折子彈劾我了。”
    榮妄邊說邊嬉笑著討饒,一副耍賴的模樣。
    元和帝道“太平日子固然要緊,可也不能做睜眼瞎的糊塗人。”
    “明熙,宴統領那番狂悖之言,令朕心緒難安。他已公然出口,而那些藏於暗處、隱忍待發之人……又當如何?”
    “朕所憂者,是有人並非隻想約束榮家,而是意圖將其連根拔起。”
    “你先前荒廢的騎射功夫,也該早些重新練起來了。”
    榮妄苦著臉推辭道“不做睜眼瞎是一回事,可看奏疏……那是另外一回事啊。”
    “表叔父,你就饒了我吧。”
    元和帝不容置疑“那就念三封,念完就放你走。”
    榮妄隻得無奈應下。
    於是,禦案之前,元和帝微合雙目,眉頭隨著榮妄所誦奏疏的內容時而緊蹙,時而舒展。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榮妄這奏疏行文冗長,真的不能寫得簡明些嗎?
    元和帝總算是能稍稍的忙裏偷閑了。
    “明熙,依你之見,此奏疏朕當如何批複?”
    榮妄聽得頭皮發麻,隻得顧左右而言他,訕訕道“不如責令他下次上奏時莫再洋洋灑灑盡寫廢話,須得言簡意賅些才好。”
    元和帝微微一怔,片刻後卻低笑出聲“寫得確是冗長繁瑣了些。明熙此番見解,倒是一針見血。”
    榮妄嘴角抽了抽。
    陛下敢誇,他都不敢聽。
    榮妄硬著頭皮念罷三封奏疏,剛緩過一口氣,就見前往宴府宣口諭的李德安已回來複命。
    元和帝手握朱筆,頭也未抬,沉聲問道“他可有什麽話……要你轉呈於朕?”
    李德安躬身恭敬回道“宴大統領隻在受廷杖時道為人臣者,無愧,亦無悔,又說無人理解他。”
    “自廷杖結束至老奴送他回府宣旨這一路,宴大統領再未發一語。旨意,皆由宴夫人代為領受。”
    元和帝手中的朱筆微微一頓,語氣晦暗不明“他那是被豬油蒙了心,蠢而不自知,倒怨起旁人不理解他。”
    “若真理解了他,豈不也成了與他一般的蠢物?”
    “派人盯緊宴府,若他仍執迷不悟、行不可饒恕之事……便直接捆了下昭獄。”
    李德安恭聲應下。
    榮妄聽罷,也未再多言,起身行禮告退。
    榮家之罪,罪在過去,罪在將來……
    宴大統領此言,是真真要置榮家於死地啊。
    嗬!
    榮妄的眼底掠過一道寒芒,這上京城的風,遠比他想象的還要急,還要腥臭啊。
    事到如今,恰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可,退,也不見得有人能允許榮家全身而退。
    他須得再細細籌謀一番了。
    宮門外。
    無涯垂頭喪氣,滿臉盡是自責與懊喪。
    卻在瞥見榮妄的刹那,眼中倏地亮起一瞬微光,隨即又迅速黯淡下去。
    是他連累國公爺了。
    這一點,無涯心知肚明。
    可,他那張平日裏格外貧的嘴,此刻卻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
    榮妄走上前,輕拍無涯的肩膀,溫聲道“不必自責。此事遠比你想象的要複雜,也並非因你而起。他讓你回宴家,不過是生事發難的借口罷了。”
    “他真正的目標,本就不在你。”
    “若你現在並非我的侍衛,而是江湖中的一個逍遙客,即便風餐露宿,與平民百姓勾肩搭背、稱兄道弟,哪怕終日鑽深山老林、活似野人,他也絕不會執意要接你回宴家。”
    無涯倏然睜大了雙眼,腦中如有蟲蟻竄動,紛亂不堪,幾乎疑心自己聽錯了話。
    真正的目標,不在他?
    他不過是宴大統領生事發難的借口?
    那宴大統領真正要對付的……究竟是誰?
    電光石火間,無涯脫口驚道“他莫非是想對老夫人不利?”
    “還是……要對整個榮家下手?”
    “他是真瘋了!”
    榮妄踏上馬車,沉聲道“或許他不僅要對付整個榮家,更欲將故去近三十載的元初帝拖入泥潭,或潑以汙水,或試圖將元初帝的名字自史冊中抹去。”
    無涯臉上駭然之色愈深,喃喃低語“若我隨他回府……沒了我這個借口,他是不是就能暫偃旗息鼓,消停一陣兒了。”
    榮妄淡淡道“無涯,自欺欺人並非明智之舉。”
    “更何況,他是否偃旗息鼓,很重要嗎?”
    “我榮家,何曾懼過宴家?”
    “他硬來招惹,那便試試吧。”
    “倒是你……夾在中間,隻怕要左右為難了。”
    “對於日後,你可有何打算?是從軍立業,或是經營生意,又或是做個逍遙自在的江湖客?若你有意讀書,此刻起步也未為晚。”
    “隻是宴家……還是莫要再回了。”
    “我怕你回去不出一年半載,便要悶出病來。若再過三兩年……隻怕我唯有前去吊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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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不償失。”
    無涯眼眶驟然一紅,雙手死死攥緊韁繩,道“國公爺……您這是要趕屬下走嗎?”
    榮妄輕歎一聲“莫說胡話,是怕你為難。”
    “你終究是宴老太爺撫養成人,名字也上了宴家族譜。若榮、宴兩家真的交惡,你在其中……終將受盡牽累,裏外難為人。”
    無涯聲音微哽“可屬下本就是國公爺的人啊。”
    “若非當年國公爺年幼時隨手一指,屬下又怎能在眾多根骨奇佳的兒郎中脫穎而出,得義父青眼、親自教導,方有今日之我。”
    “義父說,萬事應從心。”
    “我是心甘情願追隨國公爺,做您的護衛。這些年來,國公爺待我恩重,駿馬、名劍、金銀、錦衣,從未短缺。”
    “除非是瘋了……我才會離開國公爺,轉而與宴大統領為伍。”
    “我與宴大統領之間,除卻族譜與姓氏所係,再無半分瓜葛。”
    “我擔心的,從不是左右為難,而是怕榮國公府與老夫人因我而受牽累。”
    榮妄沉默片刻,旋即釋然一笑“還不快駕車回府?也好讓小爺我早些向老夫人通個氣。她曆經風雨,那份智慧,遠非我能及。”
    “你既願留下,不論是小爺還是老夫人,自是歡迎之至。宴大統領那邊……自有小爺我去應對。”
    無涯小聲喃喃“國公爺,屬下有法子解決。”
    ……
    宴府。
    “夫人,四老爺已駕車隨榮國公一同返回府中,一路未見異常。”
    按輩分、長幼,宴府上下喚無涯一聲四老爺。
    宴夫人蹙蹙眉,心下驚疑不定。
    老爺的算盤,不會是落空了吧?
    宴無涯是最像老太爺的人,卻又比老太爺活的更自在灑脫。
    當年,老太爺由祖母撫養成人,肩負為宴家開枝散葉之責,從無任性的餘地。
    而宴無涯,認真論起來,他頭頂之上,並無人可拘束他。
    “夫人,逍遙院……還繼續收拾嗎?”
    “收拾,為何不收拾?咱們自收拾咱們的,他回與不回,是他的事。”
    “對了,大郎一早便代我送這個月捐往養濟院的米糧,可已回來了?”
    “回夫人的話,尚未歸來,興許大公子是被什麽事耽擱了。”
    “你差人去門口候著。待他回來,讓他直接來見我,莫要去驚擾老爺。”
    “老奴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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