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曉偉猛地睜開眼睛，淡綠色的培養液立刻灌入鼻腔。
    他下意識地掙紮，四肢卻像被無形的絲線束縛，隻能眼睜睜看著氣泡從自己嘴邊不斷上浮。
    透過半透明的艙蓋，他看見無數導管正從自己身上脫落，那些沾著粘液的金屬觸須如同活物般縮回天花板。    機械女聲在密閉空間裏回蕩，刺眼的紅光透過液體將他的皮膚染成血色。
    隨著"哢嗒"一聲輕響，鎖骨處的銀釘突然迸發出刺目白光，培養艙的玻璃應應聲炸裂。
    他重重摔在金屬地板上，咳出帶著藥水味的液體。
    左手下意識撐地時，黑色晶體與地麵接觸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那些詭異的物質已經覆蓋了他整個小臂，此刻正像呼吸般明暗交替。
    "有趣。"十米外的操作台前，穿白大褂的背影緩緩轉身，
    "你比預計早醒了二十三分鍾。"
    馬曉偉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張臉他再熟悉不過——是父親，卻又不是記憶中任何時期的父親。
    這個"馬天宇"左眼戴著機械義眼，鏡片裏流動的數據流在在臉上投下藍色波紋。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對方白大褂下露出的手臂上，密密麻麻全是針孔大小的晶體嵌入點。
    "你不是我爸。"馬曉偉撐著牆壁站起來，黑色晶體突然暴長三寸，在掌心凝成短刃，
    "他在哪？"
    機械義眼發出"滴"的掃描聲。
    "記憶清洗不徹底啊。"馬博士歎息著按下控製台某個按鈕
    ，"不過沒關係，107號會幫你複習操作手冊。"
    培養艙陣列深處傳來液體排空的聲響。
    馬曉偉轉頭時，正看見某個艙門滑開，濕漉漉的人影影踉蹌著走出
    ——那人有著和他完全相同的五官，但眼神空洞得像是被掏空的貝殼。    "殺了他。"馬博士輕聲說。
    克隆體突然暴起，速度快得拉出殘影。
    馬曉偉倉促格擋，黑色晶體與對方拳頭相撞時爆出大蓬火花。
    他這才看清克隆體指縫間嵌著微型晶體，那些物質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侵蝕著對方的皮肉。
    "你往他們體內注射了黑色晶體？"
    馬曉偉一個側側翻躲過直取咽喉的爪擊，後背撞上某個儀器。
    警報聲頓時響徹實驗室，天花板伸出機械臂開始銷毀文件。
    馬博士充耳不聞地操作著全息投影：
    "卡薩米爾大人說得對，自然覺醒的容器質量確實更好。"
    投影裏播放著數百個培養艙同時破裂的畫麵，每個艙體裏都是不同年齡段的馬曉偉，
    "可惜前107次都失敗了。"
    克隆體突然發出非人的尖嘯。
    它的皮膚開始龜裂，黑色晶體從裂縫中瘋狂湧出，轉眼就覆蓋了半張臉。
    馬曉偉趁機將銀釘釘從鎖骨拔出，狠狠刺入對方眉心。
    被晶體汙染的克隆體頓時僵住，接著像壞掉的玩偶般抽搐起來。
    "奶奶的骨灰..."馬博士終於變了臉色，"你見過機械傀儡了？"
    回答他的是突然傾斜的地麵。
    整個實驗室開始劇烈震動，遠處的牆體像融化的蠟燭般塌陷，露出後麵無邊無際的黑暗。
    某種巨大的吸力開始拉扯所有物體，操作台被連根拔起，打著旋飛向虛空。
    "空間錨點失效了！"馬博士撲向某個閃著紅光的裝置，機械義眼瘋狂轉動，
    "不可能...除非真正的馬馬天宇已經..."
    話未說完，天花板突然砸下。
    馬曉偉眼睜睜看著父親或者說這個父親的複製品）被金屬梁壓住下半身，鮮血很快在白色地磚上漫延成詭異的符文。
    更可怕的是，那些血痕正在發光，就像被點燃的導火索。
    "聽著！"垂死的馬博士突然用最後的力氣扔來一塊晶體，
    "帶著記憶碎片去b17區！輪回裝置在——"
    黑色浪潮吞沒了後半句話。
    從牆體裂縫湧入的黑暗物質瞬間包裹了馬博士，將他分解成基本粒子後又重組。
    當這個父親"再次站起來時，臉上已經布滿和卡薩米爾相同的晶體紋路。
    馬曉偉攥著記憶晶體奪路而逃。
    走廊在不斷崩塌，兩側的培養艙像多米諾骨牌般接連爆炸。
    某個瞬間他瞥見艙體裏漂浮的自己
    ——有的多長了條手臂，有的全身晶體化，最駭人的是某個艙體裏泡著的分明是馬博士與他自己縫合而成的連體人。
    "這邊！"轉角處突然伸出隻蒼白的手。
    馬曉偉差點條件反射地攻擊，卻在看清對方時愣住。
    那是個穿著病號服的少女，左眼戴著和他和他鎖骨銀釘材質相同的眼罩。
    更奇怪的是，她脖頸處也有黑色晶體，但那些物質被某種發光符文禁錮著無法擴散。
    "b17區在左轉第三通風井。"少女拽著他躲過墜落的管道，聲音像被砂紙磨過般嘶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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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信馬博士的任何克隆體，他們都被汙染了。"
    身後傳來晶體生長的"哢哢"聲。
    馬曉偉回頭時，看見十幾個晶體化的"自己"正從廢墟中爬出，它們開裂的嘴裏重複著：
    "回來...完成...輪回..."
    少女突然掀開眼罩。
    她空洞的左眼眶裏裏懸浮著微型銀河，當這團星雲旋轉起來時，追擊者的晶體表麵立刻出現蛛網般的裂紋。"快走！"她推了馬曉偉一把，
    "記住，啟動輪回裝置需要獻祭你最重要的記憶！"
    通風井蓋閉合的瞬間，馬曉偉最後看到的是少女被黑色浪潮吞沒的畫麵。
    她的嘴唇還在動，口型分明是："去找真正的馬天宇..."
    垂直通道仿佛沒有盡頭。
    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他握著的記憶晶體突然發燙。
    無數畫麵強行湧入腦海：
    父親抱著嬰兒時的他在暴雨中狂奔；十二個守望者者圍坐在環形桌前投票；某個地下室裏，年輕的馬天宇正將銀釘刺入自己鎖骨...
    "b17區。"
    馬曉偉喘著粗氣爬出通風口，眼前的景象讓他血液凝固
    ——這是個球形空間，中央懸浮著由無數嬰兒屍體組成的巨樹。
    那些小小的軀體被晶體枝條串聯，樹冠處垂下的不是果實，而是十二顆仍在跳動的心髒。
    每顆心髒下方都立著墓碑。
    當他走近看清碑文時，胃部一陣痙攣：
    上麵刻著的全是"馬曉偉"，隻是死亡日期各不相同。
    最近的那塊碑前放著台儀器，控製麵板上有個與他左手完美契合的凹槽。
    "終於等到你了。"樹冠處傳來液體晃動的聲音。
    馬曉偉抬頭看見最大的那顆心髒裏，浸泡著個胚胎形態的黑影，它蠕動著發出卡薩米爾的聲音：
    "來成為永恒吧，這是你父親畢生的追求。"
    黑色晶體突然不受控製地蔓延。
    馬曉偉跪倒在地，感到某種古老意識正順著晶體入侵大腦。
    就在即將失去自我的瞬間，鎖骨處的銀釘傷疤突然灼痛起來，疼痛讓他瞥見儀器底部刻著行小字：
    "輪回是騙局，真相在奶奶的懷表裏——真正的馬天宇"
    胚胎發出刺耳尖嘯。
    整個空間開始坍縮，屍體樹的枝條瘋狂抽打過來。
    馬曉偉用盡最後的力氣撲向儀器，將黑色晶體覆蓋的左手按在凹槽上。
    強光爆發時，他看見無數個自己的記憶片段從體內被抽出，其中最清晰的是五歲那年，父親教他打繩結的午後陽光。
    "不！"卡薩米爾的尖叫漸漸遠去，"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破壞什麽！"
    馬曉偉在意識消散前微笑起來。
    恍惚中有人握住他的手，觸感和機械傀儡父親完全不同
    ——溫暖、粗糙，帶著熟悉的煙草味。
    耳邊響起真正的馬天宇的聲音：
    "幹得好，兒子。現在，讓我們去結束這場持續了三百年的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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