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嫿嗯了一聲。
    蕭墨衍看著榻上的皇兄，開口說：“母後離開了，他也要去了嗎？”
    宋錦嫿看不到他的眼眸，但是聽他的語氣，依舊有傷悲的意味。
    “我可以幫你救，但是太子的求生意誌力很低。與陛下對峙的那一刻，他應該就想過追隨你母後而去了吧。”她說完這一句，有點同情蕭墨衍了。
    有些人，天生不適合生在帝王家。
    不過想想先皇後，她又覺得，蕭墨昀這種性格其實很正常。
    先皇後的溫柔善良，造就了太子的性格。
    陛下的態度讓蕭墨昀明白，就算他們兄弟兩個再怎麽努力也沒用的，他不愛他們。
    因為他跟宋家來往頻繁，陛下就定宋家的罪。
    他們的求生之舉，在陛下的眼裏，就是謀逆造反之意。
    蕭墨昀用死換自己和蕭墨衍的清白。
    或許他是想，自己死了，陛下內心內疚，不管以後蕭墨衍犯什麽錯，都會留他一命。
    雖說太子的命，是必死之局……但是這樣的想法，實在天真。
    蕭墨衍蹲在床榻邊，握住蕭墨昀的手：“哥，母後已經離開了，你也要離我而去嗎？”
    宋錦嫿聽到他的話，心中不好受。
    “陛下……”
    就在這時，在簾外守著的太監，發出驚恐的喊聲。
    宋錦嫿跟蕭墨衍兩人齊齊回頭，然後就看到了蕭燼走了進來。
    他帶到人不多，隻有一個劉公公，此刻在他進入簾帳後，沒有跟進來。
    宋錦嫿雖然不情願，但看到蕭墨衍立即鬆開太子的手，站起來恭恭敬敬喊蕭燼，她也隻好跪下來，開口喊：“陛下萬歲。”
    “免禮，朕過來看看昀兒。”蕭燼還是第一次如此親昵地喊蕭墨昀。
    蕭墨衍跟宋錦嫿都愣了一下。
    但蕭燼並未多看蕭墨衍，而是坐在床榻邊，看著自己這個性格敦厚的大兒子。
    他從小就文靜，沒有皇子的傲氣和魄力。
    綿綿在的時候，他還會因為冬日鳥兒凍得沒辦法飛行，把鳥兒捧到屋裏，給它烤火。
    他天生有一副慈悲心腸。
    蕭燼明明知道他不適合當太子，但是因為他是綿綿和自己愛的結晶，又是長子，不顧群臣的反對，將他立為儲君。
    這些年，哪怕對他不爭氣的身體有不滿，但還是念及綿綿臨終前的話，太子之位一直沒有廢。
    太子無功無過……身體不好，病怏怏的，遲早還是要讓位的。
    他也不著急。
    畢竟自己當政的時期還很長。
    “昀兒，昨晚父皇第一次夢到你母後了，她還是離開我時的樣子，還嫌棄朕變胖了不好看了。”這是沈綿死後，蕭燼第一次跟蕭墨衍說這些。
    她死後，蕭燼很長一段時間都不願意見自己的兒子。
    他頹廢很久，最後在群臣不斷敦促下，還是慢慢振作了起來。
    但那以後，他醉心於朝政。
    與林仙的孩子，還是關於對江山社稷的想法，才有的。
    蕭墨殤一開始，他也不喜歡的，但是這些年，他做的努力，蕭燼也是看在眼裏的。
    隻有蕭墨衍，從頭到尾，他隻有恨和厭惡。
    說來也可笑，一個父親，憎恨自己的孩子。
    宋錦嫿聽到他的話，內心微微驚訝。
    蕭燼說了這一句，便不再說下去了，隻是看著他好久，這才起身，跟宋錦嫿說：“你不是說，你會替朕救活他？”
    宋錦嫿覺得，蕭墨昀現在也是活的。
    “陛下，太子殿下求生意誌力幾乎沒有，心脈也傷了，臣女就算能幫他護住心脈，但是也左右不了他的個人意誌力。更何況……他從小被人下毒，毒已經侵入五髒六腑。臣女最多也隻能延長他一兩個月的壽命……”
    後麵的話，宋錦嫿沒有說下去。
    太子早該死了。
    但是她強行挽留，讓他活到現在。
    蕭燼的心中閃過自責。
    是了……綿綿說他沒有保護好他們的孩子。
    二十年前，他失去了最愛的結發妻子，二十年後，他即將要失去自己的長子。
    蕭燼記得蕭墨昀出生的時候，他第一次當父親的心情。
    跟尋常的丈夫一樣，看著小小的孩子在他懷中哇哇大哭，意識到這是他和沈綿的孩子，他高興得好幾個晚上都沒睡著。
    可是這個最愛的孩子，也要離自己而去了嗎？
    “你不是號稱神醫？”蕭燼臉色威嚴地問。
    宋錦嫿覺得他真是離譜了……從小被下毒，就是大羅神仙都難救。
    “陛下，他的毒素已經進入了血液裏，按照我先前診斷來看，他其實早在上個月就……但是臣女那時候拚了全力讓他延緩了，就算臣女這次再救一次，也沒辦法。”宋錦嫿道。
    閻君的命簿上寫著他的名字。
    她可以跟閻君那撈一次，撈不了第二次。
    蕭燼轉身，對著簾帳外的劉公公說：“回去你去大理寺，讓大理寺徹查東宮，看是哪個賊人敢給太子下毒！”
    宋錦嫿聽到他這麽說，確定他不再認為，太子的身體跟宋家下咒有關係。
    他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蕭墨衍站在旁邊，微微躬身，語氣無比的淡漠：“恭送陛下。”
    他走後，宋錦嫿不自覺看向了蕭墨衍。
    父子離心，因為太子殿下而開始的。
    蕭墨衍很明顯已經不會再在乎蕭燼對自己的看法了，他今日的語氣那麽冷漠，但蕭燼都沒發現。
    這對父子……很多時候，有很多相似之處。
    以前的蕭墨衍，可憐兮兮裏帶著點討好人的意味，他在乎蕭燼，哪怕他那麽多年都對自己視而不見，他見父皇不理會自己，還是會傷心難過。
    但現在這個完全體的蕭墨衍不會了。
    他從昨晚蛻變了，不僅是身體上的，靈魂上，還有情感上。
    宋錦嫿不自覺歎息一聲。
    “母後……去找他了嗎？”蕭墨衍問宋錦嫿，“你不是沒成功嗎？”
    “理應她應該來找我的……但是現在看來，可能她最後一點神識撐不了太久，所以先去見了陛下，然後消失了。”宋錦嫿解釋道，“你別怪先皇後，她去找陛下，肯定是為了你們。隻有她親自去見他，你們的處境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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