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誌的故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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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回 鶴背遺音·
    千山遍灑相思種 鴻爪留痕·萬水長吟續命篇
    一、柴房初醒:鶴羽凝露映仙蹤
    沈硯秋覺著喉頭似有鬆針梗著,喉結微動間,先嚐到一縷清苦——是遠誌獨有的藥香。指尖觸到粗糲的柴薪,睜眼時,梁上蛛網正沾著晨露,在曦光裏織就碎鑽般的網。他猛地坐起,腰間舊傷扯得生疼,這才驚覺自己竟躺在自家柴房,身下墊著半舊的棉絮,旁邊散落著幾味曬幹的草藥,正是昨日在昆侖山麓采的。
    "雲笈......"他唇齒間逸出個名字,尾音卻散在穿堂風裏。昨夜那幕如潮水漫來:月白廣袖掃過藥圃石徑,衣袂間墜下片雪白羽毛,仙子指尖凝著滴仙露,落在他掌心時化作粒淡紫種子。可此刻掌心空無一物,唯有案頭半株遠誌斜斜插在粗陶碗裏,葉片間夾著的仙鶴羽毛,尾端那點晶瑩尚未幹涸,在晨光裏流轉著虹彩般的光暈。
    他踉蹌著撲到窗邊,推開木扉的刹那, breath為之一滯——村口那片荒山,昨日還滿是焦土礫石,此刻竟鋪了層淡紫色的絨毯。遠誌新芽正從石縫裏鑽出來,細嫩的莖稈頂著頭狀花序,花瓣邊緣泛著珍珠母的光澤,漫山遍野的花浪裏,隱約有廣袖翻折的虛影,驚得他揉了揉眼,再看時卻隻剩搖曳的花枝。
    "仙鶴銜來的種子......"他喃喃自語,指尖撫過羽毛上的紋路,忽覺某處凹凸不平。湊近細看,竟見羽管上用朱砂寫著細小的字跡:"種此草者,可愈心疾。"筆鋒婉轉,竟似仙子當日在石桌上揮毫的模樣。沈硯秋心口發燙,忽聽得窗外傳來村婦的哭聲——是後山張寡婦,自丈夫墜崖後,她已哭啞了嗓子,夜夜在門前焚紙錢。
    他攥緊羽毛,轉身抓起牆角的藥簍。簍底還剩半把前日采的柴胡,此刻卻顯得格外刺目。沈硯秋扯出柴胡,將那半株遠誌小心放進簍底,又用棉布包好羽毛,係在腰間。柴房外,老黃狗蹲在門檻上歪頭看他,尾巴掃起細塵。他摸了摸狗兒的頭,往正屋走去。
    正屋梁上掛著沈家曆代醫人的畫像,父親臨終前塞給他的《本草拾遺》還攤開在案頭,書頁間夾著片枯黃的草葉——那是他十六歲時,第一次隨父親進山采的遠誌。沈硯秋盯著畫像上父親嚴厲的眉眼,從樟木箱底翻出地契文書,在燭火上引燃的刹那,紙灰撲上他眼角,灼得生疼。老黃狗在旁嗚咽,他卻笑了,笑聲裏帶著釋然與孤勇:"爹,兒子要去種"心藥"了。"
    二、千山播芳:寸心化作種苗香
    三日後,沈硯秋背著新製的藥簍站在村口。簍裏裝著曬幹的遠誌種子,每一粒都用仙子的露水溫過,裹著層薄薄的光暈。村人圍上來,看他腰間晃動的鶴羽,竊竊私語如群雀噪林。有人問:"沈郎,好好的大夫不當,去山裏當野人?"他望著昆侖山方向,晨光正為雪峰鍍上金邊,忽覺喉間苦澀盡去,朗聲道:"醫人先醫心,我這是去種"相思"。"
    第一粒種子落在張寡婦窗前。那婦人披頭散發地開門,見他蹲在牆根鬆土,驚得後退半步:"沈、沈大夫......"他抬頭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嫂子,這草叫遠誌,曬幹煎水喝,能治您心口的疼。"寡婦盯著他手裏的種子,忽然掩麵而泣:"他走後,我總覺著心被剜了個洞......"沈硯秋將種子埋進土裏,拍了拍手:"等花開了,您就當是大哥托雲朵捎來的信。"
    第二處是樵夫李三的茅廬。那漢子拄著拐杖從林子裏出來,右腿腫得發亮,膿水順著褲管往下淌。沈硯秋掀開褲腿,潰爛處已生了蛆蟲,卻見他不避不嫌,用溪水洗淨傷口,撒上自製的金瘡藥,再從簍裏取出幾株幼苗:"這草根係能通經絡,你每日煮水熏洗,半月可見效。"李三咧開嘴,露出缺了半顆的牙:"大夫,俺沒錢......"沈硯秋搖頭:"你隻需幫我告訴過路人,這草叫遠誌,是仙子賜的藥。"
    春去秋來,沈硯秋的草鞋磨穿了七雙。他在山神廟的牆根種遠誌,在驛道旁的井台邊種遠誌,甚至在土匪窩的寨門前撒了把種子——那日他被劫上山,見大當家的小妾咳血不止,便用隨身的遠誌根煎藥,竟救回一條命。臨走時,土匪們舉著火把送他下山,火把照亮了滿山新抽的綠芽。
    每到一處,他便講起昆侖山的藥圃,講起廣袖善睞的仙子,講到動情處,腕間那片草葉便泛起微光。有人笑他癡,有人信他瘋,唯有那漫山遍野的遠誌不作聲,隻在每年春日開出淡紫的花,花瓣上的紋路竟似仙鶴展翅的模樣。
    三、夜渡長江:花瓣映影照沉屙
    十年後,江南大地籠罩在黑霧裏。疫病如黑鴉般掠過城鎮鄉村,染病者先是高熱不退,繼而咳血不止,最後渾身生出紫斑,七竅流血而亡。棺材鋪的桐油味飄滿街巷,哭喪聲晝夜不絕。沈硯秋在衡山頂上采到最後一株野生遠誌時,山下傳來急報:"先生,長江以南已死十之三四,連金陵城都封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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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望著山下翻滾的雲濤,腰間鶴羽突然輕輕顫動。十年間,這羽毛從未離身,此刻竟泛出溫潤的白光,仿佛仙子指尖的溫度。沈硯秋將最後幾粒種子埋進山石縫,背起藥簍下山。老黃狗已老死在昆侖山麓,如今跟著他的,是隻半路撿到的瘸腿狸奴,此刻正蜷在藥簍裏,尾巴纏著幾莖遠誌草。
    夜渡長江時,江麵上籠罩著蒙蒙細雨。船夫劃槳的手在發抖:"先生,前麵就是"鬼門關",昨夜有船過,整船人都沒了......"沈硯秋往船頭一站,腰間鶴羽獵獵作響:"渡!"船至中流,雨勢突然轉急,豆大的雨點砸在船篷上,竟發出金石之音。狸奴突然立起身子,衝著水麵嘶叫——隻見滿江漂浮著淡紫花瓣,每片都晶瑩剔透,在雨夜裏發出幽幽微光。
    "快看!"船夫驚得差點翻了船。沈硯秋蹲下身,掬起一捧花瓣,隻見花瓣上竟映出人臉:有孩童的啼哭,有婦人的淚痕,有老者的咳喘。他心口劇跳,忽聞一縷鬆脂香鑽入鼻端,那是仙子藥圃裏特有的氣息。緊接著,耳邊響起低語,似遠似近,卻清晰無比:"凡人總道仙草難求,卻不知真心所至,處處皆生藥香。"
    話音未落,船身猛地一震。沈硯秋隻見藥簍裏閃過一道白光,低頭再看時,昨日還隻是種子的遠誌,竟已長成尺許高的植株,葉片上凝著的露珠滾落在掌心,清冽甘甜,比尋常露水多出三分香氣。他突然想起仙子羽管上的字,此刻終於頓悟:原來這十年播撒的,從來不是普通的草種,而是用真心澆灌的"心藥"。
    四、露水煎藥:一片冰心救黎元
    金陵城門緊閉,門縫裏漏出腐臭氣息。沈硯秋用鶴羽敲了敲門,門內傳來顫抖的喝問:"誰?"他舉起藥簍:"送藥的!"良久,門"吱呀"開了條縫,露出張滿是紫斑的臉。那人見他腰間鶴羽,突然跪地大哭:"活神仙!求求您救救我妻兒......"
    城內景象觸目驚心:街道上堆滿屍體,幸存者躲在屋裏不敢出聲,唯有更夫敲著梆子,聲音裏帶著哭腔:"避瘟啊——避瘟——"沈硯秋走到街角,見一位母親抱著死去的孩子痛哭,懷中嬰兒的小臉已發紫。他掀開衣襟,用指尖沾了沾葉片上的露珠,輕輕抹在嬰兒唇上。奇跡般地,那紫斑竟開始消退,嬰兒發出微弱的啼哭。
    "用這露水煎藥!"沈硯秋大吼,聲音蓋過雨聲。他衝進最近的藥鋪,將遠誌植株連根拔起,放入熬藥的銅鍋裏。狸奴跳上灶台,用爪子撥弄火炭,竟將火生得旺旺的。水煎開時,滿室都是鬆脂與遠誌混合的異香,沿街的百姓聞著味兒湧來,哪怕爬也要爬到藥鋪前。
    第一碗藥喂給垂危的老者,他喉間發出咯咯聲,竟緩緩睜開眼;第二碗藥灌進咳血的少女口中,她吐出黑血,臉色漸漸紅潤。百姓們跪在雨中,望著沈硯秋腰間的鶴羽,忽然有人喊:"是雲笈仙子顯靈了!"這話如野火般傳開,人們紛紛回家取來花盆,在門前種下遠誌,用清水接住葉片上的露珠。
    三日後,瘟疫竟如退潮般消散。金陵城開了城門,百姓們抬著沈硯秋上街,沿途皆是焚香叩首之人。有人發現,凡種了遠誌的人家,簷下懸掛的草葉竟能驅蚊蟲、避邪祟,連小兒夜啼也止住了。從此,江南家家戶戶皆種遠誌,春日賞花,秋日收籽,曬幹的草葉成了鎮宅之寶,百姓們說:"這是仙子用相思織成的網,網住人間疾苦,撒下滿地安康。"
    沈硯秋站在秦淮河畔,看河麵上漂著無數遠誌花瓣,每片都映著百姓的笑臉。狸奴蹲在他肩頭,爪子撥弄著鶴羽,忽然"喵"了一聲。他抬頭望向昆侖山方向,隻見一朵白雲正停在峰頂,形狀竟似仙子廣袖垂落。微風拂過,他腕間的草葉輕輕顫動,十年前的露水似乎還凝在葉尖,從未幹涸。
    "原來真心所至......"他輕聲念著,任由花瓣落在發間,"處處皆生藥香。"遠處傳來童謠,稚子們拍著手唱:"遠誌花開鶴背來,仙子播籽救人災,一片真心化甘露,萬水千山續命開......"歌聲掠過秦淮,掠過長江,掠過他曾灑下種子的每一寸土地,在漫山遍野的淡紫花浪中,化作永不凋零的春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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