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春深·桐始華清明）
    紫霞穀的清明總裹挾著前朝舊事的雨，青瑤仙子立於靈泉畔，看第一朵梧桐花在雨中綻開，本該粉白的花瓣卻泛著幽幽的藍，宛如被揉碎的冰晶。她腕間的青玉鐲傳來刺骨的寒意，鐲身的懷牛膝紋路竟凝結出細小的冰柱，那是玄冥氏的寒邪已滲透到節氣的骨血裏。
    “茯苓，去看看穀口的望鄉台。”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清明祭祖，最怕寒邪附在哀思上。”藥童茯苓撐著油紙傘匆匆離去，傘麵上繡著的懷牛膝圖案在雨中若隱若現，如同浮動的紫色幽靈。青瑤望向靈泉深處的母株，隻見其根係在泉水中蜷縮成一團，葉片上掛著的不再是露珠，而是凝結的冰晶，宛如無數雙含怨的眼睛。
    穀口的望鄉台是凡人遙祭先人的地方，此時正籠罩在濃重的霧氣中。茯苓剛踏上台階，便看見無數透明的身影在霧中飄蕩，他們手中捧著的不是紙錢，而是冰晶雕刻的花圈，每一朵花上都刻著玄冥氏的咒文。更令人心驚的是，台邊的梧桐樹竟開出了藍色的花朵，花瓣落在地上，立刻凍住了正在燃燒的香燭。
    “是‘寒魄借祭’術。”茯苓倒吸一口涼氣，他想起《神農藥經》中記載，清明陰氣最盛，若寒邪附在亡者的執念上，便會形成吞噬陽氣的“冰魂”。此時，那些透明身影突然轉向他，眼中泛起幽藍的光芒，如同深海中覓食的磷蝦。
    青瑤趕到時，茯苓正被冰魂團團圍住，他手中的懷牛膝藥鋤發出微弱的光芒，卻在寒邪的侵蝕下逐漸暗淡。她立刻取出神農玉簡，玉簡在雨中自動展開，露出“清明雨冷，懷牛膝暖，以根為引，通魂歸鄉”的字樣。青瑤會意，咬破指尖，將鮮血滴在玉簡上，玉簡頓時化作一道虹橋，橫跨在望鄉台與紫霞穀之間。
    “凡魂歸鄉，需借活人之脈。”青瑤大聲說道，揮手撒出懷中的懷牛膝種子，種子落地生根，瞬間長成高大的植株，莖稈上纏繞著紅色的光帶，如同連接陰陽的紐帶。冰魂們見狀，發出淒厲的尖叫，紛紛撲向虹橋，卻在觸及懷牛膝根係的瞬間被彈開，身上的寒邪被根係吸收，轉化為淡淡的金光。
    然而，玄冥氏的虛影卻在此時出現在梧桐樹上，他手中握著一個冰晶燈籠，燈籠裏囚禁著無數凡人的哀思。“青瑤，你以為清明的陽氣能勝過千年寒淵？”他冷笑道，燈籠中的哀思化作黑色的煙霧，與雨絲混合，形成腐蝕性的酸雨，落在懷牛膝葉片上，立刻冒出白色的煙霧。
    青瑤望向母株，隻見其根係在泉水中劇烈抽搐，紫金色的汁液順著泉眼湧出，在地麵形成一條紫色的河流，河流所到之處，酸雨被中和成清澈的泉水，冰魂們的身影也變得透明而安詳。她知道，這是母株在用最後的靈血守護人間的清明。
    “茯苓，點燃‘引魂香’。”青瑤取出一個刻有太極圖的香爐，爐中裝著用懷牛膝根、艾草和梧桐花製成的香料。茯苓迅速點燃香燭，頓時，紫霞穀中騰起一股溫暖的香氣，香氣中夾雜著淡淡的藥味，如同母親懷中的溫度。冰魂們聞到香氣，眼中的幽藍漸漸褪去，轉而露出懷念的神色，他們排著隊，沿著虹橋向遠方的幽冥走去。
    玄冥氏見狀，惱羞成怒，揮動燈籠，無數冰棱從燈籠中飛出，直射青瑤。青瑤揮袖布下屏障，卻見屏障在冰棱的攻擊下逐漸破裂，眼看就要傷及性命，茯苓突然撲上前，用身體擋住了冰棱。“茯苓！”青瑤驚呼，隻見藥童後背的衣服迅速結冰，傷口處滲出的血珠落在懷牛膝葉片上，竟凝結成紅色的冰晶。
    青瑤立刻取出懷牛膝的鮮根，嚼碎後敷在茯苓傷口上，同時念動咒語，母株的根係突然延伸至茯苓腳下，紫色的汁液順著根係流入他的體內。奇跡般地，茯苓傷口的冰層開始融化，臉色逐漸恢複紅潤。“仙子，別管我……”他虛弱地說，“玄冥氏的燈籠裏……有我阿娘的發絲……”
    青瑤心中一震，這才注意到燈籠中一縷銀白色的發絲，正是茯苓已故母親的遺物。她轉身望向玄冥氏，眼中閃過憤怒的光芒，“你竟敢利用凡人的哀思！”她厲聲喝道，取出玉簪，簪頭的懷牛膝花突然綻放出耀眼的光芒，“以我之血，祭神農氏，破！”
    玉簪化作一道紅光，直射冰晶燈籠，燈籠應聲而碎，裏麵的哀思化作無數光點，如同螢火蟲般飛向天空。玄冥氏發出一聲怒吼，虛影逐漸消散，臨走前留下一句話：“青瑤，你救得了凡人的魂，救不了他們的心！”
    危機解除，望鄉台的霧氣漸漸散去，梧桐樹的花朵恢複了原本的粉白色，花瓣落在青瑤的肩頭，如同一場溫柔的雪。茯苓蘇醒過來，望著天空中遠去的光點，眼中含著淚水，“阿娘……終於能安息了。”青瑤輕輕拍拍他的肩膀，“記住，真正的安息，不是被困在執念裏，而是順著節氣的河流，流向該去的地方。”
    清明的雨漸漸停了，陽光穿透雲層，照在望鄉台上，懷牛膝的幼苗在陽光中茁壯成長，葉片上的傷痕化作了美麗的斑紋，如同歲月的勳章。青瑤望向紫霞穀的方向，隻見母株的根係重新舒展在靈泉中，葉片上的冰晶已經融化，露出鮮嫩的綠色。
    “仙子，你看！”茯苓指著遠處的梧桐樹，隻見樹上開出了雙色花，一半是純潔的白色，一半是溫暖的粉色，那是寒邪退去、陽氣回升的象征。青瑤微笑著點頭，心中明白，這場清明的危機雖然凶險，但卻讓她更加深刻地理解了懷牛膝的使命——不僅要治愈身體的病痛，還要安撫心靈的創傷。
    暮色漸濃，紫霞穀迎來了清明的夜晚。天空中掛著一輪淡淡的月亮，如同一片薄薄的懷牛膝葉片。青瑤站在母株旁，望著滿天星鬥，心中默默祈禱，願人間的清明不再有寒邪的侵擾，願每一個逝去的靈魂都能安息，願每一個活著的人都能珍惜眼前的時光。
    在遙遠的寒淵，玄冥氏望著手中破碎的冰晶燈籠，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他輕撫著燈籠碎片，上麵還殘留著茯苓母親的發絲。“或許……我真的錯了。”他低聲呢喃，身影逐漸消失在黑暗中，隻留下一片冰冷的月光，灑在紫霞穀的邊緣，預示著下一個節氣的挑戰。
    清明已過，紫霞穀在陽氣的滋養下重新煥發生機。青瑤知道，每一個節氣都是一次考驗，也是一次成長。她將繼續守護這片藥穀，與懷牛膝一起，在四季的輪回中，書寫關於生命、慈悲與堅韌的傳奇。而那棵雙色梧桐樹，將成為清明的見證，在每年的這個時候，綻放出希望與新生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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