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山藥傳奇·春生卷》
    第九回 白露凝霜·
    一、玉階一夜生秋露
    白露節氣的懷川大地被霜華覆蓋，像是誰在天地間撒了把碎玉。山遇站在老槐樹下，看著自己裸露的手臂——原本光滑的皮膚已覆上一層細密的紫絨，在晨光中泛著珍珠母的光澤，指尖的卷須更是難以抑製地生長，昨夜剛修剪過的指甲，此刻又蜷曲成嫩芽形狀。
    “山遇，該喝藥了。”懷瑾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手中的陶碗裏盛著用九葉靈芝煎的藥汁，湯色呈半透明的琥珀色，漂浮著幾片鎮壓靈植的艾草葉。山遇轉身時，他看見她唇角的絨毛又濃密了幾分，說話時已聽不清字音，隻能發出沙沙的輕響，如同藤蔓摩擦青磚。
    土地公公歎了口氣，翻開《靈植共生經》：“‘白露降，靈植斂’，本是靈植收斂靈氣的時節，可你的本體卻在逆向生長……”他指著書中插畫，那株變異的靈植正從人形逐漸退化為藤蔓，“當年神農氏記載的‘返祖之症’，想不到真會發生在你身上。”
    山遇伸手觸碰陶碗，卻在指尖觸到藥液的瞬間，碗中的靈芝突然枯萎，藥液化作紫色漿液，順著她的指尖滲入手臂的紫絨。懷瑾急忙握住她的手，共生紋亮起的瞬間，他感覺有藤蔓在自己體內遊走，帶來一陣既熟悉又陌生的刺痛。
    二、青鳥銜燭破霜天
    申時三刻，天際傳來清脆的鳥鳴。青鳥穿透雲層，這次銜來的不是書信，而是支纏著金箔的蠟燭，燭淚呈淡青色，凝固成靈芝的形狀。燭身刻著西王母的箴言：“靈燭照夜三千年，一息燃盡百年緣。非到絕境勿輕用，恐教凡心換仙顏。”
    “這是‘返魂燭’，可暫時壓製靈植本性。”青鳥將蠟燭放在石桌上，翅膀扇動時掀起細雪般的霜粉，“但每用一次，山遇的靈植本體就會與人類肉身多一分排斥，最終……”
    它沒有說下去，化作青光消失在太行方向。懷瑾小心翼翼地點燃蠟燭，青色火焰升起的瞬間，山遇感覺有股清涼從頭頂灌入，正在蔓延的紫絨竟緩緩縮回皮膚下，唇角的絨毛也褪成淡淡的粉色。她試著開口，終於清晰地喊出了懷瑾的名字。
    “太好了！”懷瑾握住她的手，卻發現蠟燭的火焰短了一寸，“但這蠟燭隻能維持三個時辰，我們得在秋分前找到徹底解決的辦法。”
    三、子夜靈塚起蒿萊
    子時，月過柳梢。懷瑾被田間的異動驚醒。他推開窗，隻見無數半黑半紫的七星紫幼苗在月光下瘋狂生長，藤蔓交織著骨殖與曼陀羅花，在田間築起一座三米高的圓頂建築，狀如巨大的墳塚，每根藤蔓上都掛著寫有“靈後”的符幡。
    “山遇！別靠近！”懷瑾衝向靈植塚，卻看見山遇的身影已站在塚前。她的身體在燭火與月光間閃爍，時而為人形，時而化作藤蔓，紫絨在風中輕輕顫動，像是在回應幼苗的召喚。
    “它們在喊我‘九幽之主’。”山遇的聲音帶著機械的空洞，“說隻要我回歸本體，就能終結靈植的苦難。”
    懷瑾這才注意到，靈植塚的縫隙中滲出黑色霧氣，正是當初侵入懷川的煞風。幼苗們的頂芽組成巨大的眼睛，瞳孔裏映著山遇化身為藤蔓的虛影，周圍環繞著無數靈植冤魂的剪影。
    “這是煞風的陰謀！”懷瑾揮劍砍斷纏來的藤蔓，“它們想利用你的善良，讓你成為新的煞靈之王！”
    四、燭淚成血映真心
    山遇看著懷瑾眉心的疤痕，突然想起他夢中的場景——自己化作藤蔓消失，隻留下衣物散落田間。共生紋在此刻劇烈灼燒，她感覺有兩股力量在體內撕扯：一邊是幼苗們傳遞的“解脫”誘惑，另一邊是懷瑾掌心的溫度帶來的人類羈絆。
    “幫我……”她抓住懷瑾的手腕，燭火突然劇烈搖曳，青焰中竟滲出幾滴血淚，“用神農劍……刺中我的靈紋。”
    “不行！”懷瑾後退半步，“這樣會要了你的命！”
    “你忘了壽元共享？”山遇的嘴角溢出紫液，那是靈植本體在反抗，“如果我變成煞靈之王，你也活不了。但如果現在斬斷靈紋……”
    她的話被靈植塚的崩塌聲打斷。無數藤蔓化作觸手卷來，懷瑾被迫揮劍應戰，卻在劍鋒觸及山遇的瞬間，看見她眼中的決然。共生紋傳來的不僅是疼痛，還有她清晰的意念：“動手，相信我。”
    五、霜刃驚心斷塵緣
    神農劍刺入山遇心口的瞬間，懷瑾感覺自己的心髒也被利刃穿透。山遇的血不是紅色，而是晶瑩的紫色，滴在靈植塚上竟開出潔白的忘憂花。她的身體開始透明，紫絨化作熒光四散，而靈植塚的藤蔓在接觸到忘憂花的瞬間，紛紛退去黑色，恢複成純淨的青色。
    “原來……靈植的真心，是白色的。”山遇微笑著倒下，懷瑾及時抱住她，發現她心口的傷口正在愈合，而燭火不知何時已經熄滅，隻剩下半截染血的燭身。
    土地公公趕來時，看見靈植塚已化作一片忘憂花田，每朵花的花蕊裏都沉睡著一隻小小的熒光蟲：“煞風被淨化了，這些幼苗也恢複了本性。但山遇她……”
    “她沒事。”懷瑾輕撫山遇的頭發，發現那些紫絨已全部褪盡，露出光潔的額頭，“隻是暫時陷入沉睡。你看，共生紋還在跳動。”
    六、曉露未曦待君醒
    白露的晨光中，懷瑾抱著山遇回到藥鋪。她的呼吸輕得像片羽毛，掌心的紋路卻清晰可見，不再有靈植的痕跡。懷瑾取出《靈植共生經》，發現終極篇章的空白處多了行新字：“白露斷藤心似雪，秋分月圓魂歸闕。雙生契破天道劫，靈植為人終成玨。”
    他抬頭望向窗外，看見變異的七星紫幼苗正在晨光中輕輕擺動，頂芽上凝結的露珠不再是血色，而是純淨的白色，像是為山遇的沉睡流下的眼淚。懷瑾握緊她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溫度正在回升，如同春日裏漸漸回暖的壚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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