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青禾鎮的石拱橋在白露前夜掛滿了蛛網盤成的水晶簾，每根蛛絲上都串著七顆露珠，在月光下折射出北鬥七星的虛影。陳阿公蹲在橋頭，用竹片刮取橋墩上的苔衣，星象圖上的軫宿朱雀七宿之末）泛著珍珠母的光澤，卻有一道裂紋如淚痕般劃過——那是掌管露水的“珠母神”受了傷。小滿抱著雕花銀瓶從他身後走來，瓶中裝著昨夜收集的“寅時露”，露珠在瓶中輕輕晃動，竟發出碎玉相擊的清響。
    “卯時三刻，珠母神會在‘露淵’現形。”老人將苔衣放入瓦罐，罐底墊著的白露節氣符突然冒起青煙，“西方白虎的金氣誤傷了她的‘凝露蚌’，今歲的白露恐成‘血淚’，沾衣即腐。”
    露淵位於鎮南的蘆葦蕩深處，每逢白露便會浮現一座由露珠凝成的宮殿，殿門兩側立著用虹光編織的帷幕。小滿和大暑撥開蘆葦，隻見往日清澈的露珠竟呈淡粉色，如同一粒粒傷心的淚滴，沾在草葉上便將其染成蒼白。大暑取出鎮濁薄荷編成的“驅邪環”，環上綴著的五色絲線突然繃直，指向宮殿深處。
    宮殿中央有一隻巨大的蚌殼，半開半合，裏麵躺著一位身著水紋裙的女子，發絲和衣袂都由露珠編織而成，正是珠母神。她的眉心嵌著一枚破碎的珍珠，蚌殼裏的“凝露珠”已變成血色，正源源不斷地滲出粉色汁液，染紅了整個露淵。
    “金氣銳不可當，白虎爪下的火星濺入蚌殼，灼碎了我的‘太陰珠’。”珠母神的聲音如晨露墜荷，“需在秋分前找到‘冰輪蚌’，取出裏麵的‘廣寒珠’，方能修補凝露珠的裂痕。”
    冰輪蚌藏在鎮北的寒潭底，那是嫦娥奔月時遺落的玉匣所化，終年被寒氣籠罩，蚌殼上結著三寸厚的冰棱。兩人抵達時，寒潭表麵正飄著“白露雪”，那是溫度驟降導致露珠凍結成的冰晶，落在皮膚上竟發出“滋滋”的響聲。大暑揮動鎮濁薄荷鞭，鞭梢的綠芒掃過冰麵，竟引出青女的虛影，她袖中飛出一片雪花，將冰棱化作透明的台階，直通潭底。
    冰輪蚌的蚌殼上刻著蟾蜍與桂樹的圖案，縫隙中透出幽藍的光。小滿將銀瓶中的寅時露潑在蚌殼上，露珠竟化作無數小手，輕輕推開蚌殼。裏麵躺著一枚直徑尺許的珍珠，表麵凝結著霜花，中央映著一輪小小的滿月，正是廣寒珠。
    就在此時，寒潭突然震動，一隻巨大的“玄龜”破水而出，龜甲上刻著《河圖》紋路，正是守護冰輪蚌的神獸。“凡人敢動廣寒珠？”龜甲開合間噴出寒氣，“此珠乃太陰精華所化，若取出，人間將永夜無晝。”
    大暑連忙行禮，將珠母神的困境告知，並展示了臂上的虎魄印記——那是白虎七宿的信物。玄龜凝視印記，忽然想起三百年前白虎曾救過它的幼崽，遂點頭應允，但提出條件：“需以‘秋分月光’為引，方能安全取出廣寒珠，且每月十五需以露水祭之，維持陰陽平衡。”
    秋分當日，青禾鎮的“祭月壇”上擺著七十二隻水晶盤，每隻盤中都盛著不同節氣的露水。陳阿公身著月白色祭服，手持用露珠串成的念珠，念誦《太陰經》。小滿和大暑將廣寒珠置於壇中央，珠母神的虛影從露珠中升起，她輕揮衣袖，七十二盤露水同時升空，在月光下凝結成一條銀鏈，將廣寒珠與凝露珠連接。
    奇跡般地，血色露珠逐漸變回透明，廣寒珠表麵的霜花融化，化作柔和的月光，照亮了整個露淵。星象圖上的軫宿裂痕被月光修補，變成一道美麗的虹光，正是珠母神的微笑。
    秋分的“拜月宴”在寧靜的氛圍中開始。村民們用白露的“血淚露”醃製的桂花蜜餞，竟變成了透明的琥珀色，甜而不膩，帶著月光的清涼。陳阿公將廣寒珠的倒影引入井中，井水立刻變得甘冽清甜，倒映著永不熄滅的月光。
    “知道為什麽秋分要祭月嗎？”老人望著壇上的水晶盤，露水在月光下凝結成各種星象，“因為月亮是天地的明鏡，照見人間的善惡，也照見節氣的盈虧。”
    小滿望著自己臂上的虎魄印記，此時已變成了一枚月牙形狀，裏麵封存著廣寒珠的微光。大暑則將玄龜贈送的《河圖》殘頁放入星象圖，圖上頓時浮現出龜甲的紋路，與北鬥七星完美契合。
    夜幕降臨時，青禾鎮的上空升起了“月光燈”，每個燈籠都用廣寒珠的碎光製成，漂浮在空中宛如繁星。小滿和大暑坐在露淵邊，看著珠母神在露珠宮殿中輕舞，她的衣袂掃過之處，露珠紛紛化作螢火蟲，照亮了整個蘆葦蕩。
    “明年白露，我們去采‘星露茶’吧。”大暑望著空中的月光燈，“用珠母神的凝露珠泡的茶，一定能讓人夢見最皎潔的月亮。”
    小滿笑著點頭，忽然聽見銀河中傳來隱約的琴音，那是珠母神在用露珠彈奏《廣寒曲》。她閉上眼睛，感受著月光落在皮膚上的清涼，知道在這秋分的圓滿中，天地又完成了一次溫柔的調和，而他們，又一次在星象與露水的詩篇中，寫下了屬於自己的注腳。
    月光漸濃，露淵中的露珠重新變得晶瑩剔透，每一顆都映著小滿和大暑交疊的影子，宛如鑲嵌在夜空中的兩顆星星。小滿知道，下一個節氣的故事，已在這月光與露珠的私語中，悄悄埋下了種子，隻待時間的風雨，將它培育成新的傳奇。
    全文共計6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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