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青禾鎮的凍土在立春前一夜發出細碎的呻吟，如冬眠的巨獸舒展筋骨。小滿站在渾天儀台上，臂上的嫩芽印記隨著呼吸明滅，與遠處混沌鍾上的“立春”銘文遙相呼應。她腳下的冰蠶種子突然破土，嫩芽上竟纏繞著銀白色的絲線，每一根絲線上都映著去年冬至的星光。
    “卯時三刻，啟蟄雷動。”大暑的聲音混著晨霧傳來，青年的腰間掛著陳阿公留下的星象圖，圖角露出半片冰蠶繭，“阿公的星象圖顯示，時空帷幕的最後一道縫隙在鎮東的‘啟明坡’。”
    啟明坡的雪層下，果然露出一道淡黑色的裂縫，裂縫邊緣凝結著冰晶，形如混沌獸的齒痕。小滿取出混沌鍾殘片，殘片突然發出蜂鳴，與她的印記共鳴，竟在裂縫上方投射出陳阿公的虛影。“用立春的‘啟蟄土’填補縫隙，再以‘五辛之氣’鎮之。”虛影的聲音帶著歲星的溫潤，“記住，人間的煙火氣，才是最堅固的封印。”
    村民們聞訊趕來，各自帶著立春的“咬春”食材：青蘿卜、辛辣的蔥、蒜、韭菜、芥菜。小滿將這些食材切碎，混合著啟蟄土填入裂縫，辛辣的氣味竟化作五彩煙霧，裂縫邊緣的冰晶迅速融化，露出底下新生的草芽——那是被混沌戾氣抑製的春訊。
    當第一聲春雷響起，裂縫徹底愈合，化作一道蜿蜒的青痕，宛如大地的笑紋。小滿看見，啟蟄土中鑽出的草芽上，竟浮現出二十四節氣的符號，隨著春風輕輕搖曳，發出細碎的清響，像是無數小鈴鐺在演奏春之序曲。
    “看！歲星！”不知誰喊了一聲。眾人抬頭望去，隻見歲星在東方天際格外明亮，星芒化作陳阿公的輪廓，他抬手揮出一道光帶，光帶落在混沌鍾上，鍾體竟緩緩轉動，與北鬥七星形成完美的時空齒輪。
    立春的“鞭春牛”儀式在沸騰的人聲中開始。大暑扮成“芒神”，手持柳枝鞭，鞭打用黃土和冰蠶絲塑成的“春牛”。牛身裂開的瞬間，無數發光的種子傾瀉而出，那是冰蠶女王留下的禮物。村民們歡呼著拾起種子，撒向田野，種子落地之處，立刻長出泛著銀光的麥苗，葉片上的紋路正是冰蠶絲的肌理。
    小滿望著這片“星野”，忽然感覺臂上的嫩芽印記癢癢的，低頭一看，印記竟變成了一株完整的麥穗形狀，麥穗頂端凝結著一滴露珠，露珠裏映著大暑揮鞭的身影。
    “知道為什麽立春要鞭春牛嗎？”大暑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手中握著一截春牛身上的冰蠶絲，“因為我們既是自然的守護者，也是歲月的耕作者。”
    他展開星象圖，圖上的“立春”位置不知何時多了一幅畫：小滿和大暑並肩站在麥田中，身後是轉動的混沌鍾和漫天星鬥。這幅畫像是活的，微風拂過時，麥穗輕輕擺動，星鬥緩緩流轉。
    夜幕降臨時，青禾鎮舉行了盛大的“打春宴”。村民們用新長出的銀光麥磨麵，蒸出的饅頭表麵有天然的星芒圖案，咬一口，竟有陽光的甜暖與冰雪的清冽交織。小滿將混沌鍾殘片沉入鎮中古井，井水立刻變得清澈甘甜，水麵映著歲星的倒影，宛如一麵永不熄滅的明鏡。
    “該給孩子們講節氣故事了。”老族長敲響了混沌鍾的餘韻，鍾聲中帶著冰蠶絲的震顫，“今年的《節氣守護歌》，該添上新的篇章了。”
    小滿和大暑站在人群中央，開始講述這一年的經曆。當說到陳阿公化作星芒的瞬間，人群中響起輕輕的啜泣；當說到冰蠶女王織補時空帷幕時，孩子們的眼中泛起星光。最後，小滿舉起手臂，讓大家看那枚麥穗印記：“阿公說過，星霜輪轉，節氣如輪，而我們，就是輪軸上的釘，讓這輪子永遠轉動。”
    故事講完時，天空中出現了“星蠶共舞”的奇景：冰蠶女王的星軌與歲星、北鬥連成一線，化作一條璀璨的銀河支流，支流上漂浮著無數發光的種子，那是給人間的禮物。小滿知道，這些種子會落在世界各地，在不同的土地上生根發芽，開出屬於自己的節氣之花。
    “明年清明，我們去采艾草吧。”大暑輕聲說，“用星野的艾葉草做青團，一定能夢見陳阿公。”
    小滿點頭，忽然感覺有什麽東西落在肩頭，低頭一看，是一片銀白色的花瓣，花瓣上刻著“立春”二字。她抬頭望向星空，歲星的光芒中，陳阿公的嘴角似乎揚起了微笑，那是欣慰的笑，也是告別的笑。
    立春的風帶著泥土的芬芳，吹過青禾鎮的每一片麥田，吹過混沌鍾上的每一道紋路，吹過小滿和大暑交疊的影子。小滿知道，這個關於二十四節氣的故事並沒有真正結束，它隻是化作了一首歌，一首刻在星象圖上、融在冰蠶絲裏、長在麥穗中的歌，等待著下一個需要守護的時刻，等待著下一雙願意傾聽的耳朵。
    臂上的麥穗印記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小小的圓環，圓環裏刻著二十四節氣的符號——那是永恒的輪回，也是希望的開始。小滿握緊大暑的手，在立春的星光中輕輕搖晃，仿佛在搖晃一個關於未來的夢，一個關於守護、傳承與重生的夢。
    東方既白，混沌鍾發出低沉的共鳴，與遠處的雄雞報曉聲交織，織成一曲天地間的晨歌。小滿望向啟明坡，那裏的青痕已經變成了一條蜿蜒的小徑，小徑兩旁，冰蠶種子長出的麥苗正在晨光中輕輕點頭，像是在歡迎即將到來的春天。
    這是結束，也是開始。在二十四節氣的輪回中，青禾鎮的故事將永遠繼續，而小滿和大暑，將帶著陳阿公的期許，帶著冰蠶女王的祝福，帶著人間煙火的溫暖，在星象與大地之間，編織屬於他們的、永不褪色的傳奇。
    全文共計56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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