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膝行上前，將一個冰玉匣放到她手上，指尖輕點柳安芷腕間銀鐲："聖女請看。"
    鐲上花紋突然扭曲重組，化作一幅微縮星圖——金藍兩色命線交織，金線璀璨如國公府潑天富貴，藍線幽邃似夜素族千年血脈。
    "您出生時，族長以星砂占卜。"白薇的水晶羅盤映出當年景象，"金線主"鳳命"，可鎮趙氏皇族氣運；藍線主"蠱心"，能解夜素滅族之禍。"
    紫蘇的骨針突然刺入自己掌心，血珠凝成虛影——當年阮清霜抱著嬰孩跪在祭壇前，將銀鐲浸入月神像眼中的場景清晰浮現。
    "趙家要鳳命女子鞏固皇權，卻不知真正的鳳命需以蠱血為引。"朱槿的黑鈴輕響，"您被將計就計送入國公府，是為用柳家氣運溫養月魄蠱。"
    地宮方向突然傳來轟鳴，白薇的羅盤瘋狂旋轉："您看命線交匯處。"
    金線盡頭連著柳如曄的麵容，藍線末端卻纏著宋知淵的身影。
    "柳小公子命格至陽，可壓您蠱血異香；而宋督主體內的毒……"青黛聲音驟低，"恰需聖女心血為解。"
    柳安芷踉蹌後退，撞翻了琉璃罐。三百七十一粒蠱砂懸浮空中，每一粒都映出她茫然的臉——原來國公府的寵愛、敬王府的謀算、宋知淵的靠近，全繞著這具被精心培育的"藥人"身體。
    “他們知道麽？”
    柳安芷此時覺得有些混亂，她明明隻是書中的一個戀愛腦女配，怎麽就牽扯出背後這麽大的力量？
    而她身邊的這些人，又有幾個是因為她的特殊而靠近的？
    "您不是棋子。"紫蘇看出柳安芷眼中的掙紮，輕輕用銀針挑開柳安芷衣領，露出鎖骨處隱現的藍蝶胎記。
    "當年族長跪求月神七日，才換來這"雙生契"——用您前半生安穩，換夜素族最後複起之機。"
    枯敗的茉莉突然在她手裏的玉匣中複活，藍血字跡化作流光鑽入柳安芷眉心。她痛呼一聲跪倒在地，周身浮現出與水晶棺中阮清霜相同的紋路。
    柳安芷指尖輕撫銀鐲，月光下，鐲上繁複的紋路如水波流動，卻始終不露半分蠱息。
    "為何十幾年來，無人察覺我的身份？"她低聲問。
    四位護法對視一眼，青黛從袖中取出一枚泛著金光的銅錢，輕輕拋向空中——
    銅錢落地，金芒大盛，映照出一幅虛影：年幼的柳安芷站在國公府祠堂，柳國公將一枚赤玉平安扣係在她頸間。
    "柳家的"鎮運玉"。"紫蘇指尖輕點虛影，"此物乃開國時太祖所賜，專鎮鳳命女子命格。趙家術士隻能算出您命帶貴氣，卻探不出貴氣之下……"
    白薇突然割破手指，血滴在羅盤上，盤中星砂凝成一隻金鳳，鳳翼之下卻纏繞著幽藍的霧靄。
    朱槿搖響黑鈴，鈴音震開柳安芷的衣襟——她心口處浮現出一道淡金色的符紋，形如展翅鳳凰，而鳳凰心口位置，卻嵌著一枚極小的藍蝶。
    "鳳印鎖魂，蠱紋藏血。"青黛的銀針輕觸符紋，“沒有夜素族秘藥，就不能釋放出血脈氣息。"
    "當年禪子批命時，族長用她的半數壽元篡了後半句。"她指甲摳進龜甲裂縫，"本該是"鳳鳴驚天下，蠱禍亂朝綱"。"
    "現在您明白了？"青黛捧起她顫抖的手，"國公府的假千金是殼，夜素族的真聖女才是魂。"
    園中所有茉莉同時凋零，花瓣在空中凝成巨大蝶影。柳安芷在紛飛花雨中抬頭，眼眸閃過銀色。
    …
    燭火在青銅燈台上搖曳，映得宋知淵麵具下的下頜線條愈發冷硬。案前攤開的密信上，"橫州"二字被朱砂圈出，墨跡未幹。
    "主子。"暗衛單膝跪地，聲音繃緊，"夫人與風先生已至橫州，但入了一座老宅後...便再尋不到蹤跡。"
    銀刀在指間驟然停住，刀刃折射的冷光割裂了案上那朵雕了一半的茉莉木刻——那是他夜夜握在掌心，卻始終未能送出去的念想。
    "跟丟了？"他聲音極輕，卻讓空氣陡然凝成冰刃。
    暗衛額角滲出冷汗："那宅院荒廢多年，卻突然出現漫天茉莉...最後我們還折了三個弟兄。"
    宋知淵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的墨玉麒麟佩。
    ——風鬆月倒是好本事，連這等詭譎之地都知曉。
    他想像柳安芷對這位“所謂的”醫者展露的笑顏，想像他們共乘的馬車，想像她毫不猶豫離開的背影。銀刀在掌心轉了個圈，突然"錚"地釘入案幾。
    "繼續找。"
    案幾轟然碎裂，密信紙屑紛飛。宋知淵起身時，玄色蟒袍在燭火中翻湧如夜潮。
    她竟寧可相信一個相識不過數月的江湖郎中。
    她可知那宅院藏著什麽？可知風鬆月溫潤皮囊下是何種麵目？
    ——她竟敢。
    ——竟敢讓旁人觸碰她的一絲一發，竟敢跟著別的男人遠走，竟敢……從他掌心裏逃開。
    掌心被碎木刺破，血珠滴在密信上"風鬆月"三字處，頃刻間將墨跡染成暗紅。他忽然想起柳安芷仰頭看風鬆月時的神情——專注的，含笑的，毫無防備的。
    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進他心口最軟處。
    "掘地三尺。"他聲音冷得瘮人，"找到風鬆月後，把他碰過夫人的那隻手，給本督剁下來。"
    窗外驚雷炸響，暴雨傾盆而下。
    宋知淵立在廊下，雨水順著麵具邊緣滑落，像一道未幹的淚痕。他本可以在她離府那日就折斷風鬆月的脖子，本可以將她鎖在寢殿最深處，本可以告訴她——
    告訴她他夜夜立在窗外，看著她睡夢中蜷縮的身影；告訴她他命人每日更換她院中的茉莉，隻為讓她展顏一笑；告訴她他雕了滿匣子的木茉莉，卻始終沒有送出手。
    "備馬。"
    暗衛驚愕抬頭："可明日皇上..."
    "齊木會想辦法。"他扯下腰間令牌擲在地上，"讓阿史娜雲去轉移皇帝的注意力，若三日內沒有我的消息..."
    暴雨中，宋知淵翻身上馬，後半句話被雷聲吞沒。雖然戴著麵具，但幾個暗衛都看清了他眼底的殺意——那是不惜掀翻橫州，也要奪回所愛的瘋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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