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書院的晨鍾剛響過三聲，硯池突然沸騰如煮。
    磨墨的弟子驚恐後退，看著池中墨汁化作血水翻湧，數十張人皮浮出水麵——正是月前失蹤的同窗！人皮上刺著《論語》章句，字縫裏滲出青銅汁，遇風凝結成螭紋鎖鏈。
    "快稟告謝先生！"
    守閣弟子轉身欲逃，後頸突然被青銅鏈纏住。他的瞳孔泛起青灰，反手抽出腰間戒尺劈向同窗，尺鋒竟帶起腥風——戒尺不知何時已變成螭龍骨刺！
    藏書閣頂，陸九霄的弑神槍挑碎第七具傀儡。這些弟子雖被操控，招式間仍保留著書院劍法的影子。洛清雪的龍魂鎖纏住屋簷，龍角映出駭人景象：整座書院的地脈正在扭曲，靈氣匯聚成九股洪流，灌入後山禁地。
    "不是三皇子……"她斬斷傀儡的螭紋鎖鏈，"這些青銅釘上沾著歸墟的腐氣！"
    蘇璃的狐爪剛剖開傀儡胸膛，突然觸電般縮回。那弟子心髒位置嵌著塊青銅碎片，碎片上的"鼎"字正吞噬著他的魂魄："是九州鼎殘片！這些孩子在給鼎喂食！"
    後山傳來石破天驚的轟鳴，謝明遠布下的七十二道禁製同時崩碎。一道龍形血光衝天而起，龍吟聲中夾雜著朗朗讀書聲——那是三百弟子齊誦《孟子》的聲響！
    禁地石門轟然洞開，陸九霄的通幽瞳刺痛難當。
    偌大的石窟內，八百弟子如活字印刷的鉛塊般懸浮半空。他們周身纏著青銅鎖鏈，鎖鏈末端沒入中央的青銅鼎——鼎身裂紋中伸出無數血管，正將文氣與血氣混合後泵入地脈。
    "天地有正氣……"
    傀儡們突然齊聲高誦，聲浪凝成實質的青銅古劍。陸九霄揮槍格擋，浩然正氣撞上劍鋒的刹那，竟被鼎文吸收！
    "小心！"洛清雪龍尾橫掃，擊碎三柄襲向蘇璃的聲波劍，"他們的文骨被煉成殺器！"
    謝明遠的身影在劍雨中忽隱忽現。他手中墨鬥線纏住某個傀儡腳踝，線頭突然燃起狐火——正是紅袖殘存的氣息！被縛的弟子突然恢複清明，嘶聲喊道："後山碑林……鎮著鼎心……"
    話音未落，鼎中血光暴漲。那弟子的文骨寸寸碎裂，碎骨如箭雨射向眾人。蘇璃的九尾卷起青石抵擋，石麵瞬間被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用這個！"謝明遠拋來半卷殘破的《寒山誌》，書頁遇風即燃，狐火中浮現紅袖的虛影，"她的魂力能暫時壓製鼎文！"
    陸九霄持槍突進，槍尖挑著燃燒的書頁。火光所過之處，弟子們的誦讀聲突然走調，青銅鼎劇烈震顫，鼎耳崩裂的瞬間，露出內壁密密麻麻的刻字——"九鼎蝕心，萬靈為飼。"
    衝破青銅鼎封鎖的刹那，碑林的慘狀令眾人窒息。
    曆代山長的功德碑上，此刻釘滿書院弟子。他們的四肢被青銅釘固定成跪拜狀，天靈蓋插著香燭，燭淚混著腦漿流入碑文凹槽。最中央的初代山長碑前，跪著當代山長沈墨——他的脊骨被抽出，替代了碑上缺失的"文"字最後一捺！
    "師父……"
    陸九霄握槍的手青筋暴起。他認出沈墨背上的傷痕——那是三年前自己練槍失控所留，如今傷口裏卻塞滿青銅碎渣。
    沈墨突然抬頭，眼眶中鑽出螭龍觸須："九霄……快走……"
    他的下頜被無形的力量掰開，喉管裏湧出數百隻青銅書蟲。書蟲振翅組成血詔，正是三皇子筆跡："以文骨飼鼎，可安天下。"
    洛清雪的龍魂鎖絞碎血詔，卻見碎紙落地成灰，灰燼中浮現金色鼎文——每個字都在蠶食地脈靈氣！
    "這不是三皇子的手筆。"謝明遠用墨鬥線纏住碑文，"鼎文在反噬宿主……九鼎要活過來了！"
    仿佛印證他的判斷，沈墨的殘軀突然爆裂。碎骨中飛出九道血符，符紙上的鼎文自動重組，竟在空中拚出完整的九州地圖——而寒山的位置，正被鼎口狀的漩渦吞噬！
    地動山搖間，碑林開始下沉。
    八百弟子如提線木偶躍入地縫，他們的文骨在墜落中解體，重新拚成九根鼎足。陸九霄的弑神槍貫穿三名弟子，卻隻擊碎他們懷中的青銅碎片——每塊碎片都映出個血色"心"字。
    "別碰碎片！"蘇璃的狐尾卷住陸九霄手腕，"那些"心"字在往你眼睛裏鑽！"
    已經晚了。
    陸九霄的通幽瞳中，血色"心"字正在扭曲成鼎文。他看到恐怖幻象：九口巨鼎懸浮歸墟之上，每口鼎中都蜷縮著個自己，而那些"自己"正互相啃食！
    "醒來！"
    謝明遠將墨鬥線刺入陸九霄後頸，線頭帶著絲黑血拔出——血中裹著條青銅書蟲！書蟲掙紮間背甲開裂，露出裏麵的螭龍幼體："你們……都會成為鼎糧……"
    洛清雪突然龍吟震天。她的龍角完全玉化，強行撐開坍塌的穹頂："鼎眼在沈墨的脊骨裏！毀掉那根骨頭！"
    陸九霄的槍鋒調轉方向。可當他刺中脊骨的刹那，通幽瞳卻看見沈墨的魂魄——老人正在鼎中遭受萬蟲噬心之苦，卻仍對他搖頭："別管我……毀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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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槍尖顫抖間，鼎足已成。九根人骨鼎足插入地脈，寒山七十二峰同時噴發青銅汁液，在空中凝成鼎身。那些被吞噬的弟子在鼎壁上浮現，他們的文骨化作鼎文，正在撰寫新的史書："天啟三年，寒山書院謀逆，帝鎮之。"
    第一滴青銅雨落下時，蘇璃的狐尾開始石化。
    她驚恐地發現，那些淋過雨的弟子屍體正在重組——不是變成傀儡，而是化作他們生前最恐懼的模樣：被陸九霄誤殺的摯友、遭謝明遠處決的叛徒、甚至紅袖浴血的身影！
    "是心魔……"謝明遠撕下袍角包紮流血的左眼，"九鼎在放大人心的恐懼！"
    洛清雪的龍鱗片片剝落，露出底下蠕動的鼎文。她強忍劇痛纏住即將成型的巨鼎："九霄！用通幽瞳看鼎心！"
    陸九霄的視野穿透鼎壁。在萬千鼎文中央，懸浮著一枚跳動的青銅心髒——心髒每搏動一次，就有弟子文骨粉碎重組。而心髒表麵，赫然刻著三皇子與初代閣主對弈的殘局！
    弑神槍貫入心髒的刹那，整個時空仿佛靜止。
    陸九霄聽見八百弟子的歎息，看見沈墨破碎的魂魄向他拱手作揖，感知到紅袖殘魂最後的推力——所有力量匯聚槍尖，浩然正氣與鼎文轟然對撞！
    巨鼎炸裂的衝擊波中，陸九霄抓住一片飛濺的鼎文碎片。碎片上的"心"字突然活過來，順著掌心鑽入經脈："你很害怕吧？怕自己也是鼎糧……"
    寒山七十二峰轟然倒塌，而在塵埃落定的廢墟上，幸存的弟子們眼中，都泛起了淡淡的青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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