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腥的海浪拍打著礁石，陸九霄的白骨右臂探入屍堆，指尖勾住一截泛著熒光的魚尾，潮水退去的淺灘上，七具半人半魚的屍體橫陳，魚尾鱗片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青藍色。
    洛清雪的龍紋劍挑開一具屍體的衣襟，劍尖忽地凝住——屍體的胸腔處，一道蜈蚣狀的縫合線正滲出黑血，線頭在風中微微顫動，泛著苗疆金蠶絲特有的鎏金色澤。
    "三日前剛死的。"
    陸九霄的仵作刀剖開魚尾鱗片，刀刃刮過人造鰓的金屬濾網，濺起一串火星，"鰓蓋是青銅鑄的，用南海沉銀焊死。"
    他刀尖挑起一片黏連著腐肉的濾網，湊近鼻尖輕嗅，"海腥氣裏混著火藥味……徐衍的工坊怕是炸過爐。"
    洛清雪蹲下身，鮫綃紗拂過屍體腫脹的麵龐，龍瞳中浮起一抹寒光："看這鰓的結構，像是仿造南海鮫人的呼吸腔。"
    她指尖凝出一滴龍血，血珠墜入屍體的喉管，瞬間蒸騰起腥臭的紫煙，"但真正的鮫人，喉骨該有三道逆鱗。"
    陸九霄的刀尖沿著縫合線遊走，忽然頓在屍體肋下三寸，金蠶絲在此處打了個死結，線頭深深勒入青紫色的皮肉中。
    "苗疆的‘九連環’針法，"他手腕一抖，刀鋒精準挑斷線結，"隻有徐衍養的那批蠱醫會用這種手法縫屍。"
    腐肉應聲綻開，露出胸腔內焦黑的內髒。
    洛清雪的劍鞘撥開一片肺葉，青黛微蹙："肺葉上有灼燒痕跡，像是被雷火劈過。"
    她忽地抬眸，龍紋劍指向海平麵上的烏雲，"和三天前青雲路的雷暴同源。"
    陸九霄的仵作刀突然刺入屍體的胃囊，刀身傳來金屬碰撞的脆響，他手腕翻轉，挑出一塊指甲蓋大小的青銅碎片——碎片邊緣刻著微縮卦象，正與祭船上發現的齒輪紋路吻合。
    "這是天機閣的‘陰陽爻’標記，"他屈指輕彈碎片，嗡鳴聲中竟傳出徐衍沙啞的冷笑，"老東西在傀儡裏藏留聲機關。"
    洛清雪忽然扯住他右臂的麻布繃帶："小心！"
    屍體腹腔內殘存的黑血突然沸騰，竄出三條青銅蜈蚣。
    陸九霄反手擲出仵作刀，刀刃穿透蜈蚣身軀釘入礁石，刀柄螭紋泛起妖異的青光。
    蜈蚣殘肢在沙地上扭動，腹部裂開露出微型齒輪，齒輪中央嵌著一粒泛著熒光的丹丸。
    "鈾石粉……"
    洛清雪劍尖挑起丹丸，龍瞳中映出輻射的幽藍光暈，"徐衍用輻射能驅動傀儡核心。"
    她突然揮劍劈開另一具屍體的頭顱，腐臭的腦漿中赫然埋著枚青銅卦簽，"三百童男女的魂魄，怕是都喂了這些玩意兒。"
    海風驟起，陸九霄懷中的九州鼎碎片突然發燙，一縷青煙自鼎片裂隙中逸出，凝成紅袖半透明的殘魂。
    她赤足踏浪，九條狐尾虛影掃過屍堆，所過之處腐肉盡數化為灰燼。
    "小郎君可曾見過苗疆的‘屍蠶蠱’？"
    紅袖的虛影俯身貼近一具屍體，指尖虛點縫合線的金蠶絲，"金蠶食屍三日，吐絲帶腐毒。徐衍用這絲線縫合傀儡，是要借屍毒養蠱。"
    陸九霄的仵作刀突然刺入屍體指甲縫，刀尖挑起一片沾著海藻的青銅殘片："但真正要養的不是蠱——"他屈指彈去殘片上的汙漬，露出底下細密的海圖紋路，"是蓬萊島的潮汐方位圖。"
    洛清雪的龍紋劍淩空畫符，海水隨著劍勢凝成一麵水鏡。
    鏡中映出殘片全貌：蜿蜒的海岸線上標注著十二處漩渦，每個漩渦中心都刻著天機閣分舵的卦象標記。
    她劍尖點向最東側的漩渦："三皇子在此處藏了五艘鐵甲艦，艦上配著西域火炮。"
    紅袖的殘魂忽然搖曳，狐尾卷起陸九霄的右臂："這海圖要用燭龍血顯形。"
    她虛化的指尖劃過他手臂上的青銅斑痕，斑痕竟滲出熒藍色的血珠，"小郎君如今……倒成了活的人形燭台。"
    陸九霄任由血珠滴落海圖，青銅殘片遇血發出滋滋聲響，原本模糊的紋路驟然清晰，顯出一串古怪的符文。
    洛清雪瞳孔驟縮："這是龍宮禁術‘滄溟引’，能以海嘯摧城。"
    她突然扯開屍體的衣襟，露出心口處焦黑的烙印，"這些傀儡生前都被種過引雷咒！"
    鹹澀的海風突然染上甜腥。
    陸九霄的仵作刀劈開最後一具屍體的胸腔，刀尖挑出一團蠕動的熒光肉瘤，肉瘤表麵布滿血管狀的青銅紋路，正隨著潮汐節奏脈動。
    "徐衍在培育某種活體兵器，"他刀鋒刺入肉瘤核心，爆出的膿液竟腐蝕了礁石，"用輻射誘變鮫人血脈，再以苗疆蠱術操控……"
    話音未落，海平麵突然炸開一道驚雷。
    洛清雪揮劍引雷，龍紋劍氣化作青龍虛影撲向雷暴中心，電光中隱約可見五艘鐵甲艦的輪廓，艦首撞角上雕刻的饕餮紋正與祭船青銅樽同源。
    "三皇子來收屍了。"陸九霄的白骨右臂泛起青光，通幽瞳穿透雨幕鎖定主艦甲板上的身影。
    那人身著玄色蟠龍袍，腰間懸著的玉佩卻刻著徐衍的私印。
    "好一招借屍還魂，"他冷笑一聲，九州鼎碎片在掌心灼燒，"且看我給他備的喪禮！"
    三日後，紫宸殿。
    五皇子捏著銀筷的手忽然僵住，筷尖的蟹膏泛著詭異的青灰色，他喉頭滾動兩下，突然噴出一口黑血，血珠濺在銀筷上竟浮現出"天"字暗紋。
    "傳太醫！"三皇子霍然起身，蟒袍袖中滑落一枚青銅卦簽，"禦膳房的人全部押入詔獄！"
    陸九霄的白骨右臂按在五皇子背心，通幽瞳金紋流轉。
    他指尖挑出一縷黑血，血中蠕動著苗疆金蠶蠱："不必查了。這蟹膏裏的屍毒，是用海傀儡的內髒煉的。"
    他忽然扯開昏迷禦廚的衣領，後頸處赫然烙著天機閣的傀儡符，"三殿下若要滅口，可得抓緊時辰。"
    殿外驚雷炸響，雨幕中傳來鐵甲艦的號角聲。
    洛清雪撫過龍紋劍穗上的貝殼，嘴角浮起冷笑："歸墟的潮信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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