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迷局漸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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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3 年的首場大雪,仿若一頭裹挾著刺骨寒意的洪荒巨獸,以雷霆萬鈞之勢洶湧撲向京州城。刹那間,整座城市被皚皚白雪嚴嚴實實地籠罩,大街小巷銀裝素裹,平日裏車水馬龍的喧囂,此刻也被這無邊無際的白色悄然吞噬。反貪局辦公室內,那幾台老舊的暖氣片不堪重負,發出 “哐當哐當” 的沉悶聲響,恰似一位暮年老者在這嚴寒冬日裏,發出的聲聲沉重歎息,為這冰冷的空間更添幾分壓抑。
    侯亮平端坐在堆滿文件的辦公桌前,他的手指因寒冷而凍得通紅,微微顫抖著。他對著指尖哈了幾口熱氣,試圖驅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隨後小心翼翼地將最後一頁詢問筆錄整齊碼放進文件夾。鋼筆尖在寫下 “祁同偉” 三字時,微微頓了頓,藍黑墨水在略顯粗糙的紙張上洇出一小團墨漬,恰似他心底那越積越濃、揮之不去的疑慮,正悄然蔓延。
    “小侯,這都第三遍核對了。” 陳海端著印有 “漢東省反貪局” 字樣的搪瓷缸推門而入,缸裏的茶葉沫在升騰的熱氣中打著旋,模糊了他的眼鏡片。他眉頭微蹙,目光落在侯亮平麵前那厚厚的一摞文件上,話語裏帶著一絲不解與擔憂。“祁同偉可是咱漢東的資深刑警,還榮獲過緝毒英雄的稱號。你這般緊抓著他三個月前的會議記錄不放,是不是……” 話還未說完,侯亮平已迅速從文件堆裏抽出一張泛黃的考勤表,手中紅筆用力圈出一個日期。在窗外反射進來的雪光映照下,那圈出的 “10 月 23 號” 格外醒目。“老陳,你看,10 月 23 號這天,他請了病假。可湖心島茶寮的監控卻顯示,那天他在島上整整待了六個小時。這事兒,透著蹊蹺。”
    陳海聞言,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動,手中的搪瓷缸不經意間碰在桌麵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輕響。窗外,密集的雪粒子簌簌地打在玻璃上,宛如無數雙神秘的手,在輕輕叩問著不為人知的真相。侯亮平警服上那尚未換發的肩章,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晃動,內裏嶄新的布料在這滿是陳舊物件的辦公室裏,顯得格格不入,恰似他這個從最高檢借調過來的新人,懷揣著一腔孤勇,執意要在漢東這片錯綜複雜、渾濁不堪的官場 “渾水” 中,攪出個水落石出。
    “老陳,你再瞧瞧這個。” 侯亮平俯身從辦公桌抽屜底層摸出一個證物袋,袋子裏,一張皺巴巴、滿是油漬汙漬的海鮮舫餐票靜靜躺著。“經過檢測,祁同偉袖口的油漬成分與這張餐票上的食用油完全匹配。更蹊蹺的是 ——” 他一邊說著,一邊翻開自己的筆記本,密密麻麻的字跡間夾著半張紙條,上麵的字符神秘莫測。“有人在他常去的報亭塞了一封匿名信,我研究許久,發現用的正是《人口信息加密算法》裏的替換密碼。”
    陳海趕忙湊近細看,老花鏡順著鼻梁下滑到鼻尖。他眯起眼睛,仔細端詳著紙條上的字符,嘴裏喃喃自語:“這密碼…… 怎麽看著像是咱們內部培訓教材裏的內容啊。” 話說到一半,他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麽,目光掃過侯亮平年輕堅毅的麵龐,嘴唇動了動,終究還是欲言又止。作為在漢東政法係統摸爬滾打了整整二十年的老刑警,他深知這背後的水有多深。有些真相一旦揭開,便如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可能帶來難以預料的後果。可侯亮平卻像絲毫未察覺其中的危險,又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微型錄音機,臉上帶著一絲興奮與期待。“昨天在食堂,我故意碰掉他的筷子,趁著混亂,錄下了他和蔡成功的一段對話片段。”
    說著,侯亮平按下錄音機的播放鍵。磁帶緩緩轉動,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在這寂靜的辦公室裏格外清晰。祁同偉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從錄音機裏傳出:“老地方,明晚八點。” 緊接著,是蔡成功那唯唯諾諾、帶著幾分諂媚的應答聲。陳海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手指下意識地摩挲著搪瓷缸上一道深深的裂紋,那是去年抓捕毒販時,與毒販殊死搏鬥留下的傷疤。此刻,這道舊傷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輕輕觸碰,突然隱隱作痛,似乎在警示他,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 “愣頭青”,正一步步踏入一個危險至極的漩渦。
    “小侯,” 陳海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聲音仿若被砂紙反複打磨過,透著一絲沙啞與疲憊。“祁同偉背後牽扯的人和事,遠比你想象的複雜得多。上個月檔案室失竊,丟失的恰恰是宏達建材的原始批文。你仔細想想,這真的會是巧合嗎?” 他見侯亮平還要爭辯,連忙擺了擺手,神色間帶著幾分無奈與妥協。“這樣吧,明天我陪你去湖心島走一趟。不過你記住,調查歸調查,但千萬別輕易下結論。咱們得講究證據,一步一個腳印來。”
    次日清晨,天色剛蒙蒙亮,侯亮平和陳海便踩著厚厚的積雪,艱難地登上了前往湖心島的渡輪。渡輪緩緩啟動,船身劈開冰冷刺骨的湖水,激起層層潔白的浪花。侯亮平站在船頭,迎著凜冽的寒風,望著遠處那在雪霧中若隱若現的茶寮,眼神中透著專注與敏銳。突然,他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激動地指著水麵喊道:“老陳,快看!那些浮標排列的方式,是不是特別像摩爾斯電碼?” 陳海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湖麵上漂浮的塑料瓶竟連成一條詭異而神秘的曲線,在波濤的起伏中時隱時現,仿佛在傳遞著某種不為人知的信息。陳海的心跳陡然加快,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祁同偉辦公室那本《萬曆十五年》裏夾著的奇怪紙條。此刻,眼前這浮標的排列,竟與記憶中紙條上的圖案隱隱重合,令他不禁心生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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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登上湖心島,徑直朝著茶寮走去。茶寮老板娘高小琴正在屋內擦拭著茶具,她手腕上戴著的銀鐲相互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聽到腳步聲,她抬起頭,看到侯亮平和陳海走進來,臉上瞬間綻放出一抹熱情的笑容,不慌不忙地從櫃子裏取出一副碗筷,輕輕放在桌上。“二位貴客,是想喝杯熱茶暖暖身子,還是有什麽事兒要打聽呀?” 侯亮平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高小琴,目光落在她頸後的一處曬痕上,那曬痕形狀特殊,像是長期佩戴某種吊墜留下的印記,這一發現讓侯亮平心中又多了一絲疑惑。而陳海則緊盯著牆上掛著的一幅竹編畫,畫中一艘漁船在波濤中搖曳,看似隨意的筆觸下,船帆的角度卻與祁同偉筆記本裏的一幅草圖分毫不差。這一細節,讓陳海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
    “祁同偉最近來過嗎?” 侯亮平突然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他伸手從懷中掏出證件,警徽在屋內炭火的映照下,泛著冷冽的金屬光澤。高小琴聽到這個名字,手中擦拭茶具的動作微微頓了一下,但很快便恢複如常,臉上依舊掛著那抹笑意。“警官您可真會說笑,我這小茶寮,每天人來人往,什麽樣的客人都有,我哪能個個都記住呀。” 說話間,她彎下腰,往爐子裏添了一塊炭。隨著 “劈啪” 一聲,火星子四濺開來,侯亮平的目光被高小琴圍裙口袋裏露出的半截藍色線頭吸引住了。他心中一驚,那線頭的顏色,竟和蔡成功襯衫上缺失的紐扣顏色一模一樣。
    回程的渡輪上,陳海倚著欄杆,望著翻湧不息的浪花,思緒萬千。“小侯,” 他沉默許久後,突然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絲感慨與悵惘。“我認識祁同偉的時候,他還隻是孤鷹嶺上那個不要命的小警察。那時的他,一心隻為打擊犯罪、保護百姓。人呐,總是會變的,可有些東西,真的不該變啊……”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從口袋裏摸出那個皺巴巴的煙盒,想要抽根煙平複一下心情,卻發現煙在雪地裏早已浸濕,根本無法點燃。侯亮平望著灰蒙蒙、仿若被一塊巨大鉛板壓著的天空,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祁同偉在詢問筆錄上簽字時的畫麵。當時,鋼筆尖在 “孤鷹嶺緝毒英雄” 這幾個字上,足足停留了三秒鍾。那短暫的三秒,是祁同偉在整個詢問過程中,唯一流露出情緒波動的瞬間。這一細節,如同烙印一般,深深銘刻在侯亮平的心裏。
    當晚,侯亮平獨自留在辦公室裏,挑燈夜戰。他將祁同偉近期所有的行動軌跡詳細標注在一張巨大的地圖上,隨後拿起一根紅繩,小心翼翼地將湖心島、海鮮舫、宏達建材倉庫等地點串聯起來。當最後一根紅繩係在政法委大樓的標記處時,整個圖案竟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放射性結構。而祁同偉的名字,正端端正正地處在所有線條交匯的核心位置。侯亮平望著眼前這個複雜而神秘的圖案,眉頭緊鎖。他緩緩翻開那本《人口信息加密算法》,在扉頁上鄭重地寫下一行小字:“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 此時,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大片大片的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將整個漢東的夜色染成一片混沌。這場愈發撲朔迷離的調查,恰似這漫天飛雪,真相與謊言相互交織,編織成一張無形的大網,將所有深陷其中的人,困在這迷茫未知的迷霧裏,不知何處才是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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