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利亞工作了，她抽空，站在了大街上，向著一個方向看去。這是一條筆直的大街，一眼就可以看到行星發動機由地麵延伸下來的承重中樞。
    這裏和瑪利亞想的不一樣，地下城不是多麽美好的地方，起碼在差不多看清全貌之後，給她的印象不是之前那樣的。想想幾年前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她的耳邊說著，一直說著，地下城建設得多麽的好，像是天堂一樣，建設得多麽的溫暖，有溫暖的房間，有柔軟的床鋪，有香噴噴的被子，有高聳的建築，有小山，有綠樹，有基礎的食物，和以前在地麵上的生活是一樣的，是金色的。
    可她穿著領上的新衣服站在街上的時候，直接參與了勞動的工作之後，她的情緒就從在地麵上的滿懷期待，慢慢的，逐漸變成了失望。
    地下城，地下城的好多方麵，都不是她原先想的那樣。
    但，她活下來了，目前。
    在進入地下城的時候，她和原先出發那輛車上的人分開了。車輛並不是就近進入地下城的，而是先對車上的一切孩子進行了挑選。按照年齡段、性別、看上去的身體強弱程度和有沒有力氣，進行了簡單的劃分。另外，還有一些奇怪的標準，比如好看不好看，身材如何，如果隻是工作勞動的話，這個其實應該是不重要的，但他們確實進行了這樣認真的挑選，而且還專門用濕毛巾給一些女孩或者男孩擦臉來確認。
    瑪利亞也被那塊擦了很多人臉的髒乎乎的毛巾擦過了臉，味道難聞。她的樣貌被認為是一般。於是，她和幾個長相一般的人被分在了一輛車上，站在了車旁，等待最後的確認。那些漂亮的就上了另一輛車，那輛車的女孩多一些，男孩少一些。
    在一個廢棄的沒有人占用的建築中，完成了這樣簡略的挑選，可也不算簡單。瑪利亞這才知道，地麵上原來還有這麽的人，有這麽多的孩子，一個車最少要擠下20到30人，而且車輛還在從其他的地方不斷的向這邊來，可想而知，有多少的孩子被選上了，又有多少的人隻能在地麵上等死。
    沒有人問為什麽要進行這樣的挑選，挑選的人也沒有說為什麽要挑選。孩子們隻是乖乖的配合，默不作聲，隻說該說的話，不該說的，什麽也不問，就怕如果說錯了一句，可能就沒有進入地下城的機會了，而那，可是活命的機會，可以翻身的機會。
    孩子們身上的衣服一個個都是厚重的，他們被要求脫掉外麵的衣服。一開始，他們不太情願，這些衣服可是在地麵上保命來的，怎麽說也是有感情的，而且舍不得拋棄，這是一種資源的浪費。他們在地麵上已經形成了這樣的生存習慣，脫一層衣服就跟扒一層皮一樣，令他們痛苦。
    管理者明確的告訴這些孩子，隻有脫下這些臭烘烘的衣服才能上車，也不用全部脫掉，隻要輕便就可以了，車上要坐很多人，因為衣服而坐不下，那是他們自己的損失。
    這才有孩子利索的脫下髒乎乎的衣服，也隻有這樣才能夠上車。地上的衣服碎片堆了一層又一層，他們的部分人很快就完成了思想上的轉變，脫下了外麵最髒最硬的衣服，就等於活下來了，地表上的東西就不需要了。
    瑪利亞也是如此，脫掉了外麵的鎧甲，裏麵甚至還放著鐵片和碎紙。這地上的奇奇怪怪樣子的衣服，無不透露著這些衣服製作者的智慧，保暖，防禦，便捷，儲備各有各的特點。如果她早知道要脫這些衣服，她就把外麵的衣服留給琳卡了，她知道現在不可能將這衣服送過去，留在這裏，也隻能便宜了別人。
    “好了，清點完成，出發吧！”
    她和不認識的孩子搭乘上了前往地下城的車子，這次不會再換車了。
    車裏過於擁擠，他們裏麵厚厚的髒髒的衣服逐漸在溫暖狹小的空間中散發出了奇怪的味道，這裏麵混合著他們不同的體味，多少年都不曾洗過，味道十分刺鼻。車裏不大的空間擠著孩子和衣服，就是這樣的，他們完全占據著空間，甚至不能活動。
    可這是前往地下城的車，再擠，也是充滿希望的，哪怕是擠得無法呼吸，也是幸福的。
    瑪利亞坐在車輛的角落裏，靠近駕駛室，但是車後的空間和駕駛室是隔離的。她隻能縮在角落裏，繃緊著身子，不能夠放鬆，一旦放鬆，周圍的壓力就過來了，她會非常難受的，甚至下巴都會被人擠歪，這剛才已經有人喊過了。
    “混蛋！是誰專門擠我，我的下巴要歪掉了！別讓我發現是誰！哎呦，真痛！”
    孩子們為了能夠不那麽擠，每一個空間都伸過去了手和腳，腦袋和軀幹，能怎麽放進去一個人就怎麽放進去。因此，孩子間的吵嘴是不可避免的，也因為在地麵上磨礪出來的性格，他們幾乎每一次吵嘴都會帶來強烈的動手的欲望，若不是隨身的武器都被收走了，他們肯定會在車內都血流成河。
    瑪利亞相對較好的一點，她在角落裏，不論是其他的地方多麽擠動、翻鬧，她受到的影響都是比較小的，角落這個地方為她提供了一定的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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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別擠我！”
    “去你媽的，若不是我嫌棄你臭，我早就咬你了！”
    “行啊，等我們進了地下城，我有的是機會收拾你，有本事不要認慫！”
    “你們幹脆打一架吧，打輸了的人就丟下去！”
    “對！我們作證，打死都無所謂的，死一個少一個，死一個就少一張嘴吃飯！快幹吧！我們為你們幾個提供出足夠的空間。”
    車廂內是很吵的，幸虧是足夠滿，聲音沒有能夠走動的地方。駕駛室那邊並沒有傳出要阻止這吵鬧的聲音和命令。車輛的速度是很快的，但是這個車後麵沒有車窗，看不到究竟車輛行駛得有多快。
    車輛的顛簸無疑加重了車內每個孩子受到擠壓所帶來的痛苦，這似乎才是對他們大聲吵鬧的製止，可這種顛簸幾乎持續了整個行程。
    孩子們一開始還能夠受得住，他們吵鬧的氣就可以頂住這樣突然的顛簸，因為這些擠著他她）的人也是一樣難受的，心裏就會好受一些。
    後來，這樣的顛簸遲遲沒有停下，平緩的路成了他們最希望的，甚至能夠化解彼此之間的怨氣。他們還可以因為在平緩的路上行駛，在車廂內就大聲的歌唱，有時候是歌唱著一些經典的歌曲，而更多的時候是雜亂的疊在一起的曲調。
    可，不幸的事情發生了，這是非常倒黴的。有人暈車，忍不住吐在了車上，這引起了所有人的不滿。但是沒有辦法，他們隻能帶著這些沒有什麽食物的胃酸嘔吐物行走了半程，這最後的一段路程是相當艱辛的。
    這暈車的孩子非常擔心，擔心會因為這件事情就讓他留在地麵上，那這可就完蛋了！他可是憋了半路，最終嘴巴沒有繃住。
    到達目的地之後，管理者沒有允許這些孩子下車，他們還得在車上。有人從外麵打開車門，聞到了一股難以形容的臭味。
    “天呐，你們這一車的臭蟲！”那個人趕緊關上了車門，捂著鼻子說：“到了，你們先在裏麵待著吧！真是混蛋！臭死了！真惡心！”
    這樣的情況在其他幾輛車上也有，甚至是控製不住直接拉尿在了車上，車內也確實發生了輕度的鬥毆。
    瑪利亞這一路不知道是怎麽熬過來的，感覺到時下了一個很深很深的電梯，大家都很興奮，這意味著到達了地下。
    到了下車的時候，她是最後一個出來的。她趕緊呼吸這裏新鮮的空氣，這裏的空氣一定是新鮮的。可是她想錯了，這裏空氣的新鮮程度不如地表的空氣，但是鼻子、嗓子和肺部的舒適程度是好一些的。
    他們現在所要做的就是下車，排隊，排隊登記，排隊進入臨時搭建的消毒房，在裏麵接受兩種消毒劑的噴灑。
    這時候，跟他們從外麵下來的管理者就不再跟著他們了。
    男孩子一個隊，女孩子一個隊，隊伍向著兩個方向前進。在這裏，管理者大多數是孩子，也有幾個大人，沒有見到智能機器人。
    這些孩子簡直不敢相信他們來到了地下城，下了車以後，他們對這裏感到陌生和新奇。他們非常激動，激動到哭泣，激動到跪在地上親吻地麵和舔舐，或者大聲的呼喊。有些人反應慢，排了隊才開始激動！並且交頭接耳，大聲說話，蹦蹦跳跳的，沒有秩序。對於這些，是一定要被製止的，若是一直不聽，那肯定會挨打。
    瑪利亞在隊伍中站著，跟著隊伍一點一點的前進，非常緩慢，隊伍的最後也在不斷續著人。她覺得自己像是排隊進入屠宰場一樣，這種極強的感覺令她不爽，總感覺這裏的很多事情都不對，非常不對勁，也或許是太陌生了的緣故。
    這地方很亮，就像是一個大大的房間一樣，這是在一個高大的建築內，不算多麽的工整和漂亮。她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隻是跟著隊伍前進。
    這裏的溫度是正常的，瑪利亞看到有人開始又脫下一層衣服，她這才感覺到了悶熱，身體像是著火了一樣。
    隊伍走了一段，與男孩隊伍徹底分開了。一個管理者模樣的孩子，讓她們所有人都把衣服脫掉。他是一個高個子大男孩，帶著疲憊命令了女孩子的隊伍。
    有些人猶豫，“現在就脫嗎？”
    “對，趕緊，不要耽誤時間。”
    一部分女孩開始脫衣服，她們對此沒有什麽抵觸。還有一部分女孩不想當著男孩的麵脫衣服。瑪利亞看到別人脫了，也開始慢慢一件一件脫，對麵是誰都無所謂。
    “幹什麽？為什麽還不動？快點！”男孩走近了一些問。
    “可是你……”
    “我？”男孩明白了，“哦！這樣啊，無所謂，能把你們送進來，那就也能把你們送出去，在上麵，你們穿得非常厚，在下麵，現在！就必須給我一絲不掛！我要看到你們的隱私部位！”
    既然這樣，那就都開始脫吧。
    “脫了的衣服都扔在地上，扔遠一點！這有什麽寶貴的嗎？啊？覺得有什麽東西對你比較寶貴，那就給我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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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青澀的聲音聽上去就讓人更不耐煩了，很不爽。
    女孩的隊伍很快就脫的剩下幾件貼身的衣服了，都是幾年前的老牌子，以前的內衣內褲，或者很長時間都沒有條件清洗的內衣內褲，地上的衣服更是如此，一件一件脫掉以後，一股奇怪的臭味就擴散了出來。
    男孩捂起了嘴，退到了遠處，“真是該死！你們難道生活在糞堆裏麵嗎？”
    他的話引起了很多女孩的憤怒。
    “你以為我們生活在什麽地方？我們生活在天堂嗎？”
    “我們那可不叫生活……”
    “帥氣的小夥，你應該上去體驗體驗。”
    男孩不想跟她們廢話，“好了，閉嘴吧！都脫了，都脫了！難道你們認為你們那髒乎乎的身子能引起我的什麽興趣不成？得了吧，你們大可以現在就蹲下撒泡尿照照自己！你們的屁股很大嗎？你們長得很漂亮嗎？你們……快點吧！”
    這些女孩都很瘦，沒有豐腴，沒有性感，沒有健康，她們的身上有些人有長長的疤痕，有些人有彈孔，有些人皮膚不怎麽好，有些人有大片的疤，乳房發育的孩子沒幾個，她們的骨架大，肌肉少，脂肪少，這是地麵上生存的印記。
    瑪利亞看了看這一排脫去衣服的女孩，隻有個別遮著自己的隱私部位，其他的女孩並不覺得這樣有什麽羞恥。
    “鞋！鞋也脫了！鞋脫了再進去！”
    這下味道就更大了，管理者決定應該在這裏放幾個大大的垃圾桶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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