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楓趕到市委時，許賀年正好從大樓裏走出來。
    他裹著長大衣，戴了帽子和手套，胳膊上夾著一個公文包，顯然是要出門。
    “許哥。”秦楓掏錢付了車費，丟下一句不用找錢，趕緊下車跑過去。
    許賀年停了一下腳步，等秦楓趕上來，接著往停車場走。
    “這麽冷怎麽不在賓館？”
    秦楓跟著他一起往停車場走，說話的語速很快。
    “團隊裏有幾個同誌昨晚睡覺沒注意感冒了，我剛剛送他們去醫院，發現醫院很多病人等著開藥，但是藥似乎不太夠。”
    “對，這裏是有點麻煩。”許賀年腳步不停，見周圍沒有別人，他說話很直白。
    他本來就不會瞞著秦楓事情，哪怕這件事需要對外三緘其口，他還是原原本本告訴秦楓。
    “暴雪來的太突然，氣溫下降太快，生病的人很多，市裏醫療係統存下的藥不夠了，我現在要下去看看。”
    市區的情況尚且如此，下麵的鄉鎮情況肯定更加嚴重。
    許賀年是做實事的人，這種情況他不會窩在辦公室裏指揮別人幹活，他肯定要親力親為。
    瀾定市的市委書記也是個辦實事的人，一接到情況，書記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當即組織開會。
    許賀年主動申請到下麵的鄉鎮視察，他年輕，身體強壯，這種艱苦的任務他不去做，難道要雙鬢發白的書記去？
    幾句話的功夫，市委已經做好分工，書記留守大本營，聯係各方調動藥物。
    而許賀年，則帶著幾個年輕同誌去鄉鎮，務求第一時間把鄉鎮的第一情況傳回市委。
    兩人已經走到了市委大樓對麵的停車場，這裏已經有幾輛汽車啟動，就等著許賀年。
    “許哥，我和你一起去。”
    怕許賀年不答應，秦楓飛快想了個借口。
    “我東北經曆過這樣的雪災，我有救援經驗，而且我在港城有朋友，必要時可以找那邊幫忙買藥。”
    許賀年還沒有反應，在停車場等著的幾個市委同誌，聞言看秦楓的眼神都熱切了起來。
    秦楓這句話，表示隻要他願意幫忙，瀾定市就多了一個購買藥物的渠道。
    太重要了！
    大家熱切的眼神轉而看向許賀年。
    許賀年本來就沒打算拒絕秦楓，他從口袋裏拿出車鑰匙。
    “行，你和我一輛車。”
    原本他出行有司機，但今天這情況，所有人都動起來，門口路過的一條狗都要被薅過來幹活。
    許賀年自己會開車，就不浪費一個人力。
    秦楓從他手裏搶過車鑰匙：“我來開車。”
    這麽多年全國各地跑，在各種地形上都開過車，秦楓對自己的車技很自信。
    而且，他覺得事出突然，許賀年夾著個公文包，裏麵估計還有沒看過的資料。
    果然，許賀年順勢坐上副駕駛的，車子還啟動就打開公文包翻出裏麵的資料，在腿上攤開翻閱。
    幾輛車一起開出停車場，許賀年的車在中間，前麵有車開路，後麵有車收尾。
    車隊開上市區主幹道，秦楓才委婉地問：“這才雪災第一天，市裏的藥應該還夠的吧，是不是擔心後麵情況越來越嚴重，要控製著量？”
    “不是。”許賀年很誠實：“藥真的不夠。”
    12月底，川省北邊的幾個市就發生過一次大寒潮，氣溫之低打破了二十年的記錄。
    當時的受災範圍很廣，省委當即下發命令，讓其他市支援，瀾定市當時的天氣並沒有那麽的低，因此也援助了一批藥物。
    麻繩專挑細處斷，誰也沒想到半個月不到，川西也出現了大寒潮，還有狂風暴雪。
    他們半個月前才送出去一大批藥物，新的藥物還沒補充，自己就先受了災。
    “有點麻煩，省裏已經沒有藥物可以支援我們，剛才和周圍幾個市聯係過，他們的情況不比瀾定好。”
    許賀年嘴上說著麻煩，整個人看起來還是八風不動，隻有仔細看他，才能發現他的眉頭微微皺著。
    秦楓恍惚間以為坐在自己身邊的人是許克禮。
    這父子倆真的越來越像了。
    這才是親密和諧的父子關係。
    秦楓自己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有體會過這種感情。
    分了一小會兒的神，秦楓很快收回思緒。
    “如果是這樣的話，隻能等待中央救援。”
    許賀年嗯了一聲，聲音裏並沒有放鬆。
    川省自己沒藥了，隻能請求中央從其他省份調，計劃經濟下，這不難辦到。
    問題在於時間。
    秦楓也感到無力。
    現在的交通情況，確實有點難辦。
    瀾定市這麽大的暴風雪，他在地麵上開著車，已經覺得方向盤有點難把，直升機是沒法起飛空投的。
    隻能陸上運輸，誰知道多久才能把藥運進來。
    不能人死了才來奶，那有什麽意義呢？
    許賀年公文包裏的對講機滋滋兩聲，他把對講機拿出來，裏麵傳來屬下的聲音。
    “許書記，馬上就要到距離市中心最近的鄉鎮，您要下車去看看嗎？”
    許賀年想也不想：“去。”
    車隊在村子外麵的水泥路上停下，這裏是出村的路，村民已經把路上的雪鏟到兩邊。
    再往裏走就不是這樣了，除了村幹道，其他的小巷子都堆滿了雪，還沒有組織人手清理。
    村長消息靈通，車子還沒停穩，就聽說有車隊來了，車牌是市委的公車。
    許賀年帶著人沒走多遠，村長就趕了過來。
    這種時候任何寒暄和麵子功夫都是拖延時間，許賀年直接問：“村裏什麽情況？”
    村長不知道這是什麽領導，反正能坐市委公車的，肯定是大領導，他說話特別恭敬。
    村子裏的情況不算太差，但也有大部分人生病了。
    多數是感冒，還有因為突然降溫導致的呼吸疾病，有基礎疾病的老人更難受。
    村子唯一的衛生站裏擠滿了人，唯一的赤腳醫生忙個不停，他還是第一次在半天時間裏遇到這麽多的各種各樣的病。
    手裏一本赤腳醫生手冊差點被他翻爛。
    護士更是不夠用，村長已經臨時找了幾個沒生病的人到衛生站幫忙。
    許賀年問：“藥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