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愛跪誰跪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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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植:“你對金奈港口可還熟悉?”
吳越:“為了熟悉金奈,船隊曾多次進港貿易。這個港口,是維查耶那加爾王國在大陸東部的重要港口,隨著商會進入西洋,金奈也愈發的繁盛。”
簡植:“我聽說金奈並無大型河流,隻是在海灘之上形成的城市。貨運條件不是很好。”
吳越:“是。但是金奈是大陸東海岸上不多的港口城市之一,其他的漁港都不繁盛。這裏是一個突破口,合適作為灘塗大營。”
簡植笑說:“軍人秉性!‘突破口’‘灘塗大營’,這是標準的作戰說詞。占領一個地方,不一定要用兵卒陷陣的。從這裏向北有一條戈達瓦裏河,河邊有一個小漁村叫亞南。你可知道?”
吳越:“屬下知道。亞南在戈達瓦裏河河口內,是一個小村落。了解海岸情況時,屬下到過那裏。可是那裏很小,人口不多。”
簡植:“人口是可以遷徙的。我看好那裏,是因為那裏是維查耶那加爾王國和北方巴赫曼尼蘇丹國的交界處。戈達瓦裏河的上遊,歸巴赫曼尼蘇丹國管理。你在河口建立港口,巴赫曼尼的人就要沿河而下交易。巴赫曼尼人路過,維查王國就要收稅。為了把錢留在自己的手裏,雙方必然產生矛盾。讓他們去打架,豈不是更好?”
吳越:“那就要先修建碼頭,建立城市,還要給他們繳稅。”
簡植:“繳稅沒什麽,建城也沒什麽。主要是你給當地的人帶去了財富,人心就在你手裏。他們打架,肯定對當地人的生意不利。你暗中布置,支持當地人出麵鬧獨立、當城主。人心貪婪,會有人為了財富搏命。亞南獨立了,這個城主就會發現沒有你的支持,亞南隨時會被那兩個王國吞回去。吞回去,他的人頭也保不住了。他的人頭在你手裏,當地人的財路在你手裏,你說這個城市是誰的?”
吳越:“……我的?”
簡植:“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這兩個王國要思考怎麽能把人心留住了。可是他們隻是要在當地收繳稅賦,不能給當地的人創造財富的機會。你的能力是給當地人帶去更好的生活,跟著誰能吃飽飯,他們就會為誰效力。你說是吧?”
吳越:“嗯。端誰家的飯碗聽誰管!哪裏都一樣。”
簡植:“男人不過是為了養妻活兒。跟著誰有好處,他們還是明白的。到那個時候,那兩個王國再來進攻這個城市,你說當地男人會不會為了自己的生活拚命?”
吳越:“當然。我當年就是為了活命,才跟隨葉國主和滿者伯夷的人拚命的。因為肯拚命,才當上的將軍。”
簡植:“他們為了自己的生活拚命,你是不是就不用拚命了?咱們的明人水手,是不是也不用陷陣殺敵了?”
吳越笑了,說:“屬下明白了。他們打架,咱們看熱鬧撈好處,我願意這麽幹!”
簡植也笑:“你個兵痞!以後要學著管理者思維了。軍人浴血永遠是下下策,實在沒招了才用呢。”
吳越:“屬下受教了。”
簡植在心裏盤算了一下:另一世的印度種姓製度是雅利安人建立的。雅利安人是公元前一千五百年進入印度次大陸的,現在是公元一千四百年,大概三千年。簡植順口說到:“這片土地使用種姓製度,這個你知道嗎?”
吳越:“屬下不知。”
簡植:“大約三千年前,雅利安人從西北進入了這塊兒大陸。為了統治這裏的達羅毗荼人,雅利安人創建了種姓製度。他們說他們自己是婆羅門,是神靈的嘴,是最高等級,負責主持宗教儀式,掌握神權和文化教育。
刹帝利為第二等級,是神靈的手臂,由國王、武士和官吏組成,掌握軍事和行政權力,負責保衛國家。
吠舍是第三等級,是神靈的腿,包括農民、牧民等,他們從事生產和貿易活動,向國家納稅,供養婆羅門和刹帝利。
首陀羅是第四等級,是神靈的腳,多為被征服的達羅毗荼人,從事各種低賤職業,如工匠、傭人等。
此外,還有處於種姓製度之外的“賤民”,被稱為“不可接觸者”,他們的生活更為悲慘,從事最肮髒的工作。”
趙世宗和吳越聽的雲山霧罩,吳越:“會長的意思是……”
簡植:“雅利安人為了統治這裏,他們編造了這個故事。我呢,想讓你修改這個故事。”
吳越:“神靈的故事啊!怎麽修改?”
簡植笑說:“故事就是故事,神靈的故事也是故事。故事都是騙人的,隻許他們騙人,不許咱們騙人?”
吳越:“……”
簡植:“好吧,我說一下怎麽改。婆羅門說他們是神靈的嘴,是最高等級。你就說婆羅門撒謊了,在離開神的宮殿後,他們為了自己的欲望撒謊了。他們說吠舍以下的等級要供養婆羅門和刹帝利,這就是他們的謊言。他們來到這裏是神的旨意,但是神的真正旨意,是讓他們帶領這塊土地上的人過上富裕愜意的生活,而不是奉養他們。他們說他們是神靈的嘴,但是他們是背叛了腦子的嘴。神靈是居住在人的腦海裏的,腦子讓嘴說什麽,嘴才能說什麽。如果嘴不聽腦子的,那就是信口胡說,就是撒謊。現在神派了大明人來到這裏,大明人才是真正帶領大家過上富裕愜意的日子的人。”
簡植說的口幹舌燥,就喝了一口茶。趁這個停頓,趙世宗在一旁問到:“讓他們過上富裕生活,對咱們有啥好處啊?”
簡植笑:“當然是過上比他們更富裕的生活啊!”
吳越把話接回去,道:“這事兒……好複雜。具體咋幹呢?”
簡植:“雖然刹帝利是國王,和婆羅門一同接受其他人的奉養,但是你們說,他們接受的奉養會是一樣的嗎?肯定不一樣啊!是人就有攀比心,就有嫉妒羨慕恨。所以你的目標,是支持刹帝利去攻打婆羅門。把婆羅門打跑了,大明人就是第一等級。”
吳越:“現在婆羅門就管著刹帝利,刹帝利能推翻婆羅門嘛?”
簡植用小指撓了撓太陽穴,說:“婆羅門為了尊貴的地位,他們規定了種姓之間不可通婚。這是一個愚蠢的製度,雅利安人就那麽多,怎麽能比得過這片土地上那麽多的人口繁衍。所以三千年年過去了,婆羅門還是這片土地上的極少數。人多打人少,怎麽會打不過?”
簡植又喝了一口茶,這回沒人搶著說話,都在等簡植的下文。
簡植放下茶杯:“所以在拉攏刹帝利的同時,要把婆羅門撒謊這件事兒傳出去。讓這裏的國王領著他的屬民,一起推翻婆羅門。這裏有一本書,好像叫《梨俱吠陀》,是他們的宗教書籍。找一些熟悉這本書的人,最好讓刹帝利去找,讓這些人找到《梨俱吠陀》的漏洞,把婆羅門撒謊的事兒加到裏麵,然後傳出去。”
簡植轉過頭對趙世宗說:“你那裏和這裏差不多。”
然後又對著兩人一起說:“十年時間,要是你倆把這事兒辦成了,我許你倆在英靈殿最頂層塑像金身。”
倆人異口同聲:“我倆也能進英靈殿?”
簡植:“英靈殿是明人的英靈殿。你們是明人後裔,你倆的祖先也生活在那片土地上。憑什麽不能進?”
倆人起身行禮,一齊道:“屬下受教了。”
簡植笑:“我的學生才能說受教,你們可不是學生。你倆辦到了這一步就算立住腳跟了,以後的事情我就不教你們了。”
趙世宗這時搶著說:“以後的事情我就會了。背靠大樹好乘涼!帶上禮物,回趟大明。隻要朱皇帝承認咱是藩屬國,咱就打著大明的旗號,蠶食他們的地盤。”
吳越聽明白了,當時就跪下了:“屬下謝會長指點。我要是能當國主,我給會長立長生牌坊!”
又是一個要立長生牌坊的。華夏人真的認為立個那玩意好嗎?
簡植在吳越的頭盔上敲了一下,說:“愛跪誰跪誰去。商會不許下跪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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錫蘭。
李建德的王宮終於完工大成。
離芒果樹港口大約三公裏,王宮如神祗般巍峨矗立。主殿以花崗岩為基,三層樓高的赭紅色砂岩牆體上,鑲嵌著從波斯運來的青金石與孔雀石,在陽光下折射出神秘幽光。每根立柱都雕刻著盤繞的娜迦蛇神,鱗片紋路間填滿金粉,昂首的蛇首幾乎觸及高聳的飛簷,簷角懸著銅製風鈴,風過時叮咚作響,似有神靈低語。
登上七十二級白石台階,拱門上方的浮雕講述著僧伽羅王朝的征戰史詩,手持金剛杵的護法神怒目圓睜,腳下踏著被降服的夜叉。穹頂采用拜占庭式設計,卻覆以錫蘭特有的鎏金銅瓦,在赤道陽光下金光耀眼,瓦片邊緣綴著紅寶石串成的流蘇,隨著微風輕擺。整座宮殿大概十五米高,俯瞰著遠處的港口。牆垣上每隔百步便矗立著花崗岩碉樓,樓內懸掛的青銅警鍾與港口的燈塔遙相呼應。
穿過飾有象牙嵌板的宮門,中庭的蓮花池倒映著巍峨殿影,池邊矗立的大理石的獅身人麵像,麵部卻雕刻成李建德的樣子,獅爪下踩著象征邪惡的黑檀木雕像。通往內殿的廊道長達百丈,廊柱頂端的火焰形燭台常年燃燒著香油,嫋嫋青煙在藻井間繚繞,將穹頂描繪的佛陀本生故事熏染得愈發神秘莊嚴,仿佛在無聲訴說著王權與神權的至高無上。
李建德先下了馬車,引領簡植踏上紅毯。宮門內,有二十幾人躬身迎接。
簡植:“這些是你的家人?”
李建德:“是。學生成親時,老師遠在歐洲,不能為學生主持儀禮。現在學生家宅落成,特命家人一起見過老師。”
李建德的妻妾上前見過簡植,簡植一一還禮。走進城堡,簡植道:“不要讓家眷相陪了。這城堡剛建成,你陪我轉轉風景。”
李建德:“是。”
自古道:“君不見臣妻,禮也。”雖說簡植不是君,李建德也不是臣,不過沒事兒還是不見的好。女子慕強,不得便心生怨恨。李建德的妻妾不少,要是哪個朝簡植飛個媚眼,簡植可不想接。一個心有怨念的人跟在李建德身邊,對師生的關係可不是好事兒。再說簡植也不缺女人,要是簡植願意,小玉能用女人把府邸填滿。
王宮的防禦牆高大,需仰視才能看到垛口。
兩人沿著城堡的外圈圍牆慢慢踱步,簡植:“你這王宮有僧伽羅王朝的風格,又有佛教的故事,穹頂又是東羅馬的,很有意思。”
李建德:“老師說過君子雅量,要有包容之心。除了包容,學生還藏了小心思。穹頂是東羅馬的,外麵的塔尖高高的,顯得高大巍峨、雄偉壯觀,在這一片都是低矮房屋的土地上,能讓人產生敬畏之心。整體風格是僧伽羅的,是因為咱們來的晚,需要融入這裏的文明,最少得讓他們覺得咱們融入了他們的文明。而穹頂上的佛教畫像才是顯示咱們包容大度的。”
簡植拍了拍李建德的肩膀,笑說:“厲害了呀!把統治之心用到了細節裏。”
李建德謙虛低頭,簡植又道:“從港口一路行來,除了做工之人,全都衣著幹淨麵色祥和,定是生活富足心情安穩。你幹的不錯!”
李建德:“這個島不小,讓一城之人生活安穩還是很容易的。在咱們商會的幫助下,內陸和北方的港口雖說溫飽無憂,但是遠遠談不上富足。”
簡植:“你的官員有級別才能形成建製,才能讓政令通行上下一心。而城市是不應該有級別的。城市的級別差距過大,就會形成富城對窮城的吸血效應,富的地方愈富,窮的地方愈窮,以後可不好處理。吳越那裏你是怎麽規劃的?”
李建德:“宋抱薪正在港口。老師進港時,我已經派人給他送了信兒。他一會就能到。當時,趙世宗把老師的意圖傳來時,我、宋抱薪、趙世宗、吳越,一起碰了個麵。”
簡植適時打斷了李建德的話,說:“宋抱薪正好在港口,那我們就回船上去。船上適合談話。”
李建德:“老師不進城堡休息一下?”
簡植:“隻是走了幾步距離,無需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