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往外走，正好宋抱薪到來，便一起來到船上。
    宋抱薪：“屬下需要資金。不是，是日月商會應該準備資金。會長當年預見的事情已經初見苗頭，我們應該可以收購碼頭了。”
    簡植：“哦？說說。”
    宋抱薪：“合作小港口倒閉很多。幸運的淪為了漁港，位置實在不好的直接就荒棄了。大中型港口的日子也不好過，這一年以來，遠洋海船越來越多，但是基本上都是從南洋直接到歐洲的。這些港口大部分都淪為了貨源供應地，沒有轉口貿易的巨額利潤支撐，本地貨源又賣不上高價，聰明的富商已經開始提前撤出投資。據我所知，他們要去南洋購買海船，替代他們的三角帆船和槳帆船。很明顯，他們要放棄海陸混合的行商方式，轉而投入到繞過好望角的海運上去。”
    簡植看向李建德：“張汝厚張大當家的怎麽樣了？”
    李建德：“亦商亦盜，還是老樣子。林福在新廣州，他們的聯絡人還在這裏。張汝厚的老窩在哪不知道，不過林福肯定能找到他。”
    簡植：“等阿拉伯的海船開始進入非洲海岸，張大當家就應該出手了。”然後又轉向宋抱薪說：“對大、中型港口，你有什麽計劃？”
    宋抱薪：“原計劃應該收購。現在他們自己也知道前景渺茫，正是壓價收購的好時機。”
    簡植坐在椅子上，用手捏了捏鼻子山根：“不不不，計劃應該修改一下。我看過你的港口資料，大型港口的興旺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或者說某一項優勢就能形成的。要不然是天然深水良港，要不就是身後的陸路交通便利，或者天長地久，本身港口的人口就具有數量優勢，如果這幾點都具有了想不發達都難。我看資料中有一些港口咱們隻租賃了碼頭，整個港口還是當地人在控製，是嗎？”
    宋抱薪：“是的。這樣的港口有十四個，都是早就繁華的大港。當年談判艱難，隻能退求其次，所以隻租賃一個或者兩個碼頭。”
    簡植：“我會整合商會資金，建德出麵收購。你二人找好機會，目標就是這十四個港口。蘇伊士運河的修建還沒有傳播開來，等這裏的富商轉投大型海船的時候，張汝厚會給予他們打擊。中型港口就留給阿拉伯人吧，畢竟掐死了他們的賺錢道路，他們會拚死抵抗。留給他們，他們還可以給咱們的大型海船匯集物資。等他們反應過來財富縮水時，咱們也控製住了大型港口。‘人口計劃’中，最大的孩子已經十四歲了。再過兩年，那幫孩子就是下了山的幼虎，到時候他們就翻不過身了。”
    李建德：“老師的‘人口計劃’是為了這一步？咱們明人雖少，可是百年前蒙古人也不多。他們西征占下了大片土地，統治稅收，總比貿易賺錢容易得多。咱們的火器犀利，比蒙古人更具有優勢。”
    簡植：“明人吃糧，韃虜吃肉。知道徐達的大軍遠征中亞，又從暹羅繞回了大明，咱們的皇帝卻遲遲沒有再度派兵出征嗎？原因就是蒙古人的糧草會跟著大軍自己行走。從蒙古到歐洲，那是一片大草原。他們的牛羊一邊走，一邊繁育。在部族隨軍人員的照料下，他們的糧草不會減少，有時候還會增多。明人的種子種到地裏，可不能跟著大軍走。
    還有一件事。他們人少，占了地方就使用‘包稅製’統禦地方，但是經年以後，各地的反抗就會此起彼伏，所以他們的統治並不穩定。”
    宋抱薪：“所以會長要等明人多了，才進行征服？”
    簡植：“男人的世界就是征服與被征服，不過我並無意於此，也不是要等明人多了。華夏人征服了敵人，然後內部分裂的事情還少嗎？民族這個概念是我帶到這個世界的，它隻是一個分立陣營，利於統治的手段。”
    李建德：“老師是要用貿易的手段，征服這個世界？”
    簡植：“我可沒有征服世界的欲望。我的初衷，隻是讓我身邊的人過的好一點，有點兒小錢錢兒。不過要是我們齊心協力的話，沒準真可以。隻是這是以後的事兒，是你們的事兒，我早想退休了。”
    穿越兩世，簡植可不想浪費時間去征個什麽服。曆史在前進，商業社會肯定會到來。隻要錢擺在那，你要他們咋服從他們就咋服從！還得主動服從，諂媚服從。
    會議繼續，簡植說：“把話說回來，剛才咱們歪樓了。在咱們收購港口之前，咱們先玩一個股票遊戲。”
    宋抱薪：“股票遊戲？”
    簡植：“上次，四海銀行不是引進股票和債券了嗎？現在股票是什麽情況？”
    宋抱薪：“股票運行的很好。有賺錢的，也有賠錢的。這十四個大型港口就是依靠股票才發展起來的，買他們股票的人都賺了錢。小港口也是因為股票才最終落敗的，因為買它們股票的都賠了錢。小港口因為影響力小，都是港主勸說本地人買的股票。也就是因為港主的勸說，本地人知道了股票，卻撤了股去投資大港口的股票。沒有實力，小港口天生爭不過大港口。”
    宋抱薪一邊說一邊拿出一張海圖，把十四個大型港口指給簡植看，它們分別是波斯灣的多哈， 阿曼灣的費赫勒港和它對麵的恰赫巴哈爾，從恰赫巴哈爾沿海岸往東的卡拉奇、比伯沃、孟買、帕納吉、卡利卡特、阿勒頗。還有孟加拉灣的古德洛爾、迪娜姆、卡帕特南、卡基納達、伯木裏。
    宋抱薪是用了心的。有幾個港口的名字簡植另一世就聽說過，都是貿易良港。
    簡植道：“小港口不去管它，既然他們去投資了大港口，那他們也跑不了。蕭妍和周月兒在哪裏？”
    李建德微笑道：“她們在滿剌加。蕭妍說，是蕭妍說的不是我說的，她說既然黃桂娘的爹占了滿剌加，那裏就應該有會長的銀行。”
    簡植也笑：“那去把她們叫來，這一段時間，她們得協助你們。”
    然後後對宋抱薪說：“把四海銀行在這十四個港口的行長都叫來，我要告訴他們做什麽，怎麽做。”
    宋抱薪：“這個……會長，路途遙遠，就算分三路派出快船，也得十天以後才能到齊。”
    簡植心塞這個世界，沒有網絡還特麽連電話也沒有。隻得道：“那好吧，你去通知，然後咱們去果阿等他們。”
    倆人領命離去。
    五天後，蕭妍和周月兒到來，幾人啟程趕往果阿。
    午後的驕陽，將果阿港的水麵曬得蒸騰起細碎金芒。
    四海商會的駐處是一座大型宅邸，雕花柚木大門半掩著，海風裹挾著海鹽與素馨花的氣息，穿過門廊上纏繞的九重葛藤蔓，在門楣鑲嵌的孔雀石上凝成水珠。院牆內高大的椰子樹輕輕搖晃，羽狀葉片篩下的光斑在白色大理石地麵上跳躍，與噴泉濺起的水花交織成流動的光影。
    穿過種滿檸檬香茅的甬道，中庭的睡蓮池倒映著四角尖塔，池邊成排的羅望子樹撐開傘狀樹冠，將毒辣的日光濾成溫柔的琥珀色。廊柱間垂落的蔓長春藤垂至大理石長椅，攀援的蒜香藤正開著紫紅色花穗，與廊下懸掛的銅鈴一同在穿堂風中輕顫。傭人們頭頂陶罐穿行在茉莉花叢間，沾著露水的花瓣紛紛揚揚落進陶罐，與清涼的椰汁水混作夏日解暑的甜飲。
    後院的香料園裏，肉豆蔻樹與丁香灌木交錯生長，肉桂皮剝落的樹幹上爬滿蠍尾蕉，豔紅的苞片在濕熱空氣中舒展如火焰。芒果樹沉甸甸的枝椏幾乎垂到地麵，熟透的果實墜入青草地，驚起幾隻孔雀，尾羽掠過攀爬著雞蛋花的竹籬，在泥牆上投下斑斕的影子。當海風送來遠方帆船的角號聲，宅邸西側的芒果木涼閣便會升起竹簾，讓鹹熱的潮潤浸透綴滿金銀花的紗幔。
    簡植看著這個遍布熱帶植物的宅邸，隨口道：“每一個文明都有自己的特色。在這片花草間，我竟然生出一種倦怠的感覺。”
    身後宋抱薪道：“銀行需要我有一個富豪的身份，所以我才動用了商會資金，跟這裏的一個富商買了這個宅邸。宅邸在四海商會名下，到我卸任時會還給商會。”
    簡植哈哈大笑：“一個宅子，送你又如何？不過你還真用不上。這兩年，你在這裏把四海捋順，然後就交給你兒子吧。總商會所在的新登州日新月異，人口已經三十五萬。光靠商會的管理辦法，有一些人與人之間的事情解決不了了。新登州需要你，商會給你在新登州起個宅子。隻是這些花草不適合那裏的天氣，你得割愛了。”
    宋抱薪：“這些並非我所愛，隻是這裏的人認為這樣的才算豪宅，為了適應本地富商的心理，我才買了這個宅子。會長說人與人之間的事情，那就是民間的事嘍。會長用這麽奇怪的詞句，讓我想起已經很久的心中疑惑，敢問會長，您為什麽不立國？有國家威嚴，民事就好辦了。”
    簡植：“衡之還真無立國之心。隻是新登州達到了這個樣子，商會又進入了快速發展期，百萬人口，千萬人口，指日可待。等你回了新登州，咱們一起去找劉青田聊聊。”
    宋抱薪：“權勢真的不在會長心中？”
    簡植：“權勢有什麽用呢？讓我可以命令別人？讓別人為我俯身效命？我一發怒別人就渾身顫抖？這等樂趣可不在我心裏。去吧，安排好會議事宜。”
    宋抱薪：“是，屬下告退。這裏房間已經收拾過，後院不會有人進來。傭人在中院，我在前院，有事請叫傭人喊我。”
    宋抱薪離開。
    蕭妍和周月兒走上前來，蕭妍道：“這個宋抱薪倒是知情識趣。你真的不想立國當皇帝？”
    簡植的臂膀裏左右各一，哈哈笑道：“有人被罵是荒淫無道的昏君，可沒人被罵是荒淫無道的昏會長。走，我們去檢查一下這裏的床結不結實。”
    ……
    ——————
    第十一天，會議在中間院落召開。
    蕭妍和周月兒隱在後堂，這時她們不適合與四海銀行的行長見麵。簡植倒是無所謂，因為能見到他的人寥寥無幾。
    會議開始，宋抱薪看著堂下十四個行長說：“諸位，記住你們對四海商會發的忠心誓言，記住銀行的保密原則。如果這次會議走漏了風聲，仔細你們的妻兒老小！不要以為我會查不出來誰走漏的風聲，就算真的查不出來，我不介意同時換十四個行長。下麵仔細聽我請的高人講話，隻要你們按照他的話語仔細去做，那就是大功一件。”
    宋抱薪不得不這麽說，這十四人裏有從日月商會借調的人，還有以四海商會的名義招募的人。
    宋抱薪讓開了位置，簡植開始講課。
    講解的就是另一世常用的莊家做市手段，無非是高位拋售、散布利空、低價吸籌、震蕩洗盤、拉高出貨。隻是這一世股票麵世時間短，沒人總結過，也沒人用過這些手段。所以這第一次使用，一定會讓人無所防備。
    因為沒有通訊工具，所有港口的股票都在本地交易。所以在操作手法上，簡植嚴格的規定了時間，不能讓各個港口之間通了信息。
    今天是五月二十七，十天後六月初七，十四家銀行同時開始操作。第一天散布利空，第二天拋售四海手裏的股票，當然這的找人代為操作，四海商會絕不能出麵。第三第四天繼續散布利空，第五天開始買回來再低價賣出，讓股價低位震蕩，然後逢低吸籌。第十天建倉吸籌拉高股價，然後讓股票高位震蕩，清洗出不堅定的投資者。最重要的就是這一步，震蕩的時間和震蕩的節奏要嚴格把握，然後才能在迅速的拉高過程中，讓觀局者和原先那些不堅定者放手入局。
    做到這一步，時間就沒有限製了。各個行長按照心中港口的理想價位出手，但是最低不能少於建倉價的五十倍。
    以上是簡植對十四個行長說的。散會後，簡植對宋抱薪和兩女說的是：隻有這第一次能夠達到建倉價的五十倍，所以要抓住出手時機。這一次之後，有很高的幾率可以低價接手這十四個大型港口。不成功也沒關係，隻要找好代持人，這個遊戲可以玩很多次。雖然以後的收入沒有這一次多，但是隻要人的貪心存在，十年或者二十年之內沒人看得出來，可以收割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