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劉邦問治國之策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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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良身處朝堂之上,心中自是明白劉邦的脾性。他深知劉邦那剛愎自用且頗為自負的性子,若是太過直接地說他狠了,隻怕會觸怒龍顏,給自己招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張良略作思考,便巧妙地回轉話題說道:“陛下,如今這世道,百姓們曆經戰亂,困苦不堪。若是輕傜薄稅,那朝廷從百姓那裏征收到的賦稅、得到的收入,自然就不夠豐足了。可朝廷諸多事務,都需要銀錢來支撐,從官員俸祿到軍備物資,從修建工事到賑濟災荒,哪一樣都不可或缺。所以,一切都得量入為出,精心好生安排。這千頭萬緒之事,可不是個簡單活兒,必然需要能臣幹吏來操持辦理!”
    劉邦原本正沉浸在一種自我陶醉之中,對張良這話聽得十分認真。當聽到“輕傜薄稅,朝廷收入不夠豐足”以及“需要能臣幹吏”這些話時,他又來精神了,眼睛裏閃爍著自信的光芒,帶著幾分戲謔又像是篤定地說道:“蕭何這家夥挺摳門的,他就適合做這事兒!”在劉邦眼中,蕭何平日裏那謹小慎微、計較錢財的模樣,確實像是個會精打細算之人,與這一事務似乎頗為契合。
    可話說出口後,劉邦卻漸漸收起了臉上的戲謔。他轉念一想,張良剛剛提及的這些,若真是按照這般說法,要做個像帝堯那般的賢君,自己這性格,實在是有些難以勝任。蕭何呢,雖然平日裏總是一副沉默寡言、穩重內斂的樣子,但做起事來卻極為周全細致,似乎比自己更有賢君的風範。
    蕭何啊,他可是個三天放不出個悶屁來的老書吏。劉邦心裏清楚,在旁人眼裏,蕭何或許顯得古板又無趣,但在自己心中,他卻近乎完人一般。蕭何心思縝密,為朝廷事務默默操勞,事無巨細,總能處理得井井有條。他從來不會為了邀功而誇誇其談,隻是踏踏實實地做著自己的本職工作。反正他老劉是無論如何也挑不出蕭何什麽毛病來的,要說在這世上,在自己眼裏,蕭何最大的毛病就是人老實話不多,總是把心裏的想法深藏起來。
    想到這裏,劉邦也不再有心思去玩兒那些彎彎繞繞掏張良關於如何去做個賢君的見解了。他心裏明白,張良學問高深,若是真追問下去,隻怕自己一不小心又被張良說到自己的壞毛病上去了。於是,劉邦便直接問道張良:
    “子房啊,今日朕好好思索了治國這等大事,你說那治國的要務,若想要使國君尊貴,能讓人民都安寧,這到底應該怎麽辦呢?”
    張良見劉邦發問,微微拱手行了一禮,語氣沉穩而篤定地說道:“陛下,其實啊,無非就是愛民罷了!”
    劉邦聽了,眉頭微皺,顯得有些不解,不依不饒地說道:“朕也是從老百姓出身,自然知道百姓之苦,也知道要愛民!可這到底是該怎麽樣去愛民呢?你且給朕細細說來。”
    張良輕輕點頭,緩緩說道:“陛下,《太公兵法》上是有明確記載的。想那昔日,周文王也曾如此問過薑太公。薑太公說道:‘陛下,您要時刻想著,行事要以有利於老百姓為準,切不可有絲毫損害他們之心;要以成全百姓之事為己任,絕不能去做破壞他們生活之事;要讓百姓們有活下去的希望和保障,切不可輕易殺害他們;要給予他們有利於發展的各種條件,切不可去奪取他們那些上天所授予的便利;要以讓他們生活得安樂為目標,千萬不要讓他們受苦;要以讓他們感受到幸福喜悅為念,萬不可去激怒他們。’
    周文王聽了,很是虛心,連忙說道:‘還請先生詳細解釋一下其中的緣由。’
    薑太公便細細闡釋道:‘陛下,您想想,若是百姓不失去自己的工作,他們就能憑借勞動養活家人,維持生計,那這自然是有利於他們的;若是農民們能正常耕種,不耽誤農時,莊稼得以豐收,那麽他們的生計也就有所依靠,這就是成就了他們;若是能減免無端的刑罰,讓百姓不再擔驚受怕,那他們就有了安穩生活的活路;若是能少收取一些賦稅,讓百姓手中能有多餘的錢財,那便是給予了他們的恩賜;倘若能把宮室台榭修得儉樸一些,不大興土木,那百姓的勞力就能得以保全,生活也就能安樂了;而那些為官的官吏都能清正廉潔,不苛刻擾民,百姓就不會受到無端的苦難,自然就會對官府喜悅了。’
    反過來講,如果百姓失去了工作的機會,他們謀生艱難,這就是對他們的一種損害;若是農民的農時被耽誤,莊稼無法正常生長,他們一年的收成就沒了指望,這便是對他們的破壞;若是沒有罪過也要隨意懲罰,那無異於是在殺害他們;要是加重賦稅,讓他們本就困苦的生活雪上加霜,那就是在奪取他們的生計;若是修建過多的宮室台榭,讓百姓疲於勞作,那便是讓百姓受苦;要是那些官吏腐敗,又苛刻又擾民,那百姓的日子就沒法過,這自然會激怒他們。
    ‘所以啊,陛下,凡是善於治國的,統治人民就應當像父母愛子女一樣,時刻關懷,悉心照料;也要像兄長愛弟弟一樣,護著疼著,事事周全。看到百姓們饑寒交迫,就要為他們憂慮;看到他們勞苦奔波,就要為他們悲憐。對待賞罰,要有同理心,就像這賞罰是施行在自己身上一樣;對待征收賦稅,也要考慮百姓的承受力,好似拿走的是自己辛苦積攢的財物一樣。這才是真正的愛民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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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罷,張良微微躬身,目光中透著期許,似乎在等待著劉邦有所感悟。
    劉邦原本略顯慵懶地斜倚在案幾旁,微微眯起雙眼,似乎在思索著什麽。聽完張良一番關於治國的陳詞,他“哦!”了一聲,像是突然有所領悟,緩緩坐正身子,語氣中帶著幾分篤定說道:“還是一切從實際出發嘛,還是輕傜薄稅、崇儉尚樸、少生事端嘛!這才是治理國家的正道,國君若能做到這些,便是為百姓做了實實在在的好事。”
    張良微微皺眉,輕輕搖頭,稍作糾正地說道:“陛下,您所言固然不錯,但這隻是大的方向。要真正做到關心他們的生產與生活,那可不是嘴上說說那麽簡單,其中涉及到方方麵麵,實非易事啊!百姓們的生活繁雜瑣碎,農耕、桑麻、商貿、居所,每一樣都關乎他們的生計。君主的關懷須得細致入微,真正了解到百姓的疾苦,這樣才能有的放矢,切實幫助他們。隻是,這些事情千頭萬緒,需要君主時刻關注,用心去做,談何容易呐!”
    劉邦聽聞,不禁歎了口氣。他起身踱步,踱步時身形似乎帶著幾分疲憊,腳步也略顯沉重,緩緩說道:“天下如此之大,百姓人數眾多,地域遼闊,各處情況皆不相同,我一人之力,哪裏關心得過來嘛!就算我有心,卻也沒有那麽多精力去顧及每一個人,每一處之事啊。”
    張良走上前幾步,神色沉穩,說道:“陛下,這正是臣想要勸諫的。陛下一人之力有限,那就讓天下官吏都去關心呀!畢竟官吏是陛下與百姓之間的橋梁,他們身處各地,能更直接地了解百姓的所需所求。可這想法雖好,但這中間卻有諸多困難。這世間的官吏形形色色,人心各異,有的清正廉潔,能真心為百姓做事,有的卻以權謀私,中飽私囊,甚至欺壓百姓。要讓所有的官吏都能真心去關心百姓的生產與生活,這談何容易!這一方的風氣、官吏自身的品性、他們內心的私欲,都可能成為阻礙。所以,要做到這一點,絕非一朝一夕之功,更需有完善的製度與監督約束,可這,又談何容易啊!”
    劉邦聽後,亦是重重地搖了搖頭,無奈地歎道:“朕心裏何嚐不知其難。我即使有這樣的心意,也時常思考如何能讓百姓過上好日子。可那天下官吏又不是與朕一樣的人,每個人的理念、追求都不同。有的一心隻想往上爬,有的則隻貪圖錢財享樂。朕即便下達明確的旨意,也難保他們能如實執行。朕豈能要求他們每一個人都和朕心意相同,事事都做得妥當完備?這也實在是臣之無奈啊!”
    張良見劉邦滿臉無奈與憂心,深知其中複雜難處,對此也隻能點到為止。他恭敬地深深鞠躬行禮,而後點點頭說道:“陛下,臣理解您的難處。但即便如此,我們還是可以作一些要求的!這就要涉及到吏治上的事兒了。隻有嚴明吏治,才能讓那些官吏有所忌憚,不敢肆意妄為,從而盡力去為一方百姓謀福祉。”
    聽張良說到吏治,劉邦一下子也轉移了關注方向,他那原本略顯深沉的麵容上,頓時泛起了幾分思索的光芒,趕忙趁機向張良問道:“子房啊,你說說看,我如今貴為天子了,這往日的那一眾好兄弟,都成了我的臣子。如今我該怎樣與大家相處,才既能區分開這身份的高低,又能不失往昔弟兄間那種融洽、無所拘束的感情啊?這事兒啊,可讓我著實有些頭疼啊。”
    他心裏可清楚得很,自己算是混江湖混慣了!想當年在沛縣,任泗水亭長時,日子雖說窮是窮了點兒,可整日的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暢快。他和一幫子弟兄夥,在那窮中作樂,放蕩形骸。每日裏,沒什麽勾心鬥角的事兒攪心,也沒有繁雜公務壓身,想喝酒就喝酒,想玩耍就玩耍,過著一種悠哉悠哉、無拘無束的快樂單身漢的日子。
    他們那幫子人,雖說有遊手好閑之嫌。平日裏啊,也不怎麽幹農活,沒什麽正經營生。但他們並不做對不起鄉親們的壞事兒。大家都是鄉裏鄉鄰,互相幫襯著過日子。哪家的農具壞了,他們幫忙修修;哪家的孩子走丟了,他們也熱心幫忙找找。所以啊,在老鄉們的眼中,他們雖然有時候有點兒油條,整日裏嘻嘻哈哈,不務正業的樣子,但並不可惡可恨。
    反過來呢,劉邦還經常幫別人排解糾紛。哪家兒媳婦和婆婆吵架了,劉邦就上門去說和說和;鄰裏之間因為一點田地的事兒起了爭執,劉邦也會上前去調和調和。由於他為人義氣,作風仗義,遇到那些欺軟怕硬的家夥,他也不怕得罪人,主動站出來給他們撐腰。所以啊,父老鄉親還覺得劉邦“有長者風範”!
    若說坊間對劉邦議論得最多的,恐怕就是他與曹氏的事兒了。
    曹家原本在這附近開有一個小酒館,那是曹家祖傳的營生。自己釀酒售賣,這酒啊,別有一番風味。這種酒是自家釀的,製作起來倒也不難,並未去糟粕,隻是把糧食磨成粉,蒸熟發酵後加水一煮就成了酒湯,民間也稱為咂酒或臘酒。由於酒湯是渾濁的,所以俗稱濁酒。故而陸遊有詩句“莫笑農家臘酒渾”這樣的描述,司馬相如拐走卓文君,卓王孫很是生氣,竟然沒有給他們任何財產。那卓文君生計無處著落時,司馬相如便讓卓文君“當壚賣酒”,幹起這一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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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氏嫁到曹家沒幾年,本以為能和丈夫相安度日,可誰知,命運卻突然轉變。曹氏那本有些柔弱的丈夫,竟因病匆匆離世,隻留下曹氏一人,成了個小寡婦。
    這曹氏在鄉裏也算有些姿色的女子。她雖身為寡婦,卻依舊有著那份端莊與溫柔,笑起來眉眼含笑,透著一股溫潤的氣質。劉邦作為泗水亭的亭長,平日裏經常在樊噲那兒弄些狗肉,然後興致一高,就會邀約上一幫朋友,熱熱鬧鬧地去曹氏酒館喝酒。
    劉邦啊,那是何等聰明之人,對各家各戶的情況都了如指掌。他進了酒館,先是高談闊論一番,說說這江湖趣事,再講講自己的見聞。喝了些酒,那酒啊,就像是有魔力一般,讓他平日裏沉悶的性子也變得活躍起來,難免就喜歡調戲一下曹氏。而曹氏呢,雖然守寡,但也要靠這酒館的生意維持生計,知道劉邦他們勢力不小,在這鄉裏也算是有些分量,自然也得殷勤招待。她那靈動的眼眸,時不時地給劉邦使個眼色,言語中也帶著幾分俏皮,愛與他們打情罵俏的。
    劉邦雖然平日裏懶,不願做那費力氣的農活,但人長得那叫一個高大,身材魁梧,像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而且啊,他這人極為愛臭美。有回,他自己突發奇想,用竹子篾條編了頂冠來戴著,心裏還美滋滋的,覺得這樣肯定特別威風。這不,第二天,他就迫不及待地戴著這頂冠到曹氏酒館了,在朋友們麵前還得意的顯擺了半天。朋友們一看,都忍不住哄笑起來,笑他那模樣就像個滑稽的小醜,這也惹得大家好好鬧了一場!
    劉邦與曹氏之間,原本就是這種民間開玩笑式的調笑,兩人相處時,雖然會有些曖昧的眼神和小玩笑,但並無多大個出格的舉動。在這不經意間相處中,曹氏發現劉邦可不是個一般的人,他看似懶散,實則心思細膩,為人豪爽,在人前總有一種不怒自威的風範,漸漸地,她覺得劉邦是個風趣而又正派的人,不知不覺地,曹氏便在心底對他產生了一種別樣的情愫,慢慢打心眼兒裏喜歡上了他。
    劉邦這人心性豪爽,卻也有一絲孩子氣,經常差酒錢,有時候興之所至,吃完喝完甩下一句“下次給錢”,就跑沒影了。曹氏呢,想著大家都是鄉裏鄉親的,也沒真為難他,就由著他賒欠著。
    有一次,酒館裏的客人多了起來,劉邦又喝得暢快,心情大好。酒足飯飽之後,他開玩笑地說,自己還不上酒錢幹脆就用幫曹氏推磨來抵賬。這話本是一時的玩笑之語,可誰知,這曹氏也是個機靈的性子,當下就把這話給記在心裏了。等酒後大家都散了,她還真把劉邦給留下,讓他去推磨了。劉邦倒也覺得好玩,就真的推了起來,那憨態可掬的模樣,逗得曹氏忍不住偷笑。自此,劉邦便與曹氏的關係愈發親近了,經常住宿在曹家。
    不過,若要劉邦娶曹氏呢,劉邦又自知娶不起!他心裏也清楚,這酒館是曹家的產業,曹家肯定不會把它賠嫁給曹氏。而劉邦自己呢,在鄉下隻有一間破草房,那破草房風雨飄搖,看著就讓人揪心。把曹氏娶回去就隻能種地過日子,可不能讓她開酒館了!若是能讓曹氏過上好日子,她也不該被埋沒在田地裏啊。
    而讓劉邦入贅呢,劉邦更是丟不起那麵子!他雖說有時玩世不恭,但骨子裏還是有那股子自尊和傲氣。他怎麽能輕易地到別人家去做個贅婿呢?
    所以啊,就這樣,他與曹氏一直就這麽苟合著,兩人的感情在默默滋長。甚至,他們的女兒劉肥都幾歲了,因為這種曖昧不清的關係,還一直沒拜天地成親,這在當時的鄉裏,也引起了不少人的側目和議論。
    直到劉邦娶了呂雉。呂太公給了些錢,又幫他操辦一番,才算給劉邦安了一個家,讓他有了個正兒八經的身份。
    對於曹氏的存在,呂雉是知道的。剛開始,呂雉也不好多說什麽,心裏隻盼著劉邦能收收心,多花些心思在家庭上。所以,隻要劉邦回家,不再到曹氏那兒住宿了就行。後來呢,由於相信呂太公的話,說劉邦是真龍天子。劉邦起兵漸有起色後,呂雉呢,心態也發生了變化。她想著,自己既然已與劉邦成了這等關係,既然劉邦有帝王之運,那她自然要幫劉邦一把。於是,呂雉反而幫著劉邦照顧曹氏。
    甚至,有一次劉邦糾集五十六萬大軍圍困彭城時,呂雉心中滿是歡喜,想著劉邦的霸業又進一步了。她帶著劉太公與兒子,滿心期待地來與劉邦團聚。她也顧念著曹氏與劉邦、劉肥的淵源,還特意帶上曹氏母子同行。可誰也沒想到,那一次,他們遭遇了項羽的大軍,不幸被俘虜,命運仿佛又發生了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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