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延惱羞成怒，但他忍住了對那些士兵下手，反而警告起了宋輕瓷。
    “我勸你安分點，激怒我，或者激怒他們都對你沒什麽好處。”
    他壓低了聲音：“他們原來可都是強盜，把他們惹惱了，我也保不住你。”
    宋輕瓷愣了一下。
    她原以為這些是新拉的壯丁，沒想到竟是強盜。
    她冷笑一聲：“沒想到昔日名震天下的謝家軍，今日竟會與強盜為伍，謝將軍這是想晚節不保嗎？”
    謝清延不以為然。
    “強盜又如何？強大如端王，當初不也把山賊當私兵養？”
    他伸手扯了下宋輕瓷的頭發，迫得她抬起了頭。
    “你當初不就被那群山賊擄走過嗎？想必那滋味很不好受吧？”
    宋輕瓷頭皮被他扯得發麻，但一聲不吭，滿臉鎮定。
    “那又如何，最終他們都被官軍剿殺，端王也死於皇上手中。”
    “謝小將軍難道想步他們的後塵嗎？”
    謝清延惱怒地踹了一腳她坐著的椅子，冷聲道。
    “你以為我們願意，要是不是皇上過河拆橋，我們何至於此。”
    他越說越憤怒：“隻許為君的卸磨殺驢，不許為臣的奮起自救嗎？”
    宋輕瓷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你們妄想借曾經的恩德，逼迫皇上聽從你們嗎？”
    “你們雖對皇上有恩，但你們難道沒從中獲益？你們當初打仗時，沒有領朝廷的俸祿和軍餉嗎？”
    “你們和皇上打了勝仗，難道沒有得到過嘉獎嗎？”
    “若是沒有，你們手中何來兵權，何來將軍威名？”
    “一將功成萬骨枯，那些為了你們的名利戰死疆場的戰士尚且沒說什麽，你們這些踩著他們屍骨活下來的將領，有何資格對皇上提私人要求？”
    隻因蕭允不願娶謝清越為太子妃，他們便心生怨懟，屢次朝自己下手，現在更是想要造反，危害天下。
    謝家人的心未免太大，手也未免伸得太長。
    蕭允一而再再而三地給他們機會，都被他們給浪費了。
    謝清延被宋輕瓷說得麵紅耳赤，心裏發虛。
    但他心中仍不願承認謝家淪落至此，是他們咎由自取。
    他冷笑著說道：“我們沒資格對皇上提要求，那你呢？你甚至沒上過戰場，更沒資格。”
    宋輕瓷搖頭：“你們救過皇上，我也救過；你們上過戰場護衛百姓，我也曾捐銀剿殺山賊，資助災民。”
    “我的功勞雖不如你們大，但我動用的人力沒你們多，也沒占用朝廷一分一毫。”
    “我所做的並不比你們少，所以別用你們的軍功來壓我，來壓皇上。”
    謝清延被她懟得說不出話來，可又不敢對她動手，最後隻能氣哼哼地出去了。
    沒過多久，外麵傳來小聲的訓斥聲。
    應該是謝清延在訓斥剛剛奸淫婦女的那幾個小兵。
    宋輕瓷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不是今晚他們夜宿於此，那幾個婦女也不會遭此劫難。
    她本以為今晚這事就這樣過了，誰在夜半時分，她的房門被大力踹開，謝清延衝了進來，抓起旁邊木架上的外袍就扔在了她的身上，又把她拉了起來。
    “快穿上，咱們得繼續趕路。”
    宋輕瓷白日趕了一天路，睡得正熟，忽然被抓起，神思還有些昏沉，看到謝清延忽然湊近的臉，頓時嚇得整個人都清醒，抓起外袍就匆忙穿了起來。
    “為何要晚上趕路？”
    謝清延瞪了她一眼，厲聲道：“還不是你這個掃把星。”
    宋輕瓷心下頓時了然。
    應當是蕭允的人來救她了。
    她有心拖延，刻意放慢了穿衣的速度。
    謝清延看穿了她的把戲，冷笑道：“你要不穿，那就別穿了。”
    說完就伸手想要把她手上的衣服扯走。
    宋輕瓷後退兩步，趕緊把衣服穿好，腰帶係好：“我好了。”
    謝清延將拽著她出了房間，直往村外走去。
    一陣哭鬧聲從身後傳來，老人，婦女，孩子的聲音都有，宋輕瓷心下“咯噔”一聲。
    “你們不會是要屠村吧？”
    謝清延看了她一眼，臉色緊繃：“你少管。”
    旁邊有個士兵笑著道：“少將軍，後麵有追兵，這時候屠村是最好的辦法。”
    “一是能轉移追兵的注意力，二是能吸引他們進村救人，三是能減少咱們的暴露機率，四嘛，若是日後有人追究起來，也死無對症，沒人能治咱們的罪。”
    宋輕瓷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謝清延臉色也有些難看，但也沒敢直接訓人，隻是幹笑了一聲：“不愧是你們，知道得還挺多。”
    那人諂笑道：“這可都我們的打家劫舍的經驗，這還是我大哥教的，可惜他折在餘州的未央山上了。”
    “若是他還在，能帶領著那幫弟兄加入謝家軍，謝家軍一定會如虎添翼。”
    他臉上帶著幾分遺憾。
    宋輕瓷卻聽得心下發寒，臉色微白。
    餘州未央山，他大哥莫不是那群山賊的首領王信義？
    他可是端王的心腹，隻是不幸中了寧王的箭，在剿匪開始前就毒發身亡了。
    若是讓這人知道，自己就是當初推動剿匪的人之一，隻怕他不會放過她。
    謝清延也想到了這點，意味深長地看了宋輕瓷一眼，警告道：“安分點。”
    宋輕瓷沒有說話，而是又看了那士兵一眼。
    他長著張扔進人群就會消失的路人臉了，一雙倒三角眼卻是格外醒目，即便是帶著笑意看人，仍然有幾分瘮人，一看就是個狠角色。
    他臉上還有幾處指甲劃出來的細碎傷口，正往外冒著血，想來是剛受傷不久。
    宋輕瓷想起了之前女子的哭叫聲，想來這人也參與了奸淫。
    宋輕瓷心中生出了幾分殺意，這樣陰狠毒辣的男人，死了比活著好。
    她心中飛快地轉著殺人的法子，沒注意到這人也正看著她，臉上帶著幾分不懷好意。
    身後忽然火光衝天，夾雜著劈裏啪啦的烈火燃燒聲音，幾乎把漆黑的夜空點燃。
    宋輕瓷回頭，就見剛剛還完好的村子，此刻已是一片火海。
    火海中還夾雜著淒厲的人聲，聽起來格外可怖。
    宋輕瓷不由得攥緊了指尖，身體也因為憤怒而顫抖起來。
    謝清延倒是一片平靜。
    他之前就在破廟裏殺過人放過火，對於殺人滅口之事早就熟爛於心，隻要沒人激他，他心中就不會有任何情緒。
    宋輕瓷正看著著火的村落，身旁的士兵忽然靠近她，一臉關切。
    “宋姑娘莫不是怕了？別怕，有我們在，定會好好保護你的。”
    宋輕瓷看著他臉上略顯淫邪的笑容，心下不適，往旁邊退了一步。
    那士兵臉色微變，卻還是維持著笑臉，正要再說什麽，忽然一支箭矢破空而來，直入他胸膛。
    原本有條不紊從村中撤出的一行人頓時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