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還要去開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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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大校長!哈哈!”手電筒光柱的另一端傳來聲音,語氣透著調侃:“喲,在探討格命友誼呐!”
    岑濟也聽出來是誰了,沒好氣的開口:“鄭大哥你也太煩人了,哪有人大晚上帶手電筒照人玩的!”
    鄭向東摁滅了手電,笑著走到跟前:“我哪有那麽缺德?是上午到你們生產隊送信的時候,沒擠進來!”
    說完便把一個牛皮紙包交給了岑濟:“裏頭有一封是給你的,其餘的都是瓜子廠的,你捎帶著一起拿回去吧,我就不跑了!”
    原來鄭向東是為了送信,岑濟還以為他什麽時候改行掃簧了呢。
    鄭向東走後,邱慧娟也沒了繼續跟岑濟膩歪的心思,直接一溜煙跑回宿舍去了,把岑濟一個人丟在路口。
    岑濟也是苦笑,順路把信交給了在瓜子廠值班的保衛科副科長肖軍,自己揣著信回家了。
    等到了家,拉亮電燈一看,岑濟這才傻眼。
    什麽?六月六號還要開會?
    岑濟一下子懵圈了,接著捏著信紙仔細看了一遍,大腦飛速運轉,總算是記起了幾個月前好像是有人跟自己提過一嘴。
    再仔細一琢磨,對了!楊佳打電話給自己說來著,可最近隊裏事情太多,楊佳自己也忙得飛起,一時間兩人都忘了。
    現在楊佳也不分管教科文衛這塊,自己又忙,差點把大事給誤了。
    什麽?開會不叫大事?
    開什麽國際玩笑,會議那是隨便開的嗎?
    在中國,最能證明一個人價值的方式就是開會。
    在城裏有居委會,在農村有隊委會;在廠裏有工會,在學校有班委會;動不動就開家長會,沒事就開聯歡會;單位間開聯誼會增進感情,兄弟地區開交流會加強溝通。
    步入社會之後那會就更多了!
    單位裏進新人要開迎新會,老幹部退休要開榮休會;年初開務虛會,年底開總結會;有問題要開協調會,找問題要開民主生活會、組織生活會。
    其餘的什麽動員會、部署會、推進會、調度會、批鬥會等等,那更是數不勝數。
    就連那些貪關落馬的時候,都得找個理由請他們來開會,然後在會場實施抓捕!
    岑濟至今都忘不了,自己在上二年級時,終於成為了一名光榮的少先隊員。
    到了學校少先大隊開大會的時候,門口的小隊長竟然不讓我進去。
    “這個會隻能有杠的少先隊員才能參加,你胳膊上別說有杠了,你連牌子都沒有,趕緊回教室打掃衛生去!”
    岑濟至今都還記得,那扇虛掩的會議室大門裏,不時傳來歡聲笑語,似乎門縫裏都透著和煦的金光。
    從那時起,岑濟就知道了,會不是什麽人都能開的,能參加會議,那更是一種身份的象征。
    因此,平日裏大隊什麽小會都參加的岑濟,自然是不能放過這個參會的機會,更別說這可是省級層麵的會。
    看來信說,到時候還會有皖省的一把手到場講話哩!
    岑濟趕緊直起了身子,仿佛此刻自己已身處會場,聆聽省部級幹部講話,手中筆掃墨飛,把會議精神牢牢記下……
    在家裏興奮一晚上後,岑濟一直折騰到半夜才睡著,第二天一早就去大隊跟魯求英報喜。
    “好啊!好啊!”魯求英連眼角的眼屎都沒來得及擦,一個勁地搓手:“咱大隊出人才了,都能去省裏開會了!”
    看吧,在魯求英眼裏,人才的標準就是能去省裏開會!
    高興完之後,魯求英又表示這種好事大隊必須要支持,讓岑濟臨出發時去洪步春那裏領五十塊路費和二十斤糧票。
    “支書,會就開一天,二十斤糧票太多了吧?”岑濟有些不好意思。
    “不多、不多,端午節去開會,節都過不了,這點糧票算什麽?”
    什麽?端午節?六月六號是端午節?
    岑濟一下子傻眼,陵穀當地風俗,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除了年三十、中秋節、冬至,剩下的就是端午了。
    從小到大,除了上大學那幾年,端午節是在學校過的,其餘時間都是在家過節。
    過節的時候,奶奶會煮五香蛋、搓五彩繩、裹箬葉棕,自己和小夥伴一手抓著鹹鴨蛋,一手捏著菖蒲當寶劍玩,晚上回到家,在艾草的香氣中沉沉睡去,多麽美好的節日。
    唉,真可惜呀,明明是開會的大好事,可為什麽偏偏選在端午節開呢?
    回到芙蓉生產隊後,周有才站在廠門口老遠就跟岑濟打招呼,說是江城的葛主任來電話。
    一問才知道,葛主任也是要去省裏參會的,他想著岑濟沒去過省城,就喊著一道去,路上也有個照應。
    岑濟一咂吧嘴,自己確實還沒去過這個年代的省城,這人生地不熟的,搞不好還真得抓瞎。
    電話回撥過去,葛主任已經回家去了,那邊是郵電所,答應幫岑濟轉告一聲,約定明天上午九點再撥電話過去,到時候再商量下具體的出發時間。
    回學校後,岑濟照例去教室看下課堂紀律,順手逮幾個調皮搗蛋鬼,在他們屁股上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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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課的時候,男孩子們聚在一起玩鬥雞,王可牛仗著身強力壯欺負自己小爸爸。
    岑濟當即不樂意了,拉開陣勢,右腿架在左腿膝蓋上,表示要跟王可牛單挑。
    一連幾個來回,把王可牛撞得灰頭土臉,樂得岑濟哈哈大笑,小樣,看你還嘚不嘚瑟!
    快樂的課間休息很快就結束了,岑濟拍拍褲子上的灰塵,去食堂檢查了下中午的夥食準備情況。
    嗯,糙米飯配雜糧餅子,土豆片子炒鹹肉,青菜秧子打蛋湯,搞得不醜。
    對劉拐子的工作進行一番表揚後,岑濟準備去新學校工地上轉一圈,之後就能回來幹飯了。
    唉,這領導幹的也是挺充實的!
    不料剛出門,岑濟就撞上了一臉行色匆匆的洪步春。
    “岑校長,剛好,有件事情我要跟你說一下!”
    嘢?這麽快就來送糧票了?
    岑濟嘴巴一咧就迎了上去:“哎呀,這點小事哪還要你跑一趟!”
    洪步春一愣:“這、這事你知道嗎?”
    “知道啊!早上我才跟支書說的!”
    “啊?”洪步春眉頭一皺,語氣急促起來:“那支書怎麽說?”
    “支書怎麽說?”岑濟疑惑地看著洪步春:“支書讓你給錢給糧票來著。”
    “這、這不合適吧!”洪步春臉漲紅了,似乎很有抵觸情緒。
    “這有什麽?大隊最近資金緊張嗎?”岑濟有點不開心了,自己去省裏開會也是增光添彩的事,怎麽你還不樂意了,還特意找上門來說。
    “這事還要大隊拿錢?”洪步春兩手叉腰,背過身去,恨恨地看著教室。
    “啊?”岑濟聽了洪步春的話,當時就愣住了,這叫什麽話!支書都答應的事,你還要賴賬?
    本來自己也沒打算讓大隊出錢,可支書都發話了,你一個會計憑什麽要攔著。
    岑濟心裏有些不痛快,伸手就要扒拉洪步春,想跟他好好理論一下。
    可就在這時候,教室裏突然衝出一個學生,狗踮似的嗖的一下紮進了洪步春懷裏。
    好小子!岑濟心裏暗喜,現在的學生就是有情有義、尊師重教,知道校長受了委屈,還肯為自己出氣。
    快把頭抬起來,讓校長看看,本學期的三好學生有著落了!
    可這學生突然一下子哇的哭出聲來,從洪步春懷裏掙開後,舉著髒兮兮的小手指向岑濟。
    “丁老師打我,岑校長不管我!阿舅你要替我做主啊!嗚哇哇!”
    洪步春摟住王維勝,回頭盯著岑濟,眼眶都有些泛紅了:“岑校長,學校管教學生天經地義,打打罵罵就算了!”
    “可是我外甥尿都被老師打出來了,還是當著全班學生的麵,這讓他以後怎麽做人,說媳婦都說不到!”
    “我不知道你跟支書是怎麽說的,竟然還要賠錢給學校,這還講理嗎!”
    岑濟一聽,恍然大悟,原來洪步春說的是這事啊!王維勝這小兔崽子,竟然還找洪步春告狀。
    還沒等岑濟開口解釋,教室裏又竄出個人來,這風風火火的樣子,不用看就知道是丁小曼。
    “王維勝,你出來為什麽不報告?”丁小曼手裏揮舞著教鞭,單手叉著腰厲聲喝問。
    王維勝一聽到聲音,嚇得轉頭往洪步春懷裏一撲,大腿根都夾緊了,生怕一個沒憋住又呲出尿來。
    洪步春把王維勝拉到自己身後,義正言辭地對丁小曼說道:“老人家教導我們,有兩種揭露和解決的方法,一種是對敵我之間的,一種是對人民內部的。前者是用鎮壓的方法,後者是用說服的方法,即批評的方法。”
    “教育學生應當以說服教育為主,而不是成天拿棍子敲打,打壞了身體怎麽辦,以後他長大了怎麽搞生產、促格命?”
    丁小曼盯著洪步春眨巴眨巴眼睛,一直等洪步春說完,之後抿嘴一笑。
    “他老人家還說過,處處都把自己的利益擺在最優先的位置,一切從自己而不是集體的利益出發,這種個人主義在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上扭曲了個人與他人、個人與集體、個人與外部世界的關係,必然導致私欲惡性膨脹。”
    “王維勝在課堂上擾亂課堂秩序,就是在破壞集體秩序、損害班集體利益,他當時就是班集體的敵人。”
    “是敵人,就該打倒,要批倒、批臭!”
    “你—”洪步春伸手指著丁小曼想要反駁,這純粹是在強詞奪理嘛。
    “難道不應該嗎?他還小,思想上一時半會兒無法改正,既然無法觸及到他的思想,那隻能先觸及到他的皮肉!”
    “我—”
    “他這種行為如果不製止,那其他同學有樣學樣,課還上不上了,教學活動還怎麽開展,農村教育還要不要辦?”
    “你不要擺教師爺的譜,對待學生也要像對待群眾一樣,和和氣氣,不要—”
    洪步春抓住丁小曼喘氣的檔口,趕緊說了幾句,結果剛說出口又被打斷。
    “老人家說過,小學教師是基層的教育工作者,是最接近基層的群眾。你憑什麽說我擺譜?我看你才是官僚主義作祟,開口就要批判我這個群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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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步春漲紅了臉,胸膛起起伏伏,他不能再說了,因為他就是大隊會計,大小是個幹部,那就坐實了自己搞官僚主義那一套了。
    丁小曼抱著肩膀笑盈盈地看著他,洪步春把頭扭過,避開那亮閃閃的目光,伸手把王維勝往前一推:
    “回去上課,誰讓你自己跑出來的!”
    王維勝當時就懵了,自己老舅怎麽跟叛徒蒲誌高似的,出賣起戰友來真是一點都不眨眼啊!
    洪步春衝岑濟略一點頭,轉身就走,他自己也沒搞明白,怎麽嘴巴皮子今天這麽不利索,沒說幾句就被駁回來。
    丁小曼一揮實心竹子做成的教鞭,空氣中發出一陣破空的尖嘯,宣告了這場論戰的勝利。
    “還不回去上課?要我請你嗎!”
    王維勝頭皮一麻,仿佛那教鞭已經落在自己屁股上,灰溜溜地跑回了教室。
    被洪步春這麽一耽擱,岑濟趕緊邁步向學校工地趕去,這工地就像岑濟自己家一樣,一天不去個兩三趟,心裏就有些發慌。
    一路往東,盡是些田間小路,路旁禾苗鬱鬱蔥蔥,莖稈飽滿,綠中透白,長勢看上去頗為喜人。
    要是擱岑濟小時候,肯定忍不住要偷偷拽兩根出來,丟進嘴裏解解饞。
    這時候稻子剛長成,穀殼柔軟脆嫩,天然一股甜味,讓人欲罷不能。
    不過岑濟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一把沒長成的稻穗都有可能會是今後碗裏的米飯,可不能浪費!
    經過攔水壩的時候,碰巧還遇到桂枝大嫂和蔡大媽,兩人頭低著在小聲嘀咕著什麽。
    岑濟把聲音提高了八度,跟她們打招呼,結果像是嚇到了她們,神情尷尬地從旁邊匆匆走過。
    “奇奇怪怪!”岑濟心裏疑惑,但也沒多問,徑直朝工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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