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省城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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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喲!這是哪位小將?岑濟好奇地伸長了脖子朝外看去。
    這首打油詩說來有些來頭,自己老爸後世經常在家念叨這幾句,為自己初中沒考上高中開脫。
    每當聽到此話,岑濟總是會嗤之以鼻:“您老就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誰不知道你那會兒總是在外玩!”
    老爹這時候就會暴起給岑濟一個毛栗子:“要是老子不玩,哪來的你這個小狗日的!”
    說完又開始絮絮叨叨自己年輕時候,多受小姑娘歡迎,有好些領導的女兒都願意倒貼。
    老爹越說越投入,全然忘了老媽正臉色鐵青的站在他身後。
    扯遠了,這打油詩出現的時代跟“白卷英雄”張鐵生的時候相仿,都是1973年。
    嘿嘿,這個年代一聽,就知道是什麽時候。
    不過這個打油詩的作者,可就沒有張鐵生那麽走運咯!
    寫詩的人是個女學生,是豫省唐河縣馬振扶公社人,當時才十五歲,正在上初中。
    女學生在學校英語考試時交了白卷,並在試卷上寫下了這樣一首打油詩:
    我是中國人,何必學外文,不學abc,也當接班人,接好格命班,埋葬帝修反。
    班主任一看這還得了?立即跟她談話,同時向校領導作了匯報。
    其實事情到這裏也就差不多了,一個正處在叛逆期的學生,一個按流程辦事的老師,批評、教育、談心等流程都走過了。
    但出人意料的是,接到報告後的校長覺得不行,這樣的做法太輕了!這是對學校權威的公然挑釁,必須要讓全校師生明白其中的道理,以儆效尤!
    第二天一早,校長在全校師生參加的早操會上,對寫打油詩的女學生當眾批評,並號召全校師生一齊批判她。
    隨後班主任又要求女學生當著同學們的麵,當眾作檢討,事情鬧得沸沸揚揚。
    女學生本身心理就較為脆弱,哪裏經受的住全校師生幾百人的批判。
    別說她了,就是現在的網紅,被彈幕罵多了不是也會破防嘛!
    於是一個想不開,就在課間離校了,三天後她的body被發現,竟是已經投水了。
    幾個月後,全國陸續出現“白卷英雄”、“黃shuai日記”等事件,在社會上掀起軒然大波。
    經“四大豪俠”指示,一場運動就轟轟烈烈地開始了,校長、老師被查,女學生的墳墓被修葺一新,同時受到追認。
    一時間,這些平日裏教學經驗豐富的老師們,仿佛一下子不會教書了,“老師不敢教,學生不好好學”,這還上哪門子課嘛!
    當然了,1977年,這件事就被平返了,當地召開了聲勢浩大的萬人大會,宣布了決定,洗刷了校長和老師的冤屈。
    與此同時,女學生的墳墓被破壞,墓碑被砸碎。
    岑濟在上班之後,經過多年摸爬滾打,搞明白一個道理。
    個體作為機製裏的一員,對上級的命令必須要執行,可個體若是並不認同這個命令,該怎麽辦?
    那就百分之二百的去執行它!
    女學生的白卷一方麵說明她自己的厭學,但另一方麵也折射出老師的水平,為什麽她不願學?
    那你硬要說她調皮,好嘛,那你批評她、跟她談心談話,說服她、教育她,讓她改正就是了,為什麽要發動全校師生來批判她?
    這已經脫離教育的範疇,進而轉到敵我矛盾上來了!
    換言之,你學校已經不把學生當學生看,而是把她當成動搖權威的敵人。
    而教師這個群體,明明是來源於大眾,但在掌握了一部分知識後,反倒是把自己擺在大眾的頭上,自視甚高。
    在幾十年後,逐漸脫離群眾、蔑視群眾、敵視群眾,在骨子裏就透著尖酸。
    往好了說是清高,往壞了說就是酸。
    好嘛,上頭讓我改掉臭毛病,我改,一改到底。課就不上了,學生們愛不學就不學,跟我有什麽關係?
    旗幟倒著扛,誰能奈我何?
    等反攻倒算的那一刻來臨時,他們就露出了尖利的爪牙,瘋狂的報複,恨不得生啖其肉。
    你看,這才過去幾年,那些過去躲在角落裏的東西就又出來了,仗著自己掌握的一點學識,開始以奇貨自居了。
    教室裏頭亂成一團,老師們紛紛趕出門外,聲色俱厲地罵起來,可那喊口號的調皮搗蛋鬼早就跑沒影了。
    “娟兒,走吧,這老頭兒看著也不像是個能教書的,估計是要騙錢!”岑濟拽了拽邱慧娟,準備走人。
    “這位同誌,你怎麽血口噴人呢?”
    興許是岑濟說話聲大了點,一個前排就座的女老師起身衝著岑濟厲聲喝問。
    “哼,鄉巴佬沒見過世麵,上不了英語課就別上!”
    又一個女老師站起來,氣勢洶洶地拍了下桌子。
    喲!過分了啊,你說誰鄉巴佬呢?我這穿的—
    岑濟看了下自己,衣服被土肥皂洗的褪色,腳上一雙灰綠色解放鞋,確實土了吧唧的。
    看岑濟不說話,兩個女老師得寸進尺,更加洋洋得意,目光誇張地上下打量起岑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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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給李老師道歉!”
    “對,道歉!”
    麵對眼前這咄咄逼人的兩個女老師,岑濟一時間慌了陣腳,低聲問邱慧娟:“這兩位你認識嗎?”
    邱慧娟搖了搖頭:“不認識,今天林玉嬌也沒來,我人都不熟悉。”
    “泥腿子回去洗幹淨點,身上臭烘烘的!”先前那個女老師出言更加刻薄。
    過分了啊,這可真過分了,岑濟昨天晚上才用香皂洗的澡,蘇服家的呢!
    不過教室裏有些男同誌聽了這話,倒是先自己聞了聞身上的味道,仿佛這話也在說他們。
    “洗澡?我平時shoer用的都是safeguard、sixgod,你用的什麽shapoo?”
    一口土洋夾雜的洋涇浜英語,頓時就震得兩個女老師渾身發麻,隻是伸手指著岑濟點來點去。
    “你、你—”
    “我?我什麽?我人送外號陵穀約翰牛、萬安山姆鷹,跟我顯擺什麽英格裏希?”
    “哦!你sk!”
    “我、我—”
    兩個女的都氣得語塞,這個男的好不要臉,還用英語問自己,雖然自己聽不大懂,但聽著就不是好話,好話還會說皂莢果子嗎?這是在赤裸裸的耍流氓!
    幾句話一出,邱慧娟和丁小曼一臉崇拜地看著岑濟,沒想到校長這麽厲害,一般人講普通話都講不利索。
    校長一句話既能用英語還能講漢語,中西結合,這可是高素質人才呀!
    岑濟三步並作兩步邁上講台,伸出雙臂憑空壓了壓:“各位朋友,我是躍進大隊的小學校長!”
    “英語嘛,對我來說雖然是七竅通了六竅,但我知道,與其盯著這幾個英文字母死摳,不如學些技術,實實在在地為咱們家鄉做貢獻!”
    “我們小學下半年教學樓就建好了,到時候要擴招,學生一百多人,老師缺不少,如果大家有興趣,大可以來試試!”
    “待遇上絕不會虧待大家,幹得好,一個月百把塊還是有的!”
    這個比裝完,岑濟就要走,自己這一通大鬧課堂之後,說不定就要被中心校拉進黑名單了,再不跑就怕來不及了。
    不過教室裏一時間議論紛紛,大家都對岑濟口中的“百把塊”很感興趣。
    “說的對啊,一個月要是能掙個幾十塊錢,我還學什麽英語啊!”
    “哎哎,老周,這小子說的真的假的?”
    “不清楚,但是我聽說躍進大隊是在修教學樓,水泥的!”
    講台上的李洋很是惱火,自己本來跟桂峰、萬安兩個中心校說好了的。
    就是打算趁著高考、預考這段時間辦個英語補習班小賺一筆,之後這錢四六分賬。
    沒想到廣告打得好好的,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毛頭小子,還在自己課堂上拉起客來,這以後自己還怎麽賺錢、啊不、教書育人?
    兩個女老師看到李洋的眼色,當即離座攔住了要出門的岑濟:“你必須得向李老師道歉,還要向在座的老師、學生們道歉!”
    “對!你不僅僅在汙蔑李老師,還影響了同學們的學習熱情,打擊了老師們的教學信心,你罪大惡極!”
    岑濟一聽,頓時頭皮發麻:“你們不要亂扣帽子,我頭小,這帽子我戴不上!”
    其實岑濟說的差了,就是因為你來頭小,所以這帽子才能扣在你頭上,要是你來頭大,這帽子想扣也扣不上,扣帽子的人還得倒黴!
    “就是!你是什麽人?一個隊辦小學的校長?有初中文化嗎?”
    “說不定還是高小!”
    “李洋老師可是縣二中的老師,教過多少幹部出來?是你一個半文盲能批評的?”
    兩個女老師一唱一和,誓要把岑濟批倒批臭,搞得岑濟汙心煩躁,自己明明是正兒八經的本科生。
    可現在卻有苦說不出,把畢業證拿出來翻翻,說破了大天也就是個初中文化,確實比不了講台上那個反動學術權威。
    “同誌們,李老師是在江城進修過的,授課老師是正經的大學教授,侯筠先生!”
    “李老師這次本是不願到農村地區來講課的,是趙校長、馮校長親自請來的,機會難得呀!”
    好嘛,這兩個一看就是托,竟然把岑濟當成反麵典型,為她們拉起招生廣告來了!
    不過她說什麽來著?侯筠?怎麽聽起來這麽耳熟?
    教室裏麵又議論開來,不時有人點頭讚同,看向岑濟的眼神又少了幾分。
    岑濟被堵在教室門口,進也不是、出也不是,看來隻能討個饒,先溜再說吧!
    畢竟這兩個女的確實潑辣,自己一動,她們就立刻向自己靠攏,真有一副拚命的架勢。
    “嘿!可算把你給找著了!”
    門外一聲喊,吳建國和張克清先後走近了教室。
    “岑校長,你快收拾東西!”
    穿著一身製服的吳建國一馬當先,上前分開兩個女老師,伸手就拽住了岑濟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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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室裏頓時一陣慌亂,講台上的李洋更是膀胱一緊:
    不會吧?那兩個狗日的難道把自己給賣了?自己可是還沒開張,一分錢都沒入賬啊!
    收拾東西?岑濟有些摸不著頭腦,啊?難道是要抓我進去了?這廠子終究還是辦不得嗎?
    “哎呀,岑校長,是江城的侯老師打電話來,說葛主任叫你趕緊動身去他家,讓你們一道去省裏開會!”
    張克清麵色焦急,微一跺腳解釋了一番。
    “侯老師?開會?不是六月六號開會嗎?”岑濟還在納悶,今天才二號啊,這麽早去幹嘛?
    “侯筠侯老師啊,你怎麽淨犯糊塗!”張克清皺著眉頭,語氣責怪:“還請了咱們大隊在江城飯店吃過飯呐!”
    岑濟當然知道,他主要是疑惑,為什麽要這麽早動身去省城。
    但張克清這番話落到教室眾人的耳中,一下子就勾起了大夥的興趣。
    什麽?這個岑校長跟侯筠教授還認識,侯教授還請他在江城飯店吃過飯?
    另一些人則是震驚,這岑校長還要去省裏開會?萬安公社什麽時候有人去過省裏開會?
    有些腦子活泛的,已經湧到岑濟麵前:“岑校長,您剛才說的學校招老師的事情還作數嗎?我在桂峰教數學好多年了……”
    “岑校長,我語文、數學都教的蠻好……”
    “校長、校長,我在你們隊裏買過瓜子哩,我是高中文化,不管是什麽課我都能教!”
    留在講台上的李洋心裏是喜憂參半,喜的是這大蓋帽不是來抓自己的,憂的是,今天的課是白上了!
    這些人為什麽要來聽他講課,一是為了考試,考上大學那就是幹部身份,考上中專也能包分配。
    二呢,那就是為了能進城,進城就得考試,民辦教師要想進城就隻能考正式在編教師,在編教師要想進城就必須要學個英語,現在城裏正缺英語老師,學到就是賺到。
    那上述兩條路機會大不大呢?
    大!大個寄吧!
    與其累死累活,為了那虛無縹緲的進城指標和幹部身份,倒不如眼前這實實在在的鈔票,來的那麽幹脆、那麽有力!
    “岑校長啊,我聽說你們小學都快建好了,上門應聘的老師都快排二裏路了?”
    葛欣笑眯眯地打量著岑濟,嘴裏還嗑著瓜子,岑濟則抓了份報紙,疊了幾下給葛欣當作垃圾桶接著瓜子殼。
    “嗨!都是謠傳、謠傳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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