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板娘的理發店出來，日光已經鋪滿了小鎮的每一個角落。許長生他們沿著鎮子裏的主幹道緩緩前行，腳下的石板路因為歲月和行人的磨礪，顯得有些坑窪不平。街邊的房屋大多是低矮的磚瓦房，牆壁上爬滿了斑駁的青苔，仿佛在訴說著小鎮的過往。
    為了不引起旁人注意，許長生不動聲色地朝馬衛國和當地民警小王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與自己拉開一段距離。他又回頭看了看孫怡，用眼神示意她跟在更遠處。三人默契地散開，裝作互不相識，融入了小鎮清晨的人流之中。
    此時正值早餐時分，街道上彌漫著食物的香氣，生意最紅火的當屬各式各樣的早餐店。一家賣煎餅果子的攤位前，老板熟練地舀起一勺麵糊，均勻地攤在滾燙的鐵板上，麵糊瞬間發出 “滋滋” 的聲響。
    緊接著，他磕開一個雞蛋，用刮板將蛋液迅速鋪勻，再撒上一把蔥花、香菜和特製的醬料，最後放上薄脆和油條，手法嫻熟地將煎餅果子卷起，一套色香味俱全的煎餅果子便遞到了顧客手中。顧客咬上一口，滿足地咀嚼著，臉上洋溢著清晨的愜意。
    不遠處的一家胡辣湯店，門口支著一口大鍋，濃鬱的胡椒香氣撲鼻而來。店內坐滿了食客，大家都端著大碗，大口喝著熱氣騰騰的胡辣湯。
    老板不停地在店內穿梭，為顧客添湯、遞上剛出鍋的水煎包。水煎包色澤金黃，底部煎得焦脆，咬上一口，湯汁四溢，與胡辣湯的辛辣相互映襯，讓人直呼過癮。
    還有一家賣豆腐腦的小店，白色的豆腐腦像雲朵般嫩滑，老板娘用勺子輕輕舀起，澆上鹵汁，再撒上韭菜花、辣椒油等調料。食客們或站或坐，吃得津津有味，不時傳來對豆腐腦味道的誇讚聲。
    許長生他們也沒吃早飯，一路走下來，肚子早已咕咕叫了起來。這時，一家掛著 “山西刀削麵” 招牌的麵館映入眼簾。
    麵館不大，門口擺著幾張桌椅，店內飄出陣陣麵香。許長生率先走了進去，店內的牆壁上貼著幾張山西風景的海報，給小店增添了幾分異鄉的氣息。
    馬衛國和小王隨後跟了進來，孫怡最後走進店裏，她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店內的夥計熱情地迎上來，遞上菜單。許長生點了幾碗刀削麵，又要了一些小菜。
    趁著等麵的功夫，他觀察著周圍的食客，大家或是談論著礦上的工作，或是交流著家長裏短，沒人注意到他們這幾個外來者。
    這時，正當許長生正夾著一筷子麵條往嘴裏送，隔壁桌傳來一陣熱烈的討論聲，那濃鬱的河南口音瞬間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不動聲色地放緩吃麵的動作，微微側過身子，佯裝不經意，實則豎起耳朵仔細傾聽。
    隻見隔壁桌一位身形壯實、皮膚黝黑的中年男子，正眉飛色舞地跟身旁幾人講述著：“恁們曉得不，附近一個礦井又出事咧！”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急切與興奮，在略顯嘈雜的麵館裏格外突出。
    旁邊一個戴著破舊鴨舌帽的男子趕忙問道：“咋回事啊？快跟俺們說說。”
    壯實男子清了清嗓子，說道：“俺也是聽在那礦井幹活的老鄉講哩。有個叫周峰的礦工，在井下幹活的時候，上頭一塊大石頭‘嘩啦’一下砸下來，正砸腦袋上，當場就頭破血流，沒氣兒咧！” 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著石頭落下的動作，臉上滿是驚恐的神情。
    “哎呀，他沒戴安全帽嗎？” 另一個穿著灰色工作服的人滿臉疑惑地問道。
    壯實男子撇了撇嘴，略帶不屑地說：“咋沒戴，可戴了安全帽又有啥用？那石頭恁大，衝擊力恁強，安全帽頂個啥事兒！”
    眾人聽了，紛紛發出 “嘖嘖” 的歎息聲，臉上滿是無奈與感慨。有人接著問道：“他家裏啥情況啊，老婆孩子多大了？”
    壯實男子神色一黯，搖了搖頭說：“這死者可真命苦。都四十來歲咧，去年才娶上媳婦，還沒孩子哩。”
    “為啥結婚這麽晚啊？” 有人追問道。
    壯實男子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解釋道：“他從二十幾歲就出去打工，在各個城市工地搬磚，做那農民工，居無定所的，哪有心思和條件結婚。去年才來咱這兒當礦工，攢了點錢，總算安定下來，找了個離過婚的女人，湊合著成了家。可誰能想到，結婚還不到半年，就出了這檔子事兒，恁說他命苦不命苦！”
    眾人再次歎息，你一言我一語地感慨著 “這就是命啊，在這礦井下幹活，保不準哪天就輪到自己，該享受還得早點享受”。
    也有人為那個剛結婚又要守寡的女人感到惋惜，這時，一個尖細嗓音的人突然說道：“她可比那死去的男人強多了，好歹還能得一筆賠償金哩。”
    眾人聽了，紛紛投去疑惑的目光，不明白其中緣由，紛紛問道：“這種情況能賠多少啊？”
    尖細嗓音的人得意地笑了笑，賣了個關子，見大家一臉急切，才慢悠悠地解釋道：“咱工作的這些小礦，安全措施基本都達不到國家要求。要是出了事，特別是死人的事兒，國家安全生產部門知道了，那礦就得關停。
    那些礦主老板，別看平日裏風光，實際上最怕死者家屬去鬧。家屬一鬧，安全部門一介入，礦就沒了，他們也就沒了財源。實力強點的礦主還能扛一扛損失，實力弱的，說不定血本無歸，連銀行貸款都還不上。
    所以啊，這時候家屬要是提賠償要求，隻要不太過分，礦主都會答應。可要是家屬老實，那礦主就隨便給個一兩萬打發了事。最可憐的是那些外地來的家屬，啥都不懂，親人聯係不上了都不知道咋回事，就眼巴巴地等著，也沒人去通知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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