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長生問："她多少還是問到一些結果的吧？"
    林家洛抬起頭，眼神裏滿是疲憊，眼底的血絲如同蛛網般密布："那是當然。村裏人的說法五花八門，有人堵著她，神神秘秘地說我靠著爺爺鎮長的身份逃脫了懲罰，不然幹嘛從村裏逃走了？當然也有人跟他說我向來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怎麽可能跟那四個地痞小混混在一起幹那見不得人的事。"
    他苦笑一聲，"這些矛盾的說法，反而讓她更迷茫了。她後來跟我說，從村裏走的時候，總感覺所有人都在盯著她，那種目光像無數根針，紮得她渾身不自在。"
    許長生翻開筆記本，問："等李依然回金海以後，你跟她解釋了那件事？"
    "當然解釋了。" 林家洛的聲音裏帶著一絲無奈，身體往椅背上靠了靠，"但這種事哪是幾句話就能說清楚的？剛開始，我一開口，她就把耳朵捂上，轉身走進房間，" 砰 " 地一聲關上門。那聲音，到現在還在我耳邊回響。"
    "她相信你說的話嗎？"
    "開始她根本不聽我解釋，那段時間我們幾乎不說話，晚上睡覺都背對著背。家裏安靜得可怕，安靜到能聽見牆上掛鍾的滴答聲，每一聲都像是敲在我心上。就連樂怡寫作業的沙沙聲，在那時聽著都格外刺耳。"
    許長生突然想起檔案裏那封舉報信，字跡歪歪扭扭，滿是顫抖的痕跡，語氣變得嚴肅："她甚至寫了封舉報信，說擔心你要殺她？"
    林家洛的肩膀猛地顫抖了一下，痛苦地閉上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聲音沙啞地說："我理解她。那段時間她整個人都快崩潰了，天天做噩夢。有一次半夜，我迷迷糊糊中聽到她的尖叫，睜眼一看，她正坐在床上，渾身冷汗，眼神空洞地盯著前方，嘴裏還喃喃自語。我想去抱她，她卻像見了鬼一樣躲開了。從那以後，她經常半夜驚醒後就坐在客廳發呆，一坐就是一整夜，客廳的燈亮到天亮。"
    許長生皺起眉頭，語氣裏帶著疑惑："但也不至於說你要殺她吧？除非她真的感受到了威脅。"
    "不是的！" 林家洛急切地解釋，身體往前傾，差點從椅子上站起來，"後來她跟我說，寫得那麽嚴重，隻是想讓警方介入調查。她太想知道真相了，哪怕一絲希望都不想放過。她當時實在是沒辦法了，病急亂投醫，覺得隻有這樣，才能把當年的事情查清楚。"
    "那後來派出所調解完，問題就解決了？"
    "派出所的同誌確實幫了大忙，但更重要的......" 林家洛的聲音突然哽咽，伸手抹了把臉，試圖掩飾眼角的濕潤，"是樂怡。那天我下班回家，看見她坐在沙發上，眼睛哭得通紅，手裏還攥著張皺巴巴的紙。我問她怎麽了，她一下子就哭出聲來，問我們是不是要離婚。
    那一刻我們才發現，我們的冷戰已經傷害到孩子了。她班主任後來也打電話說，樂怡在學校整天魂不守舍，上課走神，作業也不認真寫。" 他用手捂住臉，聲音悶悶傳出，"再加上我跟依然說，我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如果我真是當年的加害者，怎麽可能娶她？"
    許長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按理說你要是加害者，躲都來不及。但她沒問過你，為什麽結婚前不告訴她真相？"
    林家洛歎了口氣，靠回椅子上，眼神望向天花板，像是在回憶遙遠的過去。"我也很矛盾。一方麵，我不想揭她的傷疤。我們剛認識時，她隻說自己是福利院長大的，壓根沒提那件事。
    有一次朋友聚會，大家聊起童年，她輕描淡寫地說自己是嬰兒時期就被父母丟棄在福利院的。說這話時，她臉上帶著笑，但我能感覺到那笑容背後的苦澀。
    既然她想忘掉過去，我何必再提？"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溫柔，"另一方麵...... 第一次見麵時，我真的被她吸引了。那是在朋友的生日會上，她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坐在角落裏安靜地聽大家說話。當她開口時，聲音清澈又有力量，聊起工作時認真的樣子，眼裏閃著光。我不是沒考慮過那些狹隘傳統的想法，但我對她的動心讓我最後拋棄了那些偏見.......我真的怕說了實話，她就會躲著我。我也害怕，害怕重提當年的事讓她羞愧，或者選擇逃避，這樣我們就不可能在一起了。"
    "所以後來你們和好了？"
    "是的，" 林家洛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她相信了我，也接受了我的建議，開始通過練瑜伽來放鬆心情。家裏又漸漸有了笑聲，樂怡也恢複了活潑。我們還計劃著等樂怡放暑假，一家人去海邊玩。我們的生活好不容易回到正軌，可誰能想到......" 他的聲音突然哽住，雙手捂住臉，肩膀不停地顫抖，淚水從指縫間滲出來，滴落在手背上。
    看著林家洛的反應，許長生陷入沉思。
    如果真如他所說，雖然當年的表現懦弱，但能接納李依然確實需要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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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麽看來，林家洛的作案動機似乎真的不成立。
    但車內超高的一氧化碳濃度又怎麽解釋？
    難道凶手另有其人？
    他的思緒突然回到李依然的筆記本上，那句 "星期六，8 點，半島咖啡館" 在腦海中不斷閃現。
    那個神秘的約見對象是誰？為什麽要在這個時間點把塵封的往事告訴李依然？
    許長生往前傾了傾身子，目光銳利得像兩把刀子，直視著林家洛的眼睛："你和李依然有沒有仇人？或者和誰起過衝突？特別是知道二十多年前那件事的人。"
    林家洛抬起頭，眉頭緊鎖，陷入回憶。房間裏安靜極了，隻有他沉重的呼吸聲。過了好一會兒，他搖了搖頭，說：“我想不起來我和依然有什麽仇人？”
    許長生想了想，說：“不一定是仇人，也可以是那種喜歡擺弄是非的人，最可能是你們的老鄉之類的，因為要知道當年的事。”
    “老鄉？”林家洛突然睜大了眼睛，像是想起了什麽："半年前有個老鄉，不知道從哪打聽到我的聯係方式，找上門來。想讓我幫忙把她弟弟弄進我們學校的計算機係。"
    許長生立刻追問："你幫忙了嗎？"
    "我跟她說，隻要分數夠，我可以跟招生辦打個招呼。" 林家洛搖搖頭，臉上滿是無奈，"但她弟弟的分數差得太多，根本不符合要求。我跟她解釋了好半天，她卻以為我在推脫，臉色越來越難看，臨走時還陰陽怪氣地說 " 別以為當了大學老師就了不起 "。"
    "她怎麽找到你的？見到李依然了嗎？"
    "她直接找到我家裏來的，" 林家洛回憶道，臉色變得有些蒼白，"那天依然在家，正在廚房做飯。我......我還簡單介紹了一下她們倆。"
    許長生頓時感覺心跳加速，問那個老鄉叫什麽名字，現在住在哪裏。
    林家洛回答說：“她叫楊麗娜，還住唐王莊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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