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風如同凶猛的野獸，裹挾著細碎的鐵屑與煤灰，在金海鋼鐵廠鏽跡斑斑的管道間橫衝直撞。
    這座坐落於金海市西郊的巨型工廠，遠遠望去宛如一頭蟄伏的鋼鐵巨獸，高聳入雲的煙囪不停地吞吐著灰黑色煙霧，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連綿不絕，讓地麵都微微發顫，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金屬灼燒氣息。
    馬衛國深知調查需謹慎，為避免打草驚蛇，特意繞開王麒所在的冶煉車間。在廠辦主任魏欽豪的引領下，他們走進一間布滿油汙的小會議室。
    牆麵斑駁的油漆下，依稀可見 “安全生產” 的褪色標語；桌上擺放著幾個豁口的搪瓷缸，裏麵還殘留著褐色的陳舊茶漬，無聲訴說著這裏的日常。
    “馬警官放心，我已經以設備檢查的名義把人叫來了。” 魏欽豪一邊說著，一邊漫不經心地轉動著手裏的鑰匙串，金屬碰撞聲在寂靜的室內格外清晰。
    沒過多久，冶煉車間的馬連富推門而入。他身上的工裝褲膝蓋處沾著新鮮的機油，安全帽下的頭發被汗水黏成一縷縷，顯得有些狼狽。他快速掃視了屋內神情嚴肅的三人，喉結不自然地滾動了一下，在會議桌前坐下時，椅子腿與地麵摩擦，發出刺耳又尷尬的聲響。
    “先介紹下，這位是市局刑警隊的馬警官，旁邊是小鄭同誌。” 魏欽豪的語氣陡然變得嚴肅起來，眼神中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你們今天的談話涉及重大刑事案件，必須如實回答，任何隱瞞都可能影響案件走向。談話內容也必須嚴格保密，清楚了嗎？”
    馬連富的臉色瞬間變了，原本黝黑的皮膚泛起青灰，他慌忙挺直腰板，聲音中帶著一絲緊張：“我明白！一定實話實說！”
    “12 月 28 日早上，車間生產是否正常？有沒有突發事故？” 馬衛國翻開筆記本，鋼筆尖懸在紙麵，目光如炬，緊緊盯著馬連富的反應。
    “絕對正常！” 馬連富回答得過於急切，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桌角，仿佛這樣能緩解他內心的不安，“連設備參數都和平時一模一樣，交接班記錄都在值班室鎖著，隨時可以查！”
    “當天還發生過其他事情嗎？比如人員異常、設備故障，哪怕再小的事也別漏了。”
    馬連富皺起眉頭，油汙在額頭劃出幾道痕跡。他盯著牆上剝落的牆皮，陷入沉思，足足過了一分鍾才開口：“沒發生什麽事啊......”
    馬衛國見他似乎遺忘，便提醒道：“那天你們王主任是不是來車間了？”
    馬連富這才恍然大悟，一拍腦袋：“哦，對...... 王主任來了。他周末一般不值班，除非有緊急情況。”
    “那天是什麽緊急情況？”
    “真沒什麽大事！” 馬連富連忙擺手，臉上露出輕鬆的表情，“隻是有個重要供應商帶其他客戶參觀我們的生產線，可能是為了證明他們的產品安全可靠吧！”
    “參觀是提前安排的？”
    “不是！” 馬連富提高了音量，語氣十分肯定，“前一天班前會王主任根本沒提這事。是值班的小顧突然接到電話，說客人已經到廠門口了，王主任才匆匆趕來。”
    馬衛國和小鄭對視一眼，窗外傳來鋼水傾倒的轟鳴聲，震得玻璃嗡嗡作響，仿佛也在為這緊張的氛圍伴奏。馬衛國壓低聲音，嚴肅地問：“你們車間工序會用到一氧化碳嗎？”
    “對，還原鐵礦石全靠它。” 馬連富下意識湊近，像是急於證明車間管理的規範，“不過您放心，管理比金庫還嚴！儲存區 24 小時監控，濃度檢測儀每五分鍾自動上傳數據，連鋼瓶閥門的螺絲都有編號......”
    “有人能偷帶出去嗎？”
    馬連富猛地後仰，椅子發出吱呀的抗議聲，臉上滿是震驚：“偷這個？要它幹嘛？這玩意兒除了煉鋼就是劇毒！除非......” 他突然僵住，臉上血色盡失，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你們該不會覺得有人用它......”
    “我問的是如果有人真想帶出，有沒有可能？” 馬衛國的筆尖重重壓在紙上，劃破了半張紙，足以見他的嚴肅與急迫。
    馬連富咽了口唾沫，喉結上下滾動，艱難地說：“除非拿著車間主任的授權碼，從專用鋼瓶分裝。但取鋼瓶必須兩人以上在場，全程錄像，用量精確到小數點後兩位。而且儲存室的監控......”
    “監控保存多久？”
    一直沉默的魏欽豪插話道：“普通車間三個月，高危區域六個月。沒異常情況就自動覆蓋。” 他晃了晃鑰匙串，“需要的話，現在就能調當天的錄像。”
    後續在馬衛國對王麒的詢問中，馬連富反複強調王麒 “一切如常”。說到細節時，他思索片刻：“要說變化...... 他上個月換了個保溫杯？以前用不鏽鋼的，現在換成帶過濾嘴的款式。不過車間灰塵大，想喝茶也正常......” 當被問及王麒近期情緒有無異常，他十分篤定地表示完全看不出任何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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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馬連富後，值班員顧誠的敘述更加清晰準確地還原了那天早上的情形。顧誠推了推眼鏡，神情有些緊張：“那天早上九點多，有個南方口音的人帶著幾個人來到我們廠門口，說和王主任約好了來參觀的。我給王主任打過去時，他聲音有些著急，說怎麽把這事忘了，讓我先安排客人在會議室等，他一會就趕過來。”
    “他多久到廠的？”
    “很快！” 顧誠比劃著，“我剛給客人續上第二杯茶，就聽見他在走廊喊‘抱歉久等’之類的。”
    臨近中午，馬衛國帶著調查結果和相關視頻監控回到了局裏，向許長生進行了詳細匯報。
    許長生一邊安排技偵老劉組織人手對視頻監控進行仔細查看，一邊盯著孫怡和馬衛國帶回來的兩份調查結果，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李依然的死因是一氧化碳中毒，而車子自身根本無法產生足以致命的一氧化碳量，這意味著一氧化碳必定是外來的。然而，一氧化碳是一種極難獲取的特殊劇毒氣體，普通人根本沒有接觸途徑。
    偏偏這個王麒不僅有條件接觸到一氧化碳，而且他的妻子還是死者李依然一起練瑜伽的好友，這巧合實在太過蹊蹺，不得不讓許長生對王麒多了幾分懷疑和揣測。
    可經過這段時間全麵細致的調查，目前並沒有發現王麒與李依然在以前有過任何交集，更找不出兩人之間存在仇怨的跡象，從現有的線索來看，王麒似乎根本不存在謀害李依然的動機。
    另外，李依然去學瑜伽是丈夫林家洛建議的，巧合的是郭可盈去練瑜伽也是丈夫王麒建議的。想到這兩個看似不相關卻又充滿巧合的情節，許長生不禁搖頭，苦笑著輕聲說道：“看來男人都喜歡練瑜伽的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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