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骨繡陰緣】鬼新郎x補魂師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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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躍是借著垂落的金線。
靳時棲看準那根最長的絲線,皮影身軀如紙鳶般蕩起,卻在半途被另一根遊走的金線割傷了膝彎,險些讓他墜落。
皮影的身體太輕了,不能以以往的數據為標準進行活動。
好在他穩穩踩在了石像的衣褶上,那些凸起的紋飾成為了最好的落腳點。
這些石像就是紀氏族人的模樣,眉目間或多或少與紀明溫有幾分相似。
順著褶皺向上攀爬,皮影顏料在摩擦中不斷剝落,露出底下脆弱的竹骨。
當石像的眼神掃過來,靳時棲便隻能緊貼在冰冷的石麵上屏息凝神。
終於爬到桌麵時,靳時棲的身形已縮水大半,左臂顏料全褪,隻剩幾根竹篾可憐兮兮地支棱著。
顧不得這些了。
他的眼神掃向燭台,但對如今的身體來說,這是比他高了兩倍的龐然巨物。
那燭台是猙獰的鬼首模樣,張著黑洞洞的嘴銜住燭身。
透明的燭體裏封著無數怨魂,它們扭曲的麵容在燭火中時隱時現,手掌拚命拍打內壁,發出怨毒的詛咒。
火苗幽藍,溫度卻高得反常。
他剛靠近,皮影身軀就本能地瑟縮,邊緣卷曲發黑,竹篾發出細微的爆裂聲。
他不得不退到燭台陰影處,眼睜睜看著幾粒火星濺到身上,瞬間燒出焦黑的孔洞。
他忽略了一個致命的問題。
皮影不能碰水,不能近火。
靳時棲重新盯著那盞燭火。
補魂需要的最後一樣寶物原來在這裏,怪不得他久覓不得。
永不會燃盡的蠟燭。
長生燈油。
以皮影的狀態過去,怕是摸不到燭台就要化為灰飛。
靳時棲快速回頭看了一眼。
紀明溫的衣角已泛起灰白,石紋如蛛網般向上蔓延,眼看就要吞噬最後一片素白的袖口。
那張清冷的臉龐半麵已成冰冷石雕,連低垂的睫毛都凝著霜色。
沒有時間了。
靳時棲低頭看向自己殘破的皮影身軀,左臂半折,右腿竹骨外露,顏料剝落得斑駁不堪。
這樣的身體,怕是碰觸到燭火的瞬間就會灰飛煙滅。
他忽地勾起唇角,金瞳灼亮如旭日。
險境求生,一向都是他的特長。
下一秒,他縱身撲向燭台,皮影身軀在幽藍火焰中舒展開來,火焰暴漲。
燭台轟然傾倒,幽藍火舌如活物般順著金線蔓延。
那些束縛了紀明溫數千年的絲線,在火焰中發出淒厲的尖嘯,一根接著一根崩斷。
火勢凶猛,卻詭異地繞開了中央的白衣人,仿佛有一層無形的屏障護在他周身。
石化的痕跡如潮水般退去。
灰白的色澤從衣角開始消散,露出原本素白的布料。
石質從指尖褪回,修長的手指微微顫動。
最後是那雙眼睛,紫瞳中的灰翳寸寸龜裂,如碎瓷剝落,重新露出妖冶的瞳色。
紀明溫恍惚抬眸。
映入眼簾的是一地燃燒的金線,和......
半張懸在火海上方的皮影。
枉死城內,躺在榻上的紀明溫眼睫微顫。
——
暮色剛染上長明鎮的青瓦,台下的長凳早已擠滿了人。
孩童騎在父親肩頭,小手攥著剛買的麥芽糖,糖絲黏糊糊地沾在袖口,女人們攥著帕子,和鄰座議論上次的《狐仙娶親》。
貨郎背著竹簍在縫隙間穿梭,竹簍邊沿插著幾支糖葫蘆,晶亮的糖殼映著晚霞。
“椒鹽瓜子——”
“新炒的南瓜子嘞——”
穿灰布衫的老漢拖著長調,腰間木盤裏堆著小山似的瓜子,三文錢就能換滿滿一捧。
“不知今兒個演的是什麽。”
“上次演到狐仙娶親,被法力滔天的枉死城城主截走了,誒你不知道,就因為那一出皮影戲,咱們鎮上的姑娘都吵著鬧著去裁縫鋪,要一模一樣的嫁衣呢。
可惜我早就嫁人了,也見不到傳聞中容貌非凡的城主。”
幾個婦人圍在一起笑著。
貨郎很快就將擔子裏的東西售賣一空,將扁擔放在腳邊,幹脆坐在台階上,抻著脖子直勾勾盯著幕布。
戲台兩側的綠燈籠突然一暗,後台傳來三聲梆子響,人群霎時靜了。
“鏘——”
銅鑼炸響,白紙幕布上浮現一座陰森城池。
剪影用的皮子極講究,鬼王的玄色衣袍是浸過墨的驢皮,金線紋飾在燈下閃閃發亮。
那皮影不過三寸高,甩袖轉身間卻帶出十丈威風。
「話說那鬼界無日月——」
唱戲人嗓子吊得極高,尾音卻突然急轉直下,變得陰森嘶啞。
「狐仙霸占饕餮原。」
幕布上赤狐皮影應聲而出,尖嘴獠牙,長是用真狐毛粘的,隨著動作根根炸起。
幕布忽暗,綠火燈籠亮起。
「這廂來了位陰陽客,骨針挑破三千劫!」
神秘人皮影踏著紙錢登場,骨針繞銀線,針影“嗖”地穿透狐喉。
恰在這時,後台傳來破空聲,一枚銀針穿幕而過,針尾連著銀線,將狐影牢牢釘住。
觀眾們倒吸涼氣時,針又“唰”地收回,隻留狐影喉間一點朱砂,緩緩暈開。
眾皮影翻騰打鬥,朱砂濺幕如血。
「一針挑破無間獄——」
「兩剪絞盡惡鬼冤!」
整塊幕布突然染血般通紅,鎖鏈皮影從四麵八方纏來,卻被鬼王剪影一揮手——
“哢擦”聲中,真有幾段鐵鏈從台頂墜落,砸得地麵火星四濺。
前排的小童嚇得鑽到母親懷裏,又忍不住探頭偷看。
「天地為爐道為火,煉爾孽魂鎮八方。
誰見城頭明月夜?照的盡是白骨光!」
收勢時萬鬼齊喑,唯有二君袍角滴落血珠聲。
“好——!”
喝彩聲裏,壓軸大戲開場。
戲台突然靜默,雙影並肩而立。
「陰司轉作婚書帖——」
「長生燭燃作洞房。」
「他為他燃魂照夜路——」
「他為他碎盡鎖魂鏈。」
「從此明月共潮生——」
「君掌文簿王執鞭。」
鬼王與鬼君的剪影並肩而立,百官皮影跪拜時,連竹簽操控的關節都在發抖。
燈影巧妙得很,將兩道身影投在幕布上,竟比真人還高大幾分。
所有皮影低頭跪伏,唯有那對身影在最高處額首相抵。
朦朦朧朧的微光裏,鬼君袖中的骨針與鬼王衣擺的金線若隱若現,糾纏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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