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她出色到連天也嫉妒,所以要賜她萬般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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祺安從屋裏出來時雨已經停了,天色也已經完全黑透,隻有房間裏還亮著微弱燭火,驅散了一小圈的黑暗。
風有些涼,吹的發絲胡亂的纏繞在一起。
“祺安。”
小孩仰頭看向身邊的紅衣妖王。
“王,怎麽了?”
北灼言沒有看他,隻是沉默地望著遠處,夜色將山脈的輪廓模糊,看不清晰。
“留在她身邊,好好保護她。”
“這次,不要再亂跑了。”
祺安點點頭,非常認真的承諾。
“好。”
“這次就算姐姐趕我走我也不會走的。”
話落,兩隻妖沉默了一會。
祺安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問道:
“那王呢?”
“王不跟在姐姐身邊麽?”
北灼言聞言安靜了一會,他回眸看了眼亮著微光的房間。
“我要出一趟遠門,暫時不在這裏。”
祺安眨巴著眼睛:“王要去做什麽?”
“去找一個東西。”
祺安懵懂地點點頭,他乖巧道:
“那王要早些回來哦。”
“王不在的時候,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姐姐的。”
北灼言垂眸看著小孩,他摸了摸那顆毛茸茸的腦袋。
“好。”
…
妖災結束第三月。
冬至,霜寒。
寒酥凝枝,瓊芳覆瓦。
天地一色素白,連風聲都凍的脆生生的,在簷角碎成細雪。
但冬雪卻沒有降臨靈霄峰的峰頂,那裏甚至還反季節地開了一樹桃花。
嫩色的花瓣軟綿綿的,肆意舒展,偶爾還會掉幾瓣下來,襯得小院格外的仙氣。
屋內,掛著上等鮫紗的床榻上睡著一個人,白發蜿蜒鋪開,濃密纖長的睫輕顫著。
弗清念從昏昏欲睡的狀態脫離,她睜開眼,眼前卻一片漆黑,暗沉無光。
仿佛還是半夜三更。
她眨了下眼,又安靜闔眸。
等了一會,再睜眼。
還是一片漆黑。
弗清念愣了一秒,隨後抬手放在眼前。
空無一物。
原來失去聽覺後,第二個消失的是視覺。
她起身,指尖碰了碰眼角,隨後又淡定的收了手。
神識鋪開,世界很快就明亮了起來。
弗清念平靜的穿上衣服,推門出去坐在老桃樹下煮茶。
往些日子每天都會有人過來,在她這裏一坐就是一整天,祺安也是寸步不離的跟著她。
今天醒來倒是罕見的安靜,一個人都沒有。
弗清念樂得清閑。
天天被那種肉麻的眼神看著實在是有些滲人。
她將小茶爐灌上靈泉水,點火之後沒一會就咕嚕嚕冒起了泡。
瀟若在這裏布置了一個陣法,將季節維持在春日,微暖的風吹著格外的舒服。
紀音在小院上麵掛的那個模仿太陽的法寶也在努力發著光,照的到處都光明璀璨。
都是弗清念喜歡的東西。
很貼心。
弗清念在外麵坐了一會。
雖然她的神識強大,但長時間用的話還是會有些疲倦。
眼看著沒人來,她也就收了神識,任由自己陷入黑暗。
說實話,有點新奇。
活了那麽久,這還是第一次又聾又盲。
弗清念的性格總是不合時宜的淡定,完全沒有一點慌亂。
秦韻虞提著食盒來的時候,少女正坐在老桃樹下喝茶。
動作很優雅,賞心悅目。
白雪般的發絲上落著粉白的花瓣,肩上和裙擺上也落滿了桃花,腕骨的珠串輕晃著碰出好聽脆響。
乍一看還以為是那桃樹成精了,變成了個桃花妖。
秦韻虞盯著看了兩秒,隨後臉上掛起笑容走近。
她拎著食盒走到少女身後,剛想拍一下她的肩,卻驟然停住。
被桃花蓋了滿身的少女執著杯子,碧綠的茶水裏飄著一片粉白花瓣。
她卻像是沒察覺般抬手就要往嘴裏送。
秦韻虞臉上的笑瞬間消失,指尖有些發疼。
她強壓著心跳,在少女麵前揮了揮手。
無動於衷。
秦韻虞像是被燙到一般縮回了手,捂著心髒後退一步,漂亮的瞳眸裏盈滿了淚水。
眼看著少女即將喝到帶著花瓣的茶,她連忙打開食盒,一碟碟地將點心端了出來。
馥鬱的香氣飄到鼻尖,弗清念停下了動作
神識散開,黃衣少女正背對著她從食盒裏拿東西。
她站的筆直,看起來有些僵硬。
弗清念喚她:“師姐?”
秦韻虞渾身一顫,背對著她的臉頰上掛滿了淚水。
她不敢說話,害怕哭腔被聽出來,隻能悶悶地“嗯”了一聲。
但隨即又想起來身後的人聽不見,於是直接哭出了聲,她背對著弗清念點了點頭。
弗清念沒察覺到什麽問題,自然地收回了視線,剛準備繼續喝茶,這才發現茶杯裏的花瓣。
“……”
以後還是一直開著神識好了。
這次是落的花瓣,下次萬一是個蟲子……
弗清念沉默地放下了杯子。
就在這一會的功夫,秦韻虞已經調整好了狀態,她飛速將眼淚擦幹,轉過頭像沒事人一樣和弗清念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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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獻寶一樣哄著弗清念吃了幾塊她新做的糕點後,她終於起身告別。
“小師妹,那我就先走啦,我明天再來看你。”
“好。”
弗清念目送秦韻虞離開。
少女離開的背影有些急,食盒被她甩的亂晃。
秦韻虞一路小跑著離開了靈霄峰,她每走一步都有淚落下
直到眼睛都哭腫了,她才停下。
“阿虞,怎麽了?”
溫柔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秦韻虞轉頭看都不看直接撲到了對方懷裏。
齊黎析差點被她撞一個趔趄。
他將人攬在懷裏,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撫著。
秦韻虞將臉埋在他的肩窩裏,放聲大哭。
“為什麽會這樣……”
“阿黎,為什麽…為什麽我救不了她啊……”
“我從三歲就開始學醫,背過三千四百本藥典,我連師尊解不出來的毒都能解,所有人都說我是醫藥天才……”
“可為什麽…可是我為什麽救不了我想救的人!”
少女劇烈顫抖顫抖起來,喉間溢出破碎的嗚咽。
“阿黎,都是我的錯…都怪我……”
“如果以前我不貪玩煉一些沒用的丹藥,而是專心研究醫術,是不是…是不是我就能救她了……”
秦韻虞哭的嗓子都啞了也沒有停下,每一聲嗚咽中的自責比毒藥還要噬骨。
齊黎析感受著懷中人的顫抖,隻能無措地將人抱的更緊。
脖頸上滾燙的淚幾乎要將人燙穿,素來穩重的人也忍不住紅了眼角。
兩人相擁而立。
直到暮色漫過兩人的衣角,秦韻虞才慢慢安靜了下來,她睜著眼睛,怔怔望著墜落的太陽。
“我學了這麽多年的醫,到底有什麽用……”
…
兩儀峰。
瀟若正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蹲在書閣裏,腳邊全是有關詛咒的書籍。
她看了一本又一本,臉色卻越來越黑。
都寫的什麽鬼東西!
一本有用的都沒有。
“嘎吱——”
門突然被推開,瀟若頭都沒抬,直接不耐道:
“出去,別煩我!”
她本以為來人會直接出去,卻沒想到遲遲沒等聽到關門聲。
瀟若不由得抬頭,剛想罵,結果在看清來人後聲音突然就啞在了嗓子裏。
“紀音?”
長相英氣的女人倚門框上,眼尾緋紅,她歪著頭看她,晃了晃手中的酒壇。
“陪我喝點。”
三巡酒過,房間裏酒香彌漫。
紀音喝的酩酊大醉,臉頰酡紅,她的眼角被淚水洇濕,此時正抱著酒壇子坐在地上發呆。
瀟若喝的並不多,腦子還算清醒。
看到往日肆意張揚的好友如今這副模樣,說不難受那是假的。
但她卻連一句安慰都說不出口。
瀟若心裏憋著一口氣,悶的心口生疼。
“瀟若……”
“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啊……”
紀音閉著眼睛,眼角淚珠滾落。
“從小到大,我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闖禍,然後讓雲霄和你給我收拾爛攤子。”
“師傅到臨走前都沒高看我一眼。”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活了這麽久,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連自己的徒弟都救不了……”
紀音諷刺地笑著,發苦的眼淚擦過滾燙的臉頰落下,燙出一連片淚痕。
“我是一個最不合格師傅。”
瀟若張了張嘴,萬千話語臨到嘴邊又都咽了回去。
她默默湊過去,環住她的肩,將人抱進懷裏。
“紀音……”
紀音靠在瀟若肩膀上,安靜聽著。
“你哭的好醜。”
“別把鼻涕抹我衣服上了,弄髒了你可賠不起。”
“……”
紀音眼角的淚停滯一瞬,她默默抱住瀟若的腰,然後掐起她腰上的軟肉,重重一擰。
“嘶……”
瀟若倒吸一口涼氣,眼淚都要飆出來了。
“輕點輕點,疼死了!”
紀音冷哼一聲,鬆開了手。
瀟若揉著腰,但始終沒鬆開紀音。
“別哭了,哭又解決不了問題,多大的人了,丟不丟人啊。”
“你以前的確經常闖禍,但大多都是為了我們出頭,給你收拾爛攤子也是應該的,我和雲霄可一句都沒抱怨過,你就別因為這個胡思亂想了。”
“還有你師傅,你跟他相處了那麽久還不知道他就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老頭嗎?”
“他也隻是想你以後穩重一點,隻是表達的太內斂,而你也是個榆木疙瘩。”
瀟若歎了一口氣,拍著紀音的後背繼續安撫。
“至於清念……”
“她是一個很出色的孩子,出色到連天也嫉妒她,所以要賜她萬般苦難。”
“我們這些當師傅的應該相信她,相信這個小姑娘能夠克服一切困難,掙脫不公平的枷鎖。”
“說不定明天奇跡就會出現了呢。”
瀟若用手帕把紀音臉上的淚水擦幹淨,看著她的眼睛道:
“我不知道合格的師傅是怎麽樣的,但我知道師傅不能比徒弟還要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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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連你也覺得她不行,那她身後還有誰呢?”
紀音被這一大堆話快要繞暈了,醉酒的腦袋本就不清醒,如今更是一團漿糊。
“什麽…什麽意思?”
瀟若無語扶額。
“意思就是,你這個當師傅的不能繼續傷春悲秋了,過了今天就要振作起來,和清念一起麵對一切。”
“懂了嗎?”
紀音聞言慢騰騰爬了起來,認真的看著瀟若,咬著舌頭重複。
“過了今天,我就要振作起來,和…和小徒弟一起麵對。”
瀟若欣慰的笑了:“對,就是這樣。”
紀音板著臉又重複了一遍。
瀟若讚賞地點頭。
紀音再次重複,瀟若再次肯定地點頭。
隻不過這一次頭還沒點完對方突然破功,埋在她的脖頸號啕大哭。
“為什麽我的小徒弟要經曆這些啊……”
瀟若:“……”
好像剛剛白哄了。
…
祺安回到小院時月亮已經高掛雲霄,薄薄撒下銀白月華。
推門進去,屋內燭火通明,橙黃的顏色將少女那頭白發都染成了暖色。
祺安站在門口看了一會才慢吞吞走過去,爬到椅子將臉枕在手臂上,水潤的眼眸乖乖盯著她看。
弗清念從中午茶杯落花之後神識就沒收回來過,自然察覺到了祺安的靠近。
她沒扭頭,直接伸手摸了摸小孩毛茸茸的腦袋。
“今天去哪了?”
祺安順從的蹭了蹭她的手心,“我去看謝元哥哥了。”
“他也是因為我受傷的,所以要去好好道謝。”
弗清念聞言彎了彎唇。
“嗯,確實該去。”
“小祺安長大了,懂了很多東西。”
祺安彎起眼睛軟軟的笑。
“是姐姐教的好。”
他說完從懷裏拿出一個瓷瓶,推到弗清念麵前。
“這個是我做的小糖丸,是甜的,姐姐要嚐嚐嗎?”
話落,小孩眨了兩下眼睛,期待地望著她。
但他的眼底有些困頓疲倦,卻又強撐著不肯閉眼。
弗清念輕拍了下他的頭,“困了就睡,不用忍著。”
祺安慢吞吞搖頭:“不,我要陪著姐──”
“睡覺。”
弗清念打斷他,直接扔下兩個字。
很久不曾使用過的言靈生效,小孩很快就閉上了眼睛,陷入夢境。
弗清念在確認他睡熟之後,才拿起那個瓷瓶。
瓶塞打開,甜膩彌漫,很濃鬱的果香,清冽而香甜。
她倒出了一顆,沒什麽防備地就放進了嘴裏。
小糖丸入口即化,在唇齒間泛起細密的甜,一股小小的暖流順著那股甜意流淌到四肢百骸。
很舒服的感覺,弗清念卻僵在原地,掌心驟然縮緊。
…
靈丹峰。
秦韻虞正在自己住處的屋頂上看月亮。
夜風裹著碎雪掠過肩頭,冷風吹在臉上激起一片涼意,她忍不住瑟縮了下。
“什麽時候春天才能來呢……”
“冬天一點都不好。”
她抱著膝悶悶地低喃,嗬出的白霧很快被風吹散。
遠山輪廓被雪覆蓋,在黑夜裏勾勒出清晰輪廓。
指尖無意識接了一片薄雪,涼意滲透肌膚。
這個季節總是白的刺眼,蒼白的雪,蒼白的月光,連離別都蒼白的沒有顏色。
若是春日,至少還有漫山遍野鮮豔的紅,能蓋住心頭翻湧的疼。
她不喜歡這個季節。
就在秦韻虞發呆時,雪地裏突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她回頭。
年輕的少女踏雪而來,銀發如霜,肌膚是冷的白,眉睫是冰的透,連唇色都淡的透明,整個人幾乎要與雪夜融為一體。
可偏偏她懷裏抱了一抹耀眼的紅,豔的刺目,燙的人忍不住瑟縮一下。
少女在屋簷下停住,仰起臉看她,月光落在她淺色的瞳孔裏泛起琉璃光澤。
“秦韻虞。”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雪落枝頭。
“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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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甜,真的,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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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人是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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