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我是你的愛人,我來帶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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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灼言每看一段,心就沉一分。
心疼到指尖都控製不住的痙攣蜷縮。
他捂住心口,指節發白,連呼吸都變得艱澀。
“念……”
他的聲音輕的幾乎聽不見。
而就在這一瞬,四周漂浮的記憶碎片驟然扭曲。
每一枚碎片裏的少女,都緩緩抬起了手。
她的眼神依舊平靜,漆黑的眸子裏沒有恐懼,沒有猶豫,就像是在做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匕首寒光一閃。
對準心口,毫不猶豫地刺下。
北灼言的心跳猛然停滯一瞬。
“不……”
“念…停下!”
北灼言金眸裏翻湧出恐懼,他猛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麽,可指尖穿透虛無,隻握了一場空。
於是他眼睜睜看著血色在無數碎片中蔓延。
到底……
到底有多狠心,才能毫不猶豫的將匕首送入自己的心髒。
一次又一次,在無人知曉的記憶裏,獨自走向終結。
心髒疼的幾乎像是被撕裂,痛的連站立都變得困難。
北灼言狠狠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唇齒間炸開,強迫自己清醒過來。
不能這樣。
她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他要救她,像魘障裏那樣。
每一次。
每一次都要救下她。
北灼言伸手,觸碰了最近的一枚碎片。
風雪呼嘯,絢爛的極光在天空飄蕩。
少女坐在雪之中,匕首已經抵住心口。
北灼言幾乎是撲過去的,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匕首落地,陷入厚雪。
少女緩緩抬頭,漆黑的眼眸映出他的臉。
“……你是誰?”
北灼言顫抖著握著她的手,金眸泛紅,嗓音沙啞。
“別這樣……別這樣做。”
“求你……”
少女麵無表情的抽手,去撿掉落的匕首。
隻是還未曾觸碰到,就突然被人抱了一個滿懷。
虔誠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他說:
“我是你的愛人。”
“我來帶你回家。”
風依舊呼嘯,極光在天空中流轉,漫天霜華落了滿頭。
少女垂眸望向自己的掌心。
尖銳的利刃被替換成了一朵絢爛的花。
妖冶灼目,生機勃勃。
驚鴻一瞥的人已經消失,萬籟俱寂。
她伸手撫了撫柔軟的花瓣,貪戀著上麵殘留的溫度。
“愛人麽……”
她呢喃著,然後向後倒下,砸進厚雪。
盛極綻放的驚憶花被放在心口,在刺目白雪中像是一顆鮮紅心髒。
少女望著浩瀚極光,長睫輕顫。
她手中握著花,再也沒去觸碰身旁的利刃。
離開碎片的北灼言沒有停留,繼續去往下一枚碎片中。
萬千次記憶,萬千次死亡。
他一次次闖入,一次次阻攔。
哪怕她的眼神始終漠然,哪怕她每一次都會問“你是誰”。
他依舊會不厭其煩地回答,然後送上一朵驚憶花。
那些破碎的畫麵,那些染血的結局,一點一點被改寫。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北灼言精疲力竭跪倒在記憶洪流中時,一條長長的緞帶從虛空中垂落。
那些被拯救過的碎片發亮化作星辰,慢慢鑲嵌到緞帶之上。
北灼言望著緞帶,金眸微微亮起,是發自內心的歡喜。
隻要…
隻要他將所有的記憶碎片全部拯救,織成星河,他的念就可以逃出輪回。
獲得真正的自由。
北灼言在原地休息了一會,便再次起身,他準備繼續去拯救碎片。
但這一次,他的指尖剛伸出去,周遭的黑暗突然如潮水褪去,一切都消失不見。
床榻上。
北灼言迷茫睜開眼,眼底的疑惑還未散盡,就與一雙泛著淺冰色澤的眼眸相觸。
他微微一怔,對方溫熱的呼吸輕輕噴灑在臉上,轉瞬就點燃了臉頰的溫度。
北灼言有些僵硬,慢慢向後挪了挪,沒再靠那麽近。
他輕聲喚她:“念……”
“你去了我的記憶裏?”
少女的聲音初醒的微啞,像羽毛劃過耳畔,癢的耳垂酥麻。
北灼言悄悄看她,金眸閃爍。
記憶是很私密的東西,而他並沒有經過對方的許可,就擅自行動。
這是很無禮的行為。
而且……
剛從魘障出來時,她就差點殺了他,隻因他看見了她的狼狽。
如今……
他做的比之前更加過分。
北灼言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他好像做錯了事,但他也不敢欺騙,於是隻悶悶地點頭。
“嗯。”
他輕輕去握少女的指尖,小聲問道:
“你生氣了嗎?”
弗清念看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一瞬間什麽脾氣都沒有了,隻有無奈。
她輕輕歎氣,沒再去看他,轉身平躺。
“擅自以神識入侵別人的識海,若是對方反抗,你就會變成一個癡傻的廢人。”
“你做事之前不考慮後果嗎?”
少女的聲音有些冷,語氣不明,似乎是在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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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灼言倏地攥緊了少女的手,結結巴巴地解釋:
“我…我沒想那麽多……”
他隻是太想幫她了。
一分一秒都等不及,哪有空想那麽多。
北灼言悄悄貼近,抱住她的手臂,企圖萌混過關。
“我這不是沒事嗎,別生氣了。”
他抱住少女,黏黏糊糊蹭著她。
其實除了忘記了這回事外,還有一個原因便是──
弗清念的識海從始至終都未曾排斥過他,親切溫柔的像是進了自己的識海。
所以北灼言才完全將這件事忘得一幹二淨。
弗清念感受著身邊人的小動作,眉梢不自覺抖了抖。
感覺這隻妖最近越來越磨人了。
怎麽能那麽自然的撒嬌……
他是不是將自己的身份忘幹淨了。
北灼言蹭了半天,發現對方一點反應都沒有,不由得心慌起來。
“我以後做什麽都跟你說,你別生我的氣──”
“花呢?”
北灼言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不由得呆了一瞬。
“什麽花?”
弗清念盯著垂落的紗幔,被更改的記憶還鮮明清晰,曆曆在目。
她顫了下睫,輕聲重複:
“你在記憶裏,送給碎片的花。”
仔細算一算,好像每次收到花的,都是過去的她,沒有記憶的她。
雖然都是同一個人,但就是微妙的不爽。
北灼言終於反應過來,心底的慌亂橫掃一空,他瞬間從床上爬起,還不忘將弗清念也撈了起來。
弗清念和他麵對麵坐在床上,目光茫然。
北灼言興致勃勃地將雙手扣住,獻寶一樣遞到少女麵前。
弗清念看著他合攏的手,眨了下眼睛,安靜等待。
但北灼言卻沒有立刻送花,而是探頭去看她眼睛,金眸帶著狡黠。
“你還生氣嗎?”
“隻要你不生我的氣,我就把花給你。”
弗清念:“……”
他什麽時候學會威脅人了?
妖究竟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學了多少亂七八糟的。
居然已經會對她使小聰明了。
北灼言盯著少女,滿眼期待。
但少女隻是麵無表情看著他,然後慢慢扭頭輕嗬一聲。
“不給就算了。”
北灼言:“……”
為什麽是這種反應?
原來書上寫的也不全是真的。
居然耍他,還害念更生氣了。
一會就把那本沒用的書撕了!
北灼言自信的表情垮下,整個人都慌亂幾分,他連忙挪到少女的眼前。
手心乳白光芒閃過,一朵和記憶裏一樣的驚憶花緩緩綻放,馥鬱的香氣盈滿鼻尖。
“我錯了。”
“生氣也給你。”
妖王眨著金色的眼眸,討好的衝她笑。
弗清念本就沒生氣,如今又見他這副模樣,眉眼的平靜都有些掛不住。
她抿了抿唇角,伸手接過來,指尖輕觸花瓣,柔軟的觸感與記憶裏的一樣。
濃濃夜色下,少女眼底的光比最美的花還要明媚。
弗清念還沒欣賞夠,拿著花莖的手突然被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掌包裹。
她抬眸,剛好與北灼言對視。
他彎起唇,眉眼被燭火映照的格外燦爛。
“我教你變花。”
話音剛落,弗清念就感覺手心中好像多了些什麽。
綠色的枝條衝破禁錮,從指縫間鑽出,嫩葉掃過掌心時微癢。
弗清念微微張開手心,大片的綠綻放。
白嫩的根係纏繞在她指骨上蜿蜒生長,綠葉舒展身體,一朵絢爛的驚憶花悄然綻放。
北灼言還牽著她,他的手也被根係纏繞。
他們十指相觸,生命在指尖跳動。
“喜歡嗎?”
北灼言問道。
弗清念望著生長在手心的驚憶花,慢慢點頭。
北灼言愉悅地笑起來,他握著她的手,純粹的生機之力繼續釋放。
轉瞬間,蓬勃的綠意如潮水般蔓延開來。
兩人身邊開始出現越來越多的驚憶花。
紗帳內頓時成了花的海洋,藤蔓纏繞床柱,在鎏金帳鉤上垂落成花瀑。
北灼言輕輕摘下掌心那朵驚憶花。
花瓣在他指尖顫了顫,抖落幾點細碎的熒光。
他小心翼翼地將其別在弗清念耳畔,豔麗的花朵襯著她白雪般的鬢發,像是冰冷的神明染上了人間煙火色。
“你真好看。”
他輕聲說,金眸裏盛著最純粹的讚歎。
弗清念垂下眼簾,長睫在燭光中投下細碎的影子。
她伸手碰了碰耳畔的花朵,馥鬱香氣裏還有明媚陽光的氣味。
是北灼言身上的味道。
她挑了一朵開的最大最豔的花,學北灼言將其戴在了他的耳畔。
“好看麽?”
北灼言眨了眨眼,問道。
發間花朵隨著他的動作輕顫,金瞳裏漾著粼粼波光,眼尾那抹天生的緋色被花朵映得愈發豔麗。
滿床春色霎時黯然。
十分春意,他占九分。
還有一分藏在他看向她時眼底化不開的溫柔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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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灼言傾身向前,笑盈盈地問:
“是我的好看,還是花好看?”
弗清念見他興致勃勃地模樣,起了逗弄之心,她碰了碰他耳邊的花,誇讚道:
“人美,花更美。”
北灼言的笑容瞬間凝固,金眸微微睜大,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一臉固執:
“你撒謊!”
“重說,我和花哪個好看?”
弗清念忍不住彎唇,眉梢微翹:
“出息了,居然和花比美。”
北灼言一噎,但也沒鬆手,甚至往前挪了挪。
“你說啊,到底哪個好看?”
弗清念被他逼得向後仰,發間花朵不慎滑落。
北灼言眼疾手快地接住,卻沒還給她,反而將那朵花叼在唇間,衝她眨了眨眼。
花瓣襯著嫣紅唇色,金眸裏流轉著狡黠的光。
這一刻,滿室繁花確實都成了陪襯。
弗清念終於沒忍住,笑出聲來,眉眼再無半分冰冷孤寂,隻有歡愉。
她伸手扯住他得意洋洋的臉頰。
“幼稚。”
北灼言順勢蹭了蹭她的掌心,唇間花朵落在兩人交疊的衣襟上。
“你還沒說哪個好看呢。”
“嗯……我得想想。”
“這是一個很難的問題嗎!”
“可的確很難選……”
“選我!”
“快點說我好看,一朵破花怎麽跟我比。”
“你快說啊,快說……”
“你好看。”
“你最好看。”
“本來就是我好看……”
“……”
“以後每天都要說我好看。”
“……好。”
……
隔春望夏,無秋涼已至冬。
一人一妖慢吞吞的將整個世界都踏足一遍,恰好走過了四季。
他們看過江南杏花沾衣,漠北孤煙落日,聽見了海潮生時鮫人吟唱。
每一步都走的很慢,慢到能數清山月圓缺,聽到花開花謝。
紅衫與白衣掠過九萬裏山河,在洞庭煙波裏映出交疊倒影。
“念,快要過年了。”
“嗯。”
“我們去哪裏過新年?”
“想去哪都可以。”
凜冽寒風中,白虎踩著幹枯落葉慢慢往前走。
他寬大脊背上坐了兩個人。
北灼言將少女身上厚重的兜帽向下按了按,道:
“要不要回千玄宗?”
發絲銀白的少女靠在北灼言懷裏,隻露出一截白皙下巴。
“你想他們了?”
北灼言頓了頓:“沒有。”
“我隻是覺得……過年要熱鬧一點才好。”
懷中的少女輕笑,她伸出手在半空中寫了幾個字,隨後數道光芒四射向遠處飛奔。
“嗯,那就叫他們一起。”
北灼言微愣:“不回千玄宗麽?”
弗清念閉著眼睛休息,淡聲道:
“在外麵過年。”
“好。”
北灼言沒什麽意見,對他來說在哪裏無所謂。
隻要身邊的人陪著他,哪裏都是家。
他將手伸入少女的厚重的披風裏,精準牽住了她的手。
“休息好了嗎?”
“記憶碎片還有很多呢。”
弗清念聞言身子微僵,她想搖頭,但對方卻已經閉上了眼睛,不容拒絕地探入她的識海。
刹那間,弗清念隻覺得靈魂被最柔軟的羽睫掃過。
北灼言的神識如春風化雨,細細浸潤她識海中的每一寸角落。
那些被觸碰的記憶碎片發燙,仿佛有人正用最輕柔的力道撫摸她的魂魄。
偏偏每一處被觸及的地方都泛起細密的癢。
那些塵封的記憶被一一展開,又被妥帖地撫平褶皺,如同對待稀世珍寶。
難耐的酥麻從靈魂深處蔓延,一路傳遞到四肢。
弗清念控製不住的蜷縮起指尖,兜帽下的耳垂通紅,脖頸都泛起淡淡的粉。
她想要退開,卻感覺到識海裏一陣暖流湧動,隨後記憶中便多了一道鮮紅身影。
弗清念停下了抗拒的動作,垂下的眸裏波光瀲灩。
她安靜忍耐了一會,默默抓住了一截暗紅衣袖。
為什麽…會是這種感覺……
好像突然明白北灼言被摸翅膀的感覺了。
弗清念將滾燙的臉縮進兜帽,隻有一縷白到透明的發絲垂落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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