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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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老幹部活動中心的紫檀香爐升起嫋嫋青煙,許曼婷望著趙國棟執黑子的手在棋盤上方懸停。白玉棋子叩在榧木棋盤上的脆響,讓她想起父親書房裏那台老式打字機的聲音。
"小許也懂圍棋?"退休的周副省長抿了口普洱,茶湯裏漂浮的菊瓣在青瓷杯裏打轉。這位曾主抓航天工程的老領導,此刻正用絹帕擦拭著金絲眼鏡——鏡腿處細微的劃痕與父親那副一模一樣。
許曼婷的指尖掠過棋笥邊緣:"家父常說,官場如棋局。"她故意讓尾音散在穿堂風裏,看著趙國棟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黑子正在天元位形成絞殺之勢,白子的氣眼卻藏在東南角某片不起眼的星位。
窗外傳來汽車引擎聲。王振華的深灰西裝出現在雕花窗欞外,他手裏拎著的牛皮紙袋正在滲出水漬——那是市立醫院特製的病理標本袋。許曼婷注意到他右手中指新添的戒痕,三小時前在icu病房時那裏還光潔如新。
"聽說調查組要重啟03年事故調查?"周老突然用茶夾挑起片菊花,花瓣背麵密布著針孔狀的焦痕,"當年專家組裏有位姓蘇的女工程師,她辦公室的白菊總是開得特別豔。"
棋盤發出細微的震動。趙國棟的袖扣擦過黑子,北鬥七星陣型頓時露出破綻。許曼婷想起蘇瑤屍檢報告上的灼傷痕跡,那些花瓣狀的焦痕與眼前菊瓣如出一轍。
王振華進門時帶進一陣藥水味。他將紙袋輕輕放在茶案邊緣,露出裏麵半截ct片:"林小棠的腦部掃描顯示,海馬體有放射性物質殘留。"他的目光掃過棋盤,在白子某處星位停留了半秒,"和當年觀測站事故受害者的症狀相似。"
許曼婷的耳垂突然刺痛。那是父親遇難前夜,他在實驗室用γ射線檢測儀給她打的耳洞。此刻這枚銀質耳釘正在發熱,就像二十年前那個雨夜。
檔案室頂燈在淩晨兩點突然熄滅。許曼婷握緊微型手電,光束掃過1998年基建檔案時,某頁紙角的折痕泛著詭異的熒光。這是父親生前教她的密寫術——用菊花汁液混合放射性同位素。
"粵北航天觀測站二期工程驗收報告"的簽名欄裏,"王振華"三個字的豎鉤筆鋒突然扭曲。許曼婷將紫外燈貼近紙麵,另一組筆跡從墨跡深處浮現出來:許衛東。
窗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許曼婷的後頸突然觸到冰涼的金屬,王振華的配槍抵在她第三頸椎:"你父親教我摹寫他簽名時,說過這是保命符。"他的呼吸噴在她耳畔,槍管順著脊柱下滑,"但他沒教我怎麽處理愛上調查對象這種事。"
檔案櫃的玻璃映出兩人交疊的身影。許曼婷看著王振華左手無名指上的戒痕,那裏本該戴著與蘇瑤的婚戒。三小時前在停屍房,她親眼見到法醫從蘇瑤指骨取下同款戒指,內圈刻著日期卻是2003年7月15日——她的十八歲生日。
"當年觀測站地下三十米藏著什麽?"許曼婷突然轉身,鼻尖幾乎撞上他領口的血漬。那是天台槍戰留下的,但dna檢測顯示血跡屬於兩個人。
王振華從內袋掏出個琥珀吊墜,蟲體內部封存著微型膠卷:"你父親最後送你的生日禮物。"他捏碎琥珀的瞬間,許曼婷看到了終生難忘的畫麵——穿著實驗服的自己正在給白菊澆水,背景裏的電子鍾顯示2003年7月15日。
暴雨砸在防彈玻璃上的聲音變得密集。許曼婷突然想起那個總在夢境出現的場景:父親將她推進鉛製保險櫃,透過觀察窗看到的最後畫麵,是蘇瑤捧著白菊撞向γ射線發射器。
省委常委會的電子表決器泛著冷光。許曼婷站在發言席,投影幕布上的"天樞項目風險評估報告"正在自動翻頁。當她念到"地下磁異常區"時,七號位的李副書記突然劇烈咳嗽,吐出的血沫裏夾雜著白色菊瓣。
"這是當年觀測站工作人員的職業病。"王振華不知何時站在門邊,手裏舉著個透明證物袋。袋子裏枯萎的白菊標本,根莖處纏繞著發光的金屬絲——正是衛星導航芯片的雛形。
趙國棟的茶杯突然炸裂。滾燙的茶湯在紅木桌麵上蜿蜒成河,菊瓣順著水流漂向許曼婷的席位。她舉起紫外線燈,茶水瞬間顯現出熒光航線圖,終點指向老幹部活動中心的地下室。
當應急燈照亮地下防空洞的瞬間,許曼婷聽到了父親實驗室老式鍾擺的聲音。成排的鉛製保險櫃在綠光中沉默,每個櫃門都刻著航天工程參與者的名字。她在第七個櫃前停住,密碼鎖的旋鈕組正是自己生日。
櫃門開啟的刹那,泛著藍光的錄像帶自動播放。畫麵裏年輕的王振華抱著嬰兒時期的她,身後的γ射線發射器正在倒計時。蘇瑤衝進鏡頭將孩子塞進保險櫃,轉頭對王振華喊:"必須讓曼婷忘記這一切!"
"記憶清除程序持續了十八年。"王振華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電子儀器特有的雜音。許曼婷摸到他後頸的條形碼,那些數字正在她視網膜上重組——是父親實驗室的經緯度坐標。
地下突然傳來劇烈震動。許曼婷在倒塌的檔案架間隙看到真相:所謂量子芯片不過是記憶載體,整個"天樞計劃"是為了掩蓋二十年前就開始的基因改造工程。而她自己,正是那個在γ射線暴中存活下來的實驗體。
當救援隊挖開廢墟時,許曼婷攥著王振華的警號牌坐在承重牆裂縫間。遠處傳來清明鍾聲,她終於讀懂父親最後一篇日記的暗語:白菊盛放之日,棋局終章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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