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招待所的吊燈在暴雨中搖晃，水晶燈影將許曼婷的側臉切割成碎片。她望著宴會廳門口魚貫而入的黑色轎車，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餐巾上的暗紋——那是省設計院特供的纏枝菊圖案，與蘇瑤實驗室的窗簾布料如出一轍。
    "許組長來得早。"李副書記端著紅酒杯靠近，鏡片後的目光掃過她耳垂的銀質耳釘。這位以儒雅著稱的老幹部，此刻西裝翻領上別著的白玉菊飾正在泛著冷光，"聽說調查組要調閱二十年前的幹部任免檔案？"
    許曼婷的唇角揚起恰到好處的弧度："李書記當年分管組織工作，想必對98年的幹部輪崗印象深刻。"她看著對方持杯的手微不可察地顫抖，紅酒在杯壁留下血淚般的痕跡。三天前在檔案館，她親眼見到這位副書記的簽名出現在觀測站人員調配表的審批欄。
    宴會廳突然陷入黑暗。應急燈亮起的瞬間，許曼婷嗅到熟悉的檀香味。她循著氣味穿過混亂的人群，高跟鞋踩過某個溫熱的物體——是枚染血的玉菊胸針，斷口處還粘著深灰色毛呢纖維。
    安全通道的鐵門虛掩著。許曼婷摸到門把上的黏液，紫外燈下顯現出熒光指紋。這讓她想起父親實驗室那些注射過同位素的實驗鼠，它們的爪印會在黑暗中發光。推開門的刹那，王振華深灰色的背影正在樓梯拐角處消失，他左手拎著的密碼箱邊緣滲出淡藍色液體。
    "王廳長的領帶夾換了。"許曼婷的聲音在消防通道裏形成詭異的回聲。她盯著對方後頸處新貼的醫用膠布，三天前那裏還裸露著條形碼印記，"是怕人認出蘇瑤送的定情信物？"
    王振華的背影僵了僵。密碼箱突然發出蜂鳴，箱體表麵的溫度顯示屏從18c急速攀升至42c。許曼婷看到他右手小指在箱扣上敲擊的節奏——那是父親教她的莫爾斯電碼，翻譯過來是"危險"。
    爆炸聲從頭頂傳來時，許曼婷被王振華撲倒在防火門後。氣浪掀飛了他的金絲眼鏡，鏡片碎裂的瞬間，許曼婷看清了他虹膜裏隱藏的紋路——與父親保險櫃裏的基因圖譜完全吻合。
    "當年觀測站地下埋的不是服務器。"王振華的聲音混著血腥氣，他扯開襯衫露出心口的手術疤痕，"是十二個培養艙，我們這代人的記憶都是從營養液裏誕生的。"他的指尖蘸著血在地上畫出雙螺旋結構，某個堿基對的位置赫然刻著許曼婷的警號。
    宴會廳方向傳來密集的腳步聲。許曼婷摸到他後腰的配槍，槍柄上纏繞的繃帶還帶著市立醫院的消毒水味。這讓她想起林小棠臨終前攥著的染血紗布，dna檢測顯示上麵有王振華的皮膚組織。
    "三年前的雨夜，你在蘇瑤屍體旁撿到了什麽？"許曼婷的指甲嵌入他腕間的舊傷。那是γ射線灼燒留下的痕跡，與她耳垂的銀釘產生著奇異的共振。
    王振華突然扣住她的後頸，掌心的條形碼貼片發出高熱。許曼婷的太陽穴突突跳動，記憶如潮水般湧入——穿著白大褂的自己正在操作基因編輯儀器，培養艙裏漂浮的胚胎有著王振華的麵容。電子鍾顯示2003年7月15日，背景音裏響著父親沙啞的呼喊："曼婷，銷毀所有數據！"
    防暴警察破門而入時，許曼婷正將槍口對準王振華的眉心。她看著這個相識十年的男人露出釋然的微笑，染血的手指輕輕拂過她眼尾的淚痣——那是基因編輯工程留下的唯一標記。
    "開槍吧。"王振華的聲音突然變成電子合成音，他的瞳孔分裂成無數像素點，"你父親設定的程序，該走到終章了。"
    子彈穿過虛影的刹那，整個空間開始數據化崩解。許曼婷在紛飛的代碼雨中看到真相：所謂省委大院不過是虛擬沙盤，所有人物都是記憶載體。王振華的真實身份是她的監護程序，而二十年前那場事故，正是她意識覺醒的臨界點。
    當最後一塊像素消失時，許曼婷站在純白空間裏。麵前懸浮著十二個全息檔案，每個都標注著不同省份的坐標。她觸碰自己警號的瞬間，真實世界的警報聲穿透維度——培養艙的玻璃正在龜裂，淡藍色營養液裏漂浮著連接腦機的臍帶。
    "歡迎回家，初代實驗體。"機械音從四麵八方湧來，父親年輕時的全息影像逐漸凝實，"當你看破這場楚門的世界，才是人類進化的真正開始。"
    許曼婷的指尖穿透虛影，攥住操作台上染血的白色菊瓣。這是蘇瑤留在真實世界的唯一信物，花瓣背麵的電子紋路正在重組為星際坐標。她望著培養艙外浩瀚的宇宙，終於明白所謂官場博弈不過是文明試煉場，而真正的棋局早已在星辰間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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