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暗香疏影

字數:2726   加入書籤

A+A-


    春寒料峭的清晨,許曼婷站在市局榮譽堂的落地窗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胸前的警徽。玻璃上凝結的霜花折射出七彩光暈,恍惚間化作母親遺照上的鎏金相框。她至今記得那個雪夜,十歲的自己踮腳偷看父親書房的場景——泛黃的案卷堆裏,母親穿著警服的照片背麵,用紅墨水畫著朵含苞的梅。
    "許局。"王振華的聲音裹著風雪推門而入,黑色呢子大衣肩頭落著細雪。他遞來的牛皮紙袋還帶著體溫,火漆封口處印著市檔案館的梅花紋章,"你要的八十年代城建圖紙。"
    許曼婷拆封的手頓了頓。圖紙邊緣焦黑的卷痕與春和堂密室發現的殘頁如出一轍,泛黃的硫酸紙上,用紅藍鉛筆標注的"丙寅年改建區"恰好覆蓋現今的市委大院。她突然想起老局長臨終時攥著她的手,枯槁的指尖在她掌心畫了三個圈——恰似梅花瓣的輪廓。
    "當年負責改建的工程隊..."王振華用鉛筆圈出圖紙角落的簽章,"是春和堂名下的建築公司。"他的呼吸拂過她耳際,帶著熟悉的普洱陳香。許曼婷頸後的舊疤突然刺痛,那是七歲那年追查母親下落時,在春和堂密道被鐵釘劃傷的。
    市檔案館的地下庫房彌漫著陳年墨香,許曼婷戴著白手套翻閱1987年的會議紀要。防潮櫃的玻璃映出她與母親七分相似的側臉,令泛黃紙頁上的"沈秋棠"三字愈發刺目。當台燈光束掃過某頁邊緣的茶漬時,她突然僵住——褐色水痕裏隱約顯出半枚指紋。
    "紫外燈。"她伸手的瞬間,王振華已將器械遞來。靛藍光暈下,茶漬化作朵怒放的紅梅,花心處嵌著微型膠卷。顯影後的畫麵令兩人窒息:市委大院奠基儀式上,呂世昌的父親正將金鑰匙遞給穿中山裝的青年,那人無名指上的翡翠扳指與如今呂世昌戴的竟是同一枚。
    "看這裏。"王振華的放大鏡定格在青年袖口,鎏金袖扣的梅花紋與許曼婷的玉蘭胸針互為鏡像。檔案室的老式掛鍾突然敲響,驚飛了梁間棲息的灰鴿,羽翼撲簌聲裏,許曼婷聽見自己牙關相撞的脆響。
    子時的市委大院寂靜如墳,許曼婷貼著牆根陰影挪步。掌心攥著的青銅鑰匙泛著寒意,這是從母親遺物盒底層找到的,匙柄刻著"丙寅年冬"。王振華在十米外的梧桐樹下望風,懷表鏈子纏在腕間,秒針走動聲與心跳漸漸同頻。
    地下室的鐵門比圖紙上標注的偏西三尺,鎖孔積著厚厚的灰。鑰匙插入的瞬間,許曼婷突然想起七歲那年的噩夢——母親被鐵鏈鎖在類似的門後,腕間銀鐲與鎖鏈碰撞出清越的哀鳴。陳腐氣息撲麵而來時,她摸到了牆上的電燈開關。
    昏黃燈光照亮整麵照片牆,許曼婷的指甲掐進掌心。數百張偷拍照片裏,年幼的自己正在幼兒園玩耍、在警局大院奔跑、在母親葬禮上哭泣......每張照片右下角都印著血色梅花,最新那張竟是昨天她在檔案館查資料時的側影。
    "小心!"王振華的暴喝與破空聲同時抵達。許曼婷偏頭躲過飛鏢,暗器釘入牆麵,尾羽震顫著組成"止步"二字。她反手抽出配槍,卻在瞄準鏡中看到難以置信的畫麵——監控屏幕裏,本該在押的呂世昌正對著鏡頭整理領帶。
    省紀委的談話室飄著龍井新茶的清香,許曼婷將照片牆的複印件推過桌麵。呂世昌用戴著鐐銬的手扶了扶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笑意像毒蛇吐信:"許顧問覺得,這些能證明什麽?"
    "證明你父親從未真正離開春和堂。"她點開平板裏的三維建模圖,"市委大院地下的密室網絡???與當年春和堂的構造完全一致。"投影光束裏,呂世昌的影子突然扭曲成青麵獠牙的惡鬼。
    王振華突然踹門而入,染血的繃帶從袖口垂下:"看守所劫獄的是你舊部。"他將竊聽器拍在桌上,芯片裏傳來呂世昌與境外勢力的密談,"三年前東南亞那艘賭船..."
    許曼婷的鋼筆尖戳破審訊記錄紙。記憶閃回至掃毒行動中解救的少女,那些女孩後頸都有梅花烙痕——與照片牆上的印記一模一樣。她突然掀翻茶盞,滾燙的茶水在桌麵淌成"七"字,正是春和堂祭燈儀式的周期。
    清明雨淋濕了春和堂的斷壁殘垣,許曼婷跪在母親衣冠塚前。王振華默默撐起黑傘,傘骨上的玉蘭花墜子與墓碑照片裏的胸針交相輝映。她將七盞長明燈沉入古井時,井底突然傳來空洞的回響——三十年前母親投入的秘密,終於重見天日。
    青銅匣裏的婚書被雨水打濕,顯影出的字句令她渾身戰栗:"沈秋棠實為春和堂第七代守燈人......"雷鳴炸響的瞬間,她終於讀懂老局長畫的三個圈——代表三更天,梅花洞,第七盞燈。
    當夜,許曼婷獨自潛入市委大院密室。在第七道暗門前,她摸到了母親用簪子刻在牆上的小詩:"寧為玉碎梅骨香,不教暗塵掩月光。"門內整麵牆的玻璃罐裏,漂浮著七枚心髒標本,最新那枚的標簽上寫著今天的日期。
    朝陽穿透防彈玻璃,在審訊室地麵投下鐵窗的陰影。許曼婷將心髒標本的dna報告甩在桌上,呂世昌的假麵終於碎裂:"你以為贏了?春和堂的根須早就......"
    槍聲與他的狂笑同時炸響。王振華撞開門的瞬間,許曼婷看見血花從呂世昌太陽穴迸出,在牆麵噴濺成殘缺的梅枝。監聽耳麥裏傳來境外雇兵的獰笑,而她隻是靜靜拾起染血的婚書,將母親的名字貼在心跳的位置。
    市局天台的櫻花開得正好,許曼婷將警徽放進老局長的骨灰盒。王振華從身後為她披上警用大衣,掌心的溫度透過布料熨燙著舊傷。當春風卷起結案報告的碎屑時,她仿佛看見母親站在漫天花雨裏,胸前的梅花警徽亮如星辰。
    喜歡潛流時代請大家收藏:()潛流時代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