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暗河溯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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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橋的晨霧尚未散盡,許曼婷已站在春和堂後院的古井旁。井沿的青苔在晨曦中泛著幽綠,昨夜被暗河水浸泡過的朱砂符咒正緩緩剝落,露出底下暗褐色的陳年血漬。她將最後一粒星砂當歸碾碎投入井中,水麵突然泛起細密的漣漪——不是倒影,而是無數雙嬰孩的手掌正從水底托起半截斷裂的玉簪,簪頭鑲嵌的翡翠與她頸後的梅花痕嚴絲合縫。
"這才是真正的藥引。"老者佝僂的身影從槐樹後轉出,枯枝般的手指捏著半塊焦黑的平安符,符灰簌簌落在井台積水中,"當年你母親被推進暗河時,懷裏揣著的可不隻是婚書。"他煙袋鍋敲擊青石板的節奏突然紊亂,震得簷角銅鈴齊聲震顫,驚醒了沉睡在瓦當陰影裏的暗河嬰靈。
王振華的咳嗽聲混著鐵鏈拖曳的聲響從地窖傳來。許曼婷循聲望去,隻見他正用染血的指尖摩挲著牆上的嬰孩足印,那些嵌著桑蠶絲的印記竟在晨光中蠕動如活物。當他的血珠滲入第七個足印的溝壑,整麵磚牆突然翻轉,露出後麵密密麻麻的紫檀藥櫃——每個抽屜都鎖著枚帶豁口的銅錢,錢孔裏垂落的紅繩係著褪色的繈褓布片。
"庚午年臘月廿三,子時三刻。"王振華的瞳孔在火光中收縮成針尖,他扯開警服領口,心口刺青遊走成扭曲的星圖,"你父親用我的官印封住井口那夜,暗河裏漂著的藥囊裝的根本不是當歸。"他忽然拽住許曼婷的手腕按向牆麵,暗紅血絲從磚縫滲出,在兩人掌心交匯成《青囊書》缺失的"至陰"二字。
地窖深處突然傳來瓷器爆裂的脆響。許曼婷循聲撞開柴扉,見暗河入口處的石板下埋著青銅藥爐,爐膛裏未燃盡的當歸根須正與星砂糾纏成嬰孩形狀。老者佝僂著背捧出個烏木匣,匣中七十二根金針在幽光裏顫動,針尾係著的紅繩竟與井中嬰孩手掌的臍帶如出一轍。
"當年你咬碎那半塊飴糖時,可嚐出裏麵摻的星砂?"王振華的聲音混著暗河的水聲傳來。許曼婷低頭看見自己掌心的星砂正滲入青石板裂縫,地麵突然塌陷成漩渦,露出底下漂浮的七具紫檀棺槨——每具棺蓋都刻著不同的生辰八字,最末那具的"庚午年"日期下,畫著與她頸後刺青完全相同的梅花圖騰。
特派員殘部的馬蹄聲再次踏碎雨幕。許曼婷抓起藥櫃裏的星砂撒向夜空,砂粒遇雨即燃的刹那,三十六個官印從暗河升起,每個印紐都嵌著半枚帶血的銀針。王振華突然扯開衣襟,心口刺青滲出的血珠飛向"至陰"二字,暗河深處傳來鎖鏈斷裂的轟鳴——七具棺槨同時開啟,露出裏麵與王振華麵容相似的嬰孩幹屍,他們臍帶纏繞成的同心結正係在許曼婷腕間。
"這才是你要找的認罪書。"老者嘶吼著掀翻藥碾,碾槽裏滾出的不是藥材,而是整摞蓋著血手印的接生記錄。許曼婷在紛飛的紙頁間看見母親虛影,她正將保胎藥汁注入井中,而井底蜷縮的並非嬰孩,是七個被藥渣活埋的衙役魂魄。當火焰觸及王振華警服內袋的懷表鏈,暗河突然沸騰,裹著官印的嬰靈衝破水麵,他們指尖凝聚的星砂在許曼婷掌心凝成婚契。
晨霧再次漫過焦黑的匾額時,許曼婷在井邊找到最後一塊拚圖。王振華警服內襯縫著的平安符突然自燃,灰燼在井水表麵聚成真正的婚書——新郎姓名處的"王振華"三字正在滲血,而新娘生辰竟與母親沈秋棠的忌日重疊。她忽然明白父親臨終前那句耳語的真意,將星砂當歸撒入沸騰的井水,苦香蒸騰成母親虛影,她腕間的翡翠鐲子碰響銅鎖,驚醒了沉睡二十年的玉蟬。
地窖深處的藥爐突然自鳴,爐膛裏滾出整塊未切的當歸根須。許曼婷的指尖撫過根須上的星砂紋路,恍惚看見二十年前的雨夜——父親將官印封入藥囊投入井中時,井沿的青苔正滲出暗紅液體。王振華的咳嗽聲從頭頂傳來,帶著鐵鏽味的呼吸噴在她耳後:"那年你咳血昏迷七日,我在井底給你渡氣時發現的。"他攤開掌心,嵌在肉裏的官印殘片正與許曼婷頸後刺青的紋路嚴絲合縫。
許曼婷突然抓起藥杵砸向藥櫃,三十八個檀木匣應聲而開。每個匣中都躺著枚帶血的銀針,針尾刻著的"庚午"二字在月光下泛著冷芒。王振華的瞳孔驟然收縮,他認出這些銀針正是當年特派員殘部用來封住暗河的法器。當第一滴雨水墜入暗河,青石橋下的藥囊突然同時炸裂,係著的紅繩在暴雨中化作千萬條金線,將兩人手腕纏成同心結。
"這才是真正的聘禮。"老者嘶吼著掀翻藥碾,碾槽裏滾出的認罪書在火中舒展。許曼婷在紛飛的紙頁間看見父親與特派員並立的虛影,他們腳下的雪地突然塌陷,露出暗河裏沉浮的嬰靈,他們的啼哭聲與簷角銅鈴共振,震碎了特派員手中的火把。許曼婷在灰燼中拾起半塊飴糖,糖紙上的並蒂蓮已被血漬暈染,正是七歲那年井底分食的那顆。
暮色四合時,許曼婷在賬本最新一頁寫下:"庚午年臘月廿三,收星砂當歸三錢,配以忘川水二錢,可解二十年相思。"墨跡未幹,王振華已端著藥碾推門而入,碾槽裏殘留的星砂正與她的墨香纏繞成太極圖案。後院井台邊,三十八個藥囊在雨中自動開啟,當歸苦香混著雨水的清冽,在暮色中釀成醉人的甘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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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入口突然傳來嬰靈啼哭。許曼婷追著聲源撞開柴扉,見暗河石板下浮出半幅繡屏——並蒂蓮的絲線突然繃直,蓮心處的血珠墜入藥臼,與星砂當歸混成劇毒的朱砂。王振華突然將她拽入懷中,警徽硌在鎖骨上的鈍痛裏,她聽見他胸腔震蕩的餘音:"這些足印……是那七個沒睜眼的孩子……"他的指尖撫過磚牆,暗紅血絲從磚縫滲出,在牆麵匯成接生記錄的殘頁,最末一行"庚午年臘月廿三"的日期下,畫著蜷縮的嬰孩,臍帶竟與懷表鏈纏成同心結。
特派員的狂笑被突然逆轉的雨勢吞沒。許曼婷腕間崩斷的同心結絲線在火光中化作並蒂蓮紋,她俯身拾起染血的銀簪插入井沿裂縫。青石橋在轟鳴聲中震顫,橋洞下懸著的藥囊同時綻開,係著的紅繩在曙光裏化作月老手中的姻緣線,線頭兩端正係在她與王振華滲血的腕間。暗河水突然倒灌入井,裹著三十六個官印衝上春和堂的台階,每個印紐都刻著"當歸無字"的讖語。
晨霧漫過焦黑的匾額時,許曼婷在井邊找到最後一塊拚圖。王振華警服內襯縫著的平安符突然自燃,灰燼在井水表麵聚成婚書殘頁,新娘生辰竟與暗河嬰靈啼哭的時辰重疊。她忽然明白父親臨終前那句耳語的真意,將星砂當歸撒入沸騰的井水,苦香蒸騰成沈秋棠的虛影,母親腕間的翡翠鐲子碰響銅鎖,驚醒了沉睡二十年的玉蟬。
王振華端著藥碾推門而入,碾槽裏殘留的星砂正與她的墨香纏繞成太極圖案。窗外青石橋的倒影裏,三十八個藥囊在雨中靜靜沉浮,係著的紅繩不再染血,當歸苦香混著雨水的清冽,在晨霧中釀成醉人的甘醇。許曼婷忽然聽見地窖深處傳來嬰靈的嬉笑,那聲音與二十年前井底的回響漸漸重疊,而她腕間的同心結正化作星砂,在晨曦中勾勒出完整的北鬥星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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