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七姥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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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趴在爸爸肩頭,鼻尖還沾著他外套上的土腥氣。
    山風裏剛散了些腥氣,突然又湧來一股冰碴子似的涼意,順著後頸往骨頭縫裏鑽。
    爸爸的腳步猛地頓住,懷裏的溫度跟著顫了顫——他抱我的手緊了,指節抵得我肋骨生疼。
    "小涵別怕。"爸爸的聲音壓得很低,像在哄我,又像在給自己壯膽。
    他轉身時我瞥見姥爺,老爺子不知何時抽出了那柄總裹著紅布的劍,劍刃在晨光裏泛著冷白,比剛才更亮了幾分。
    山坳口的霧突然翻湧起來,像有人在霧裏撒了把黑沙。
    姥爺的劍嗡地輕鳴,他往前跨半步,擋在我們和霧之間。
    我看見他後頸的青筋跳了跳,平時總眯著的眼此刻睜得極圓,眼白裏血絲爬成網。
    "退到陳老身後。"姥爺說話時,劍尖挑起一團黑霧。
    那黑霧黏在劍刃上,嘶啦嘶啦地冒青煙,像被火烤化的瀝青。
    爸爸沒動,反而把我往懷裏又攏了攏,我聽見他喉結滾動的聲音:"爸,我跟您一起——"
    "閉嘴!"姥爺斷喝一聲,劍花旋得更快了。
    他的衣角被風掀起,我這才發現他褲腳沾著半塊泥,是剛才跑山坳時蹭的。
    可此刻他舉劍的姿勢,像老照片裏那些騎馬挎刀的將軍,連腰板都直得像根鬆樹幹。
    陳老的竹杖在地上敲出急響:"臧老弟牽製住它!
    光明草還差三株!"趙薇蹲在草窠裏,發梢沾著露水,正把最後幾株淡綠的草往銅盆裏塞。
    蘇晴站在我們斜後方,雙手交疊在胸前,指縫間滲出細密的汗——她額角的朱砂痣紅得刺眼,我知道那是她在運力氣,上次鬧鬼時媽媽說過,那是"護心印"。
    爸爸突然抽了口冷氣:"爸您看!"我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姥爺的劍刃上不知何時爬滿了黑紋,像被墨汁泡過的樹根。
    黑霧裏傳來尖嘯,像指甲刮玻璃,我耳朵疼得嗡嗡響,本能地往爸爸脖子裏縮。
    爸爸的下巴蹭著我額頭,胡茬紮得我癢:"不怕不怕,姥爺最厲害了。"
    可姥爺的呼吸聲重了。
    他平時走路都輕得像貓,現在每出一劍都帶著風響,後背的衣裳被汗浸透,貼在脊梁骨上。
    我盯著他握劍的手,虎口裂開道血口子,血珠順著劍脊往下淌,滴在泥裏,很快被黑霧吞沒。
    "陳老!"姥爺突然吼了一嗓子,聲音啞得像破了的銅鑼,"還差多久?"
    陳老的白胡子抖得厲害,他往銅盆裏撒了把黃紙灰,火星子"劈啪"炸開:"半柱香!
    再撐半柱香——"
    話音未落,黑霧突然暴漲。
    姥爺的劍被撞得歪了方向,他踉蹌兩步,後腰重重磕在石頭上。
    我看見他額角的汗滴砸在地上,混著泥點子濺起來。
    爸爸懷裏的溫度"唰"地冷了,他猛地把我塞進奶奶懷裏:"媽看好小涵!"
    "臧明!"奶奶喊他小名,可爸爸已經衝了出去。
    他抄起地上的鎮陰鈴,那是佛店男人剛收拾到一半的,銅鈴在他手裏撞出脆響。
    黑霧被鈴聲驚得散了些,姥爺趁機抹了把臉上的血,衝爸爸喊:"別近身!
    那東西專咬活人氣!"
    爸爸沒應,他繞到黑霧側麵,鎮陰鈴搖得更急了。
    我趴在奶奶肩頭,看見他後背的血漬——是剛才和煞搏鬥時留下的,現在被汗浸得更深了,像朵開敗的紅梅。
    陳老的咒語突然拔高。
    他捏著我的小拇指,指尖涼得像冬天的鐵,可玉片在我皮膚下發燙,燙得我直踢腿。
    趙薇舉著銅盆湊過來,盆裏的光明草燒得劈啪響,青煙裹著草香往我臉上撲。
    蘇晴的護心印紅得要滴血,她伸手按住我的後腰,掌心的溫度透過衣裳滲進來:"小涵別怕,阿姨給你加把勁。"
    黑霧裏傳來撕裂聲。
    我轉頭看姥爺,他的劍刃斷了半截,剩下的部分還插在黑霧中心。
    他單膝跪在地上,左手捂著左肩——那裏的衣裳被撕開道口子,血肉翻卷著,白森森的骨頭碴子露了出來。
    "姥爺!"我急得直蹬腿,奶奶抱得更緊了:"小祖宗莫動,姥爺沒事的。"可姥爺的臉白得像張紙,平時總泛著紅光的鼻尖此刻青灰青灰的。
    他抬頭看我,眼睛裏卻沒焦距,像在看很遠的地方。
    爸爸的鎮陰鈴突然啞了。
    他握著斷了繩的銅鈴站在黑霧前,胸口劇烈起伏。
    黑霧裏伸出條灰溜溜的爪子,比爸爸的手掌還大,指甲尖上掛著黏液,"刺啦"一聲劃開了他的衣袖。
    "阿明!"媽媽的聲音從山坳外傳來。
    她不知什麽時候跑了回來,手裏舉著個紅布包。
    可沒等她靠近,黑霧突然裹住爸爸的腿,把他往霧裏拖。
    爸爸的鞋跟在地上蹭出兩道深溝,他抓著姥爺的褲腳,喊得嗓子都破了:"爸!
    小涵還等著喝紅糖雞蛋呢!"
    姥爺突然笑了。
    他那口掉了半顆的門牙露出來,是上次我抓周時他逗我,被我拿撥浪鼓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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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沒受傷的右手攥住爸爸的手腕,血從指縫裏滲出來,滴在爸爸手背上:"臭小子,當年你媽生你時,我也是這麽攥著產婆的門框......"
    陳老的咒語戛然而止。
    銅盆裏的光"轟"地炸開,亮得我睜不開眼。
    等再能看清時,黑霧正在肉眼可見地消散,像被風吹散的灰。
    姥爺的劍"當啷"掉在地上,他癱坐在爸爸懷裏,左肩的血把爸爸的衣裳染成了暗紫色。
    "成了?"爸爸聲音發顫,他伸手去碰姥爺的臉,又縮回來,"爸?
    爸你醒醒?"
    陳老擦了擦額頭的汗,竹杖戳在地上直晃:"成了,那東西被鎮進玉片了......"他突然頓住,渾濁的眼睛猛地睜大。
    山風突然變了方向。
    剛才還甜絲絲的青草味被一股腐葉味取代,像埋在泥裏三年的爛果子。
    我聽見遠處傳來腳步聲,"哢嗒,哢嗒",像是有人踩著青磚地。
    那聲音越來越近,近得我能聽見鞋跟刮過石頭的刺響。
    "你們以為這樣就能打敗我了嗎?"
    聲音從山坳口的霧裏飄出來。
    是個女人的聲音,尾音翹得像唱戲,可每個字都冰得紮耳朵。
    奶奶懷裏的溫度突然沒了——她鬆開手,我摔進爸爸懷裏。
    爸爸的手抖得厲害,他抬頭看向霧裏,喉結動了動,卻什麽都沒說出來。
    姥爺突然睜開眼。
    他的眼神終於有了焦距,落在我臉上。
    他抬起沒受傷的手,想摸摸我的臉,可剛抬到一半就垂了下去。
    血從指縫裏滴下來,滴在我手背上,和玉片的熱融在一起。
    山坳外的霧更濃了。
    那"哢嗒"聲還在響,一下,一下,像敲在每個人的心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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