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黑暗與光明的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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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貼在爸爸懷裏,能數清他每一下心跳。
那聲音像敲在鼓麵上,震得我耳尖發麻,可他環著我的胳膊卻穩得像塊鐵,連玉墜碎裂時山坳的震顫都沒讓他晃一晃。
"小涵,閉眼。"爸爸的下巴蹭過我額頭,帶著胡茬的刺癢。
我沒聽,反而把臉往他衣領裏又埋了些——那裏有熟悉的煙草味,混著他出門前擦的雪花膏氣,比山風裏那股子腐肉般的腥氣好聞多了。
光明草堆的火突然"轟"地炸響。
我偷偷抬眼,金紅色的火苗裏,八瓣玉片正飄起來,像被無形的線牽著,在半空轉出個圓。
陳老的手按在我後頸,掌心燙得驚人,他喉嚨裏發出含混的念誦,我聽出幾個字,是奶奶給我縫肚兜時哼的經。
"退!"爺爺的吼聲像炸雷。
我順著爸爸的肩膀看過去,那道黑影更近了。
三顆腦袋裏中間那顆突然低下來,血窟窿對著我們,我聽見"嘶啦"一聲——是蘇晴的符咒紙在她手裏燒穿了,焦黑的碎屑撲簌簌掉在她腳邊。
"它在吸陽氣。"蘇晴的聲音發顫,可她還是往前跨了半步,擋住我和爸爸。
她腕上的紅繩突然繃直,我這才發現那繩子拴著七枚銅錢,此刻正劇烈晃動,撞出細碎的響。"晨雞叫過,它本不該......"
"它吞了那女鬼的怨氣!"佛店男人的鎮陰鈴突然響了。
青銅鈴鐺在他手裏轉著圈,每一聲都像冰錐紮進耳朵,黑影的腳步果然慢了半拍。
他額頭全是汗,連後頸的汗毛都豎起來:"我家老輩說過,厲鬼吞了同類怨氣能化煞,這煞......這煞能頂三個陰年!"
陳老的竹杖斷成兩截,他彎腰撿起半根,在地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圈。
我這才注意到他手背上全是青血管,像蚯蚓似的爬著:"小涵的血引動了護命咒,可這煞是衝她來的——你娘當年封的不是鬼,是這煞的命門!"
"命門?"爸爸的喉結動了動。
他低頭看我,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那要怎麽......"
"玉片歸位!"陳老突然拽住我的手腕。
他指甲掐進我肉裏,疼得我抽抽搭搭要哭,可下一秒,我看見八瓣玉片閃著銀光,正往我指尖的血珠上湊。"小涵的血是引子,玉片是鎖,光明草是火——等玉片全融進你血裏,這煞就......"
"嗤——"
黑影的三顆腦袋同時張開嘴。
沒有嘴唇,沒有牙齒,隻有黑洞洞的喉嚨裏翻湧著黑霧。
我聞到更濃的腥氣,像泡在臭水溝裏的死老鼠,胃裏直犯惡心。
爸爸突然把我舉高,讓我貼緊他後頸,那裏有塊胎記,我總愛用小手指戳著玩。
現在那塊皮膚燙得驚人,他說:"小涵,抓牢爸爸頭發。"
山坳裏的樹開始搖晃。
最粗的那棵老槐"哢"地斷了半根枝椏,正砸向蘇晴腳邊。
趙薇突然撲過去,把她拽開。
我看見趙薇的發繩散了,黑頭發掃過蘇晴的臉,她喊:"先顧儀式!
我護著蘇晴!"
"奶奶!"爸爸喊了一聲。
奶奶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我們側麵,她手裏攥著把香灰,那是堂屋供桌上的,平時誰碰一下她都要罵。
此刻她把香灰往空中一撒,灰白的粉末在火光裏飛,像下了場小雪:"我護著小涵!"
黑影的腳步又近了。
我能看見它腿上的鱗片——不是人的皮膚,是深灰色的,一片疊著一片,每走一步都蹭得地麵冒火星。
中間那顆腦袋突然伸長脖子,血窟窿對著我,我聽見"刺啦"一聲,是爸爸外套的衣領被我抓裂了。
"還差兩片!"陳老的聲音啞了。
他額頭的汗滴在地上,很快被烤成白痕。
我指尖的血珠已經凝成小紅點,剩下的六片玉片正在轉圈,可最後兩片還卡在火裏,被金紅色的火苗裹著,怎麽都不肯過來。
"晨雞快叫第二遍了。"爺爺突然說。
他背對著我們,手裏握著姥爺去年送他的獵槍,槍托抵在肩上。
我看不見他的臉,但能聽見他牙齒打戰的聲音,"再拖下去,陽氣散了,這煞......"
"給我!"
山坳口突然傳來一聲喊。
我從爸爸胳膊底下探出頭,看見姥爺。
他穿著那件藏青布衫,衣角沾著草屑,手裏握著把長劍——劍鞘是黑的,劍柄纏著紅繩,我上個月還見他在廂房擦這把劍,說"老臧家的東西,不能鏽了"。
姥爺的臉白得像紙,可他的眼睛亮得嚇人。
他衝過來時,鞋跟踢飛幾塊碎石,"叮"地撞在陳老畫的圈上。"我去引開它!"他把劍往地上一插,震得土塊亂飛,"你們趕緊弄完那什麽儀式!"
爸爸的胳膊抖了抖。他喊:"爸!你不是說......"
"我年輕時候跟嶗山道士學過兩招!"姥爺打斷他。
他彎腰撿起劍,劍鞘"唰"地滑下去,露出雪亮亮的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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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劍身上刻著字,可離得太遠,看不清。"當年你娘生你時大出血,是這劍鎮住了血光——小涵是我外孫女,我能不護著?"
黑影的中間腦袋突然發出尖叫。
那聲音像刮玻璃,我耳朵疼得直抽抽,爸爸趕緊用手掌捂住我耳朵。
姥爺卻往前跨了一步,劍尖直指黑影,他的布衫被山風吹得鼓起來,活像隻老母雞在護崽:"來啊!
衝我來!"
"姥爺!"我急得踢腿。
爸爸抱得更緊了,他的下巴抵著我頭頂,輕聲說:"別怕,姥爺有辦法。"可他的心跳比剛才更快了,快得我數不過來。
陳老突然抓住我的手。
我指尖的血珠被他按在最後兩片玉片上,涼絲絲的。
玉片"嗡"地響了一聲,鑽進我皮膚裏,像兩條小蟲子在爬。
光明草堆的火"轟"地竄到半空,把姥爺的影子拉得老長,投在黑影身上——那影子猛地一縮,三顆腦袋同時往後仰,喉嚨裏發出嗚咽。
"成了!"陳老喊。
他的手還攥著我,可力氣突然鬆了,整個人踉蹌著扶住爺爺的獵槍。
爺爺趕緊攙住他,說:"老陳,你......"
"別管我!"陳老咳了兩聲,"看你親家!"
姥爺已經衝上去了。
他的劍劃出銀亮的光,砍在黑影中間那顆腦袋上。
我聽見"當"的一聲,像砍在鐵塊上。
黑影的血窟窿裏噴出黑霧,裹住姥爺的腿,他的布衫瞬間爛了一片,露出發紅的皮膚。
可他咬著牙,又揮了一劍,這次砍在左邊那顆腦袋上。
"小涵,閉眼。"爸爸又說。
可我沒閉。
我看見姥爺的劍在黑影身上砍出火星,看見他的布衫被黑霧撕成條,看見他的臉因為疼而皺成一團,可他的胳膊始終沒軟,每一劍都砍得又快又狠。
山腳下傳來第二聲雞叫。
黑影的動作慢了,可姥爺的劍更快了。
他的身影在火光裏晃動,和黑影的影子纏在一起,像兩張紙被風吹著,忽遠忽近。
"爸爸,姥爺疼嗎?"我貼著他耳朵問。
爸爸的喉嚨動了動,他說:"姥爺不疼。姥爺是英雄。"
他的手在我背上輕輕拍著,像小時候哄我睡覺那樣。
可我知道他在發抖,因為他的外套袖口蹭著我臉,癢得厲害。
光明草堆的火還在燒,把姥爺和黑影的影子投在山壁上,像幅會動的畫。
玉片鑽進我皮膚的地方開始發燙,像有團小火燒著。
我突然想起媽媽的照片,她懷裏抱著個繈褓,那繈褓的顏色,和我現在裹著的外套,好像啊。
姥爺又砍了一劍。
這次黑影的右邊腦袋歪了,晃了晃,"啪"地掉在地上。
是團黑糊糊的東西,落地就冒青煙,很快沒了。
爸爸突然鬆了口氣。他說:"快了,小涵,快了......"
可黑影剩下的兩顆腦袋突然張開嘴。
黑霧像兩條蛇,"嘶嘶"地往姥爺身上纏。
他的劍掉了,砸在石頭上,發出清脆的響。
他伸手去抓黑霧,可手剛碰到,就冒出青煙,疼得他直抽氣。
"姥爺!"我急得哭了。眼淚滴在爸爸外套上,暈開個小水點。
爸爸的胳膊收得更緊了。
他說:"別怕,爸爸在。
姥爺也在。
我們都在。"
山風突然大了。
光明草堆的火被吹得東倒西歪,可玉片在我皮膚下的熱卻更厲害了,像要燒穿我的肉。
陳老突然喊:"小涵的血引動了!
那煞的命門......"
黑影的兩顆腦袋突然轉向我們。
中間那顆的血窟窿裏,我看見自己的倒影——皺巴巴的小臉,眼淚還掛在臉上,可眼睛裏有光,和爸爸眼裏的光,姥爺眼裏的光,一模一樣。
姥爺突然撲過來。
他的布衫已經爛得不成樣子,露出的皮膚全是紅的,可他還是張開雙臂,擋在我們和黑影中間。
他說:"想動我外孫女?
先踩著我屍體過去!"
黑影的喉嚨裏發出低吼。它邁出最後一步,離姥爺隻有兩步遠了。
爸爸的心跳快得要蹦出來。
他把我往懷裏按了按,說:"小涵,抓緊爸爸。
我們一起......"
"當——"
一聲清響,像玉片碎裂,又像晨鍾。
我看見姥爺背後的光突然亮了,是玉片在我皮膚下發出的銀光,透過他的身體,照在黑影身上。
那影子猛地一顫,兩顆腦袋同時往後仰,發出刺耳的尖叫。
姥爺趁機撿起劍。
他的手在抖,可劍握得死緊。
他說:"小涵,姥爺給你砍大怪獸啊......"
話音未落,他揮劍衝了上去。
劍身在銀光裏劃出一道白練,直刺黑影的心髒——不,是心髒的位置,那裏有團暗紅的光,正隨著黑影的尖叫跳動。
山坳裏的光突然炸亮。
我趕緊閉眼,可還是看見一片白,像大白天突然掀開了窗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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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再睜眼,姥爺的身影已經和黑影纏在一起,劍的寒光、黑影的黑霧、玉片的銀光,攪成一團,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成了嗎?"奶奶的聲音在發抖。
陳老擦了擦汗,說:"快了。就差......"
"啊——"
一聲慘叫。
我渾身一哆嗦,爸爸的胳膊也緊了緊。
可那聲音不是姥爺的,是黑影的。
它的黑霧開始變淡,像被風吹散的雲,露出裏麵的輪廓——是個人,穿著民國的旗袍,胸口插著把劍,正是姥爺的那把。
"那是......"蘇晴捂住嘴。
"是那女鬼!"佛店女人突然從樹後麵跑出來。
她手裏拿著串佛珠,剛才不知道躲在哪兒。"我聽我爹說過,這煞是拿女鬼當殼子養的!
現在殼子破了,煞......"
"煞要跑!"陳老喊。
他指著黑影變淡的地方,那裏有團更小的黑霧,正往山坳外竄。
姥爺的劍"當"地掉在地上。
他扶著腰,咳得直不起身,可還是抬起頭,說:"別讓它跑了!
小涵的命......"
爸爸把我交給奶奶。
他撿起姥爺的劍,劍鞘還在地上,他沒管,直接握著劍身衝了過去。
劍刃割破他的手掌,血滴在地上,可他像沒感覺似的,喊:"我去追!"
"爸爸!"我急得掙紮。
奶奶抱得死緊,說:"小涵乖,爸爸去打大怪獸,打完就回來。"
山風還在吹。
光明草堆的火快滅了,隻剩下些餘燼,閃著紅光。
我看見爸爸的背影越來越小,追著那團黑霧往山坳外跑。
姥爺坐在地上,背靠著老槐樹,衝我笑,他的臉白得像紙,可眼睛裏有光,和爸爸的,一模一樣。
陳老蹲下來,摸了摸我的頭。
他的手還是燙的,說:"小涵,別怕。
你身上有你娘的護命咒,有姥爺的劍,有你爸爸的血......"
"還有光明草的火。"蘇晴走過來,她腕上的銅錢不晃了,紅繩軟塌塌地垂著。"火沒滅,還在你身體裏燒呢。"
我摸了摸自己的小肚皮。
那裏真的有熱,像揣了塊小太陽,暖融融的。
山腳下傳來第三聲雞叫,天快亮了。
姥爺突然站了起來。
他撿起劍,雖然走路搖搖晃晃,可腰板挺得筆直。
他說:"我去幫你爸爸。
那煞要是敢傷我女婿......"
"爸!"爸爸的聲音從山坳外傳來。
他跑回來,手裏抓著團黑霧,黑霧裏有東西在掙紮,"抓住了!"
陳老眼睛一亮。
他說:"快,把它放進玉片裏!
小涵的血能鎮住它!"
爸爸跑到我麵前。
他手掌的血滴在我手背上,熱乎乎的。
他把黑霧往我麵前一送,黑霧突然鑽進我皮膚裏,和玉片的熱融在一起,我打了個激靈。
"成了!"陳老喊。
他的竹杖斷成兩截,可他笑得像個孩子,"小涵,你身上現在有三重護佑,那煞再厲害,也傷不了你!"
姥爺走過來,摸了摸我的臉。
他的手很涼,可比爸爸的胡茬軟和多了。
他說:"小涵,以後要是再遇見大怪獸,就告訴姥爺,姥爺給你砍。"
我笑了,眼淚又掉下來。
這次不是害怕,是高興。
爸爸把我抱過去,他的外套上全是血和土,可還是那麽暖。
他說:"小涵,以後爸爸和姥爺,還有陳老、蘇晴、趙薇、佛店的叔叔阿姨,都護著你。"
山坳外傳來鳥叫。
天徹底亮了,陽光透過雲層照下來,照在姥爺的劍上,照在爸爸的臉上,照在我身上。
玉片在我皮膚下發出淡淡的銀光,像媽媽的手,輕輕摸著我。
姥爺舉起劍,陽光在劍身上劃出一道光。
他說:"走,回家。
給小涵煮碗紅糖雞蛋,補補。"
大家都笑了。
奶奶擦著眼淚,說:"我早就煮上了,灶裏的火還沒滅呢。"
爸爸抱著我往山坳外走。
姥爺走在前麵,握著劍,像個將軍。
陳老和爺爺攙著,蘇晴和趙薇撿著剩下的光明草,佛店男人和女人收拾著鎮陰鈴。
山風裏的腥氣散了,飄來青草和露水的味道,甜甜的。
我靠在爸爸懷裏,聽著他的心跳。
這次,那聲音像打鼓,又穩又響,像在說:"不怕了,不怕了。"
姥爺突然回頭,衝我笑。
他的劍在陽光下閃著光,像道小彩虹。
我知道,就算以後再遇見大怪獸,姥爺也會舉著劍,衝在最前麵,像今天一樣。
因為,他是我姥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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