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最後的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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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攥著手機的手在發抖,車載空調的冷風灌進領口,後頸那道詛咒的紅痕正像被撒了鹽似的刺痛。
    副駕上蘇璃的香水瓶"哢嗒"一聲合上,混著沉水香的氣息漫過來,我偏頭看她,混血兒的眼尾在儀表盤藍光裏泛著冷白,指尖還沾著沒擦淨的香膏——她剛才往我後頸抹了雄黃酒,說是能緩一緩詛咒的反噬。
    "清歡。"我回頭看後座,白清歡正對著車窗擦相機鏡頭,已經是第三次了。
    她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陰影,聽見我叫,手指頓了頓,把相機屏幕轉向我。
    幽藍的屏幕上浮動著幾團灰影,是剛才在殯儀館外拍到的屍煞。"隻剩三個了。"她聲音輕得像歎息,指尖蹭過屏幕上最淡的那團,"張叔說他兒子被做成屍煞...林默,我們得快。"
    手機在掌心震動,陳老先生的號碼跳出來。
    我按下接聽鍵,老煙槍特有的沙啞混著電流聲炸響:"小友,我在城南土地廟,帶了七個能扛事的。
    半小時到殯儀館後巷。"我捏著手機的指節發白——半小時,足夠周慕白把最後那批炸藥埋進生門位,足夠他把李婉兒推進祭台當活引。
    "蘇璃。"我轉臉看副駕,她正往我袖口塞個青瓷小瓶,茉莉香混著鐵鏽味竄進鼻腔。"掩氣味的,"她塗著酒紅甲油的指甲敲了敲瓶口,"周老頭養的陰犬鼻子比警犬靈三倍。"又扔過來個玻璃管,裏麵裝著渾濁的橙黃色液體,"這瓶摔地上能燒半分鍾,夠你開羅盤找生門。"
    後車座傳來相機收進包的悶響,白清歡突然抓住我肩膀。
    她手指涼得像冰塊,我回頭,看見她眼睛裏泛著水光:"我跟你們一起去。"
    "不行。"我和蘇璃同時開口。
    蘇璃轉過座椅,指尖挑起白清歡發梢:"你相機能拍靈體,留車上盯著外圍。
    要是屍煞影子變多——"她晃了晃自己手腕的銀鈴,"搖這個,我聞得到。"白清歡咬著嘴唇,最後把相機掛在脖子上,手指攥住我衣角輕輕扯了扯:"小心後頸。"
    車外突然亮起兩道白光,陳老先生的老吉普碾著碎石停在旁邊。
    我推開車門,夜風卷著艾草味撲過來——陳老穿了件洗得發白的青衫,腰間別著半舊的桃木劍,身後七個穿唐裝的老頭各拎著朱砂盒、八卦鏡,最年輕的那個我見過,是上次在城隍廟幫我收煞的王師傅,此刻正往掌心吐唾沫,把三張黃符疊成三角。
    "小友,"陳老拍我肩膀,掌心的溫度透過襯衫滲進來,"周老頭布的是七星聚陰陣,生門在西南角。
    我帶他們守外圍,等你們破了陣眼就衝進去。"他指節叩了叩我懷裏的布包,"你那羅盤碎片,能用三次。"
    蘇璃已經繞到我身側,茉莉香像條無形的繩子纏住我手腕。
    我摸了摸後腰別著的銅錢劍,轉身對白清歡點頭:"鎖好車門,別出來。"她沒說話,隻是舉起相機,屏幕藍光映得她鼻尖發亮——屏幕裏那三個屍煞影子,正緩緩往殯儀館後牆移動。
    殯儀館鐵門鏽得厲害,我推的時候發出刺耳的"吱呀"聲。
    蘇璃的手突然按在我腰上,湊到我耳邊:"陰犬。"她呼吸掃過耳垂,我這才聽見不遠處傳來爪子刮地的聲音。
    她袖口裏滑出個小瓷瓶,拔開後沉水香混著血腥氣炸開——是她調的掩味香,摻了狗血。
    黑暗裏傳來"嗷嗚"一聲,接著是爪子狂奔的響動。
    蘇璃拽著我往左邊閃,我們貼著牆根往前挪,月光從破窗漏進來,照見地上橫七豎八的香灰,還有幾截沒燒完的紅蠟燭。
    "到了。"蘇璃的指尖掐進我手背,我抬頭,前麵的停屍房改成了祭台。
    周慕白站在最中央,穿了件玄色道袍,背後掛著幅褪色的太極圖。
    他腳邊跪著七個人,都是白天在慈善晚會上見過的企業家,此刻脖子上套著銀鏈,額頭點著黑狗血——活祭品。
    祭台四角燃著長明燈,幽綠的火光裏,我看見李婉兒被綁在中央的青銅柱上,她頭發披散著,臉上沾著血,看見我時眼睛突然睜大,喉嚨裏發出"嗚嗚"的悶響。
    "林小友。"周慕白的聲音像生鏽的齒輪,他轉過臉,臉上掛著慈善晚會上那種溫和的笑,可瞳孔泛著死魚似的灰白,"我等你很久了。"他抬手,法杖上的夜明珠突然爆出幽綠的光,整個停屍房的溫度驟降,我後頸的詛咒紅痕"刺啦"一聲裂開,血順著衣領往下淌。
    蘇璃在我身側倒抽一口氣,她的香霧本來正往祭台飄,此刻被那綠光一衝,竟像活物似的蜷成一團。
    我咬著牙摸出羅盤碎片,青銅表麵燙得能烙傷人——這是第三次用了,詛咒會提前多久發作?
    "想破我的陣?"周慕白的笑聲混著風聲灌進耳朵,他法杖重重敲在地上,地麵裂開蛛網狀的縫隙,幾截白森森的骨頭從土裏鑽出來。
    李婉兒突然尖叫,她腿上的骨頭正往上爬,像是要把她整個人裹成屍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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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覺膝蓋在發軟,羅盤碎片的灼燒感順著血管往心髒鑽。
    蘇璃突然抓住我的手,她掌心全是汗,卻還是把那個燒夷瓶塞進我手裏:"扔祭台東南角。"她的銀鈴在腕間亂響,混著沉水香的氣息突然變得濃烈——是她把最後那瓶掩味香捏碎了。
    周慕白的瞳孔突然收縮,他舉起法杖,綠光像實質的鞭子抽過來。
    我被撞得踉蹌,後背重重磕在牆上,羅盤碎片"當啷"掉在地上。
    蘇璃撲過來護著我,她的香霧在我們周圍凝成屏障,可綠光還是穿透了,在她胳膊上劃開道血口。
    "林默。"蘇璃的聲音在發抖,她捧著我的臉,指腹沾了我後頸的血,"用羅盤,我撐得住。"
    我盯著地上的羅盤碎片,它正隨著周慕白的咒語震動,青銅表麵浮現出暗紅的紋路——是詛咒在反噬。
    李婉兒的尖叫越來越淒厲,她的骨頭已經爬到胸口,周慕白的笑聲裏帶著癲狂:"百死咒的滋味如何?
    你哥死的時候,也是這麽疼吧?"
    後頸的刺痛像有千萬根針在紮,我眼前開始發黑。
    蘇璃的血滴在我手背上,溫熱的,帶著沉水香的甜。
    我聽見自己喉嚨裏發出沙啞的笑,彎腰撿起羅盤碎片——第三次,就第三次吧。
    周慕白的法杖再次舉起,綠光裏,我看見他身後的太極圖突然扭曲,露出後麵斑駁的牆皮,上麵用血寫著幾個大字:林家滅門,血債血償。
    "清歡的相機。"我突然想起她屏幕裏變淡的屍煞影子,原來周慕白早把生門改成了...
    "林小友,該說再見了。"周慕白的法杖尖對準我心髒。
    我深吸一口氣,血沫混著鐵鏽味湧進喉嚨。
    羅盤碎片在掌心燙出泡,我盯著周慕白身後的血字,突然笑了:"周老頭,你以為我來破陣?"
    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慌亂。
    我捏碎燒夷瓶,橙黃色液體濺在東南角的長明燈上,騰起的火焰裏,我舉起羅盤碎片對準他:"我來破的,是你的命。"
    後頸的詛咒紅痕裂開更深,鮮血順著脖子往下淌。
    可我知道,這一次,不是我死,就是他亡。
    後頸的刺痛像被火鉗反複烙燙,我能感覺到詛咒的紅痕正順著脊椎往肩胛骨攀爬。
    手指攥緊羅盤碎片時,青銅表麵的暗紅紋路突然亮起,像活過來的血線順著指縫往血管裏鑽。
    周慕白的瞳孔猛地收縮,法杖上的夜明珠"哢"地裂開道縫,幽綠光芒驟暗——這老東西終於慌了。
    "燒!"蘇璃的銀鈴在腕間炸響,她不知何時咬破了指尖,血珠混著沉水香噴在空氣裏。
    那團原本蜷縮的香霧突然炸開,像團粉色的煙火撞上周慕白身側的陰兵。
    我聽見此起彼伏的悶哼,幾個穿著壽衣的手下捂著鼻子踉蹌後退,他們脖頸處的屍斑在香霧裏滋滋冒白煙——蘇璃往香裏摻了她調的"腐骨散",專門克這種養屍人。
    "小友!"陳老的喝聲混著桃木劍破風的響。
    我偏頭看見後牆被撞出個大洞,七個穿唐裝的老頭舉著八卦鏡衝進來,王師傅手裏的黃符燃著幽藍火焰,"啪"地貼在最近的陰兵後頸。
    那陰兵瞬間僵住,指甲縫裏滲出黑血,"轟"地栽倒在地。
    陳老的桃木劍挑飛周慕白腳邊的長明燈,火苗濺在活祭品的銀鏈上,燙得他們齊聲尖叫——原來銀鏈上刻著鎖魂咒,見火就灼肉。
    周慕白突然笑了,笑聲裏帶著破鑼似的嘶啞。
    他反手掐住李婉兒後頸,青銅柱上的鐵鏈"嘩啦"崩斷。
    李婉兒的骨頭已經爬到鎖骨,白森森的骨茬刺破皮膚,在她胸口織成張猙獰的網。"林默,你以為破了陣就能救她?"他指尖按在李婉兒眉心,那團白骨突然蠕動起來,"這是我用百具難產女屍的骨漿養的"骨嬰",現在..."他猛地抬頭,眼白完全翻起,"該出生了!"
    李婉兒的喉嚨裏發出嬰兒的啼哭,混著她自己的尖叫。
    我衝過去時被地上的骨茬劃破小腿,血滴在羅盤碎片上,暗紅紋路突然連成完整的太極圖。"生門在他腳下!"我吼了一嗓子,蘇璃立刻甩出袖中的香包——是她今早塞給我的"破煞香",裏麵裝著穿山甲鱗片和雷火珠。
    香包在周慕白腳邊炸開,火星子濺在他道袍上,燒出個焦黑的洞。
    陳老的八卦鏡突然發出刺目金光,照在周慕白後背上。
    他慘叫一聲,鬆開李婉兒後退兩步。
    我趁機撲過去拽住李婉兒的手腕,她的皮膚冷得像冰,骨茬卻燙得灼手。"蘇璃!"我喊她,她已經摸出腰間的銀剪,"哢"地剪斷李婉兒頸間的鎖魂鏈。
    血珠濺在骨茬上,白骨突然發出"哢哢"的斷裂聲,從李婉兒身上簌簌掉落。
    "算你們狠。"周慕白的聲音突然變得蒼老,他扯下道袍扔在火裏,露出底下繡著青蟒的黑襯衫。
    我這才注意到他鬢角全白了,剛才的癲狂像層被戳破的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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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後退著往陰影裏縮,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黑印——是屍油,用來掩行蹤的。"但我的計劃才剛開始..."他的身影融進黑暗,最後一句話像冰碴子砸在我耳膜上,"三天後,血月當空時,林家的百死咒,會要了你們所有人的命。"
    "追!"王師傅舉著黃符要衝,被陳老一把拉住。"別中了調虎離山計。"陳老抹了把額頭的汗,他青衫後背全濕了,"那老東西身上帶著屍煞丹,跑不快。
    先處理這邊。"我低頭看李婉兒,她閉著眼,胸口還在起伏,脖子上的紅痕淡了些——算撿回條命。
    蘇璃蹲下來幫李婉兒包紮,她指尖沾著自己胳膊上的血,動作卻穩得很。"傷口沒感染屍毒。"她抬頭衝我笑,混血兒的鼻尖沾著香灰,"那老東西急著跑,骨嬰沒養全。"我伸手想扶她,她卻自己站了起來,袖口裏掉出個碎了的香水瓶——是剛才擋綠光時撞的。
    "林默。"白清歡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我轉頭,她抱著相機站在月光裏,屏幕藍光映得她眼睛發亮。"我拍到周老頭消失的位置了。"她晃了晃相機,屏幕裏是團黑霧,邊緣泛著暗紅,"像是往城西去的,那邊有他的慈善醫院..."她聲音突然低下去,"清歡,過來。"我招招手,她小跑著過來,發梢掃過我手背,"剛才在車裏害怕嗎?"她搖頭,手指輕輕碰了碰我後頸的傷口,"疼嗎?"
    "不疼。"我撒謊。
    後頸的詛咒紅痕還在跳著疼,但蘇璃的雄黃酒味混著白清歡身上的消毒水味,突然讓我想起小時候在殯儀館,師傅給我擦藥時說的話:"疼,說明你還活著。"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我摸出來,匿名短信跳出來:"周已調動所有屍煞,明早五點前必須端了他的老巢,否則血月之夜,全城陰門開。"發件人號碼是亂碼,我捏著手機的手緊了緊——是王叔?
    還是哪個暗中幫我的人?
    蘇璃湊過來看短信,她身上的沉水香裹著血腥味:"城西的慈善醫院,我查過,地下有五層。"白清歡的相機突然"哢嚓"響了一聲,她舉起屏幕,上麵是團比之前更濃的灰影,"這是周老頭的屍煞軍團,正在往醫院聚集..."
    "走。"我扯了扯蘇璃的袖子,又摸了摸白清歡的發頂,"先回車上,得聯係陳老查醫院的風水布局。"殯儀館外的夜風卷著艾草味灌進來,我彎腰撿起地上的羅盤碎片,青銅表麵的血線已經淡了,隻剩些暗紅的紋路——第三次使用,詛咒大概提前了三個月發作。
    但沒關係,隻要能解決周慕白,三個月...夠了。
    蘇璃先邁出停屍房,她銀鈴輕響的背影被月光拉得很長。
    白清歡抱著相機跟在我旁邊,走了兩步突然拽住我衣角:"林默,明天..."她沒說完,我低頭看她,月光裏她眼睛亮得像星子,"我跟你們一起去。"我剛要開口,蘇璃在前麵回頭,她塗著酒紅甲油的手指點了點自己鼻尖:"她相機能拍屍煞,有用。"
    我笑了,伸手把白清歡的碎發別到耳後:"好,一起去。"手機在口袋裏又震了震,是陳老的短信:"醫院地下五層,生門在西南角,我讓人送地圖到車上。"我捏著手機往外走,停屍房的長明燈在身後忽明忽暗,牆皮上的血字"林家滅門,血債血償"被燒得隻剩半塊,像道沒愈合的傷疤。
    車停在殯儀館後巷,白清歡跑過去拉開車門,車內燈亮起時,我看見後座上放著陳老讓人送來的牛皮紙袋——裏麵應該是醫院的建築圖。
    蘇璃繞到駕駛座,她打開車門時,風卷著她的長發掃過我臉,混著沉水香和血味:"係好安全帶,我開快車。"
    我坐進副駕,摸出手機撥陳老的號碼。
    夜風從車窗灌進來,後頸的刺痛還在,但這次,我沒覺得害怕。
    後視鏡裏,白清歡正把相機鏡頭擦得鋥亮,蘇璃轉動鑰匙時,車載音響突然響了首老歌,歌詞模模糊糊的,但我聽見她說:"林默,這次,我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
    手機接通的瞬間,陳老的聲音混著翻紙的響動傳來:"小友,醫院的風水局我標好了,還有..."我看了眼後視鏡裏的白清歡,她正衝我笑,蘇璃已經踩下油門,輪胎碾過碎石的聲音裏,我突然覺得,或許這次,真的能贏。
    車載音響的老歌被電流聲切斷時,我按下通話鍵,陳老的聲音帶著紙頁摩擦的沙沙聲鑽進來:"小友,醫院地下的聚陰局我標在第三張圖上了——"
    "陳老,殯儀館牆皮底下還有血咒。"我打斷他,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褲兜裏的羅盤碎片。
    後頸那根刺從停屍房出來就沒停過,像根燒紅的針在皮膚下滾動,提醒我三個月的期限正掐著秒表走。
    電話那頭停頓半秒,傳來茶盞輕放的脆響:"血咒?"
    "用林家後裔的骨粉混朱砂寫的。"我瞥見蘇璃從手包裏摸出個檀木匣,酒紅甲油敲在匣蓋上,"剛才燒牆皮時崩開的,殘留的怨氣裹著屍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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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慕白這老東西..."陳老的歎息裏裹著怒氣,"我讓小王帶著《玄空秘錄》趕過去,半小時到。
    小友,你們現在立刻——"
    "陳老,來不及了。"我盯著前擋風玻璃外的夜色。
    殯儀館後巷的路燈壞了一盞,蘇璃的車被切成兩半,一半泡在昏黃裏,一半沉在陰影中。
    白清歡突然湊過來,相機屏幕的冷光映得她眼尾發青,屏幕裏那團灰影正像活物似的蠕動,"清歡的相機拍到屍煞在醫院地下五層聚集,他們等不了半小時。"
    蘇璃"哢"地打開檀木匣,沉水香混著某種辛辣的藥味湧出來。
    她拈起個拇指大的青瓷瓶,往我後頸抹了點什麽,涼得我打了個激靈:"迷魂香,能蓋過活人陽氣。"又轉向後座,"清歡,把你相機鏡頭擦幹淨——等下拍屍煞走位時手抖,我就把你綁後備箱。"
    白清歡沒接話,低頭用袖口蹭鏡頭的動作卻更用力了。
    我看見她手腕上有道新紅痕,應該是剛才在停屍房躲屍煞時刮的。
    她忽然抬眼,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林默,我之前沒說...上次在老宅,我相機拍到你背後有團紅光。"
    "什麽光?"我心頭一跳。
    "像...像羅盤的光。"她咬了咬唇,"可能和你詛咒有關?
    但這次..."她把相機轉向我,屏幕裏我的影子邊緣浮著層若有若無的金芒,"這次那光把灰影擋開了點。"
    蘇璃的手頓在半空。
    她盯著屏幕,眼尾的淚痣微微發顫:"是百死咒反噬?"
    "不知道。"我捏了捏後頸,刺痛突然加劇,像有人拿指甲在刮骨頭。
    但奇怪的是,這疼裏裹著點熱,像塊燒紅的炭埋在血肉下。
    我打開羅盤碎片,青銅表麵的血線突然亮起來,在擋風玻璃上投出個扭曲的箭頭——指向殯儀館方向。
    "嗡——"
    手機在掌心震動,是陳老發來的定位。
    我抬頭時,後視鏡裏映出兩束白光——是陳老的車。
    "到了。"蘇璃踩下刹車,輪胎在碎石上擦出刺啦聲。
    我推開車門,夜風卷著艾草味灌進來。
    陳老穿件藏青唐裝,手裏攥著個銅鈴,身後跟著三個穿麻衣的老頭,其中一個我見過,是上次在城隍廟幫我破煞的劉瞎子。
    劉瞎子的導盲棍敲了敲地麵,突然轉向我:"小友身上有血光,但..."他抽了抽鼻子,"還有生機。"
    "周慕白在醫院布了聚陰陣,要養屍煞軍團。"我把羅盤碎片遞給陳老,"我們得趕在子時前破陣,否則..."
    "否則他能借屍煞怨氣啟動冥婚局。"陳老接過羅盤,指腹撫過血線,"我讓老劉他們在外圍布七星鎖魂陣,小友和蘇姑娘帶白小姐潛進去——清歡的相機能拍屍煞走位,關鍵時候能當眼睛用。"
    蘇璃把最後一瓶香水塞進我口袋,指尖在我手背輕輕一按:"我調了三瓶迷魂香,兩瓶給清歡,一瓶留著跑路用。"她轉身時,耳墜上的銀鈴輕響,"陳老,鎖魂陣的香灰我帶了,等下讓老劉他們撒在醫院圍牆根。"
    白清歡突然拽住我衣角。
    她的手涼得像停屍房的鐵板,卻攥得死緊:"林默,你上次說...百死咒發作時會看見什麽?"
    "看見...看見我哥最後看我的眼神。"我摸了摸她發頂,"但這次不會了。"
    陳老咳嗽兩聲,把羅盤碎片還給我:"小友,醫院西南角的生門我標在圖上了。
    記住,子時三刻前必須出來,否則——"
    "陳老。"我打斷他,盯著羅盤上的箭頭。
    那光剛才明明指向殯儀館,現在卻開始緩緩轉動,"殯儀館那邊...可能還有東西。"
    蘇璃的香水味突然濃烈起來。
    她眯起眼,望著後巷盡頭的停屍房:"剛才燒牆皮時,我聞到股腐肉味,像...像有人躲在牆裏。"
    白清歡的相機"哢嚓"響了。
    她舉起屏幕,這次灰影裏裹著團暗紅——是道人影。
    "張老三?"我認出那道影子的輪廓。
    殯儀館老板張老三今天白天還說要金盆洗手,可現在...
    "他身上纏著紅繩。"蘇璃湊近屏幕,"是冥婚用的鎖魂繩。"
    後頸的刺痛突然炸開。
    我摸出羅盤碎片,血線正瘋狂跳動,指向停屍房那麵燒剩半塊血字的牆。
    "先去殯儀館。"我把地圖塞回牛皮紙袋,"周慕白可能沒把棋子全放在醫院。"
    蘇璃已經坐回駕駛座,發動機轟鳴聲蓋過了夜風。
    白清歡係安全帶時,相機掉在我腳邊,屏幕裏的灰影正隨著車速拉長,像條吐著信子的蛇。
    後視鏡裏,陳老的身影越來越小。
    他舉著銅鈴的手在晃動,嘴型分明是"小心"。
    但現在,我聽見的隻有自己的心跳。
    停屍房的燈還亮著。
    當蘇璃的車碾過最後塊碎石時,我看見牆皮上那半塊血字在月光下泛著濕淋淋的紅——像剛被血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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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門拉開的瞬間,腐肉混著血腥的氣浪劈頭蓋臉砸過來。
    我下意識捂住口鼻,蘇璃的手指已經掐上我手腕——她比我更早聞到不對勁。"屍油熬的燈。"她的呼吸噴在我耳後,"至少三十具屍體的脂肪。"
    白清歡的相機在懷裏震得嗡嗡響,她舉起來的手在抖,屏幕裏的灰影不再是張老三,而是七八個重疊的輪廓,像被線牽著的提線木偶。"他們...在動。"她喉嚨發緊,"往停屍房裏走。"
    後頸的刺痛突然竄到頭頂,我摸出羅盤碎片,青銅表麵的血線燒得發紅,箭頭直勾勾紮向停屍房最裏側的牆。
    那麵牆白天剛被我們刮掉半塊血咒,此刻卻滲出暗紅的液體,順著磚縫往下淌,在地麵積成個歪歪扭扭的血圈。
    "林默。"蘇璃的聲音輕得像根針,"牆裏有活物。"
    她的鼻尖幾乎貼在牆麵,酒紅甲油敲了敲磚縫——"咚咚"聲裏裹著悶響,像有人在牆內敲背。
    我反手拽住白清歡往身後帶,她的相機"啪"地掉在地上,屏幕裂成蛛網,卻剛好拍到牆縫裏伸出半隻青灰色的手,指甲蓋泛著黑。
    "退後!"我吼了一嗓子,抄起牆角的鐵鏟砸向血圈。
    金屬碰撞的脆響裏,牆麵突然"轟"地裂開,碎磚夾雜著腐肉簌簌往下掉。
    張老三被鐵鏈穿肩掛在牆裏,他的眼睛鼓得像要掉出來,舌頭被鐵釘釘在牆上,胸前掛著塊寫滿符咒的紅布——正是蘇璃說的鎖魂繩。
    "操他媽的周慕白!"蘇璃的香水匣"哢"地彈開,這次不是迷魂香,是我上次在她店裏聞過的"焚心",辛辣的藥味刺得人眼眶發酸。
    張老三的喉嚨裏發出咯咯聲,掛著鐵鏈的肩膀突然掙開半寸,紅布上的符咒滋滋冒黑煙。
    白清歡撿起相機,顫抖的手指按下快門。
    閃光燈亮起的刹那,我看見牆後還站著個人。
    他穿件墨綠緞麵長袍,腰間掛著串青銅鈴鐺,發頂的玉簪閃著冷光——是周慕白。
    "小友來得比我預計的早。"他的聲音像浸在冰水裏的銅器,"不過正好,讓你看看這百年來我攢的家業。"
    他抬手的瞬間,整麵牆轟然倒塌。
    張老三的屍體砸在我腳邊,鐵鏈嘩啦啦散了一地,而牆後露出的空間遠比殯儀館本身大得多——地下挖了層暗室,三十來個穿黑袍的人圍著火堆轉圈,中間擺著口紅漆棺材,棺材蓋上用金粉畫著陰陽魚。
    "冥婚局的聘禮。"蘇璃的指甲掐進我手背,"那些黑袍人...都是活祭。"
    我盯著周慕白腰間的鈴鐺——和陳老的銅鈴很像,但掛著的不是紅繩,是風幹的嬰兒臍帶。
    羅盤碎片在掌心發燙,血線突然連成完整的八卦圖,在地麵投出淡金色的影子,指向暗室東北角的石柱。
    "清歡,拍石柱!"我拽過她的相機,屏幕裏石柱表麵浮著層黑氣,"那是聚陰陣的眼。"
    周慕白的鈴鐺突然響了。"晚了。"他笑著舉起根白骨法杖,頂端嵌著塊血玉,"子時到了。"
    暗室裏的火把同時熄滅,隻有血玉泛著幽光。
    黑袍人開始尖叫,他們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怨氣凝成灰霧往血玉裏鑽。
    我後頸的刺痛已經變成灼燒,百死咒的反噬順著脊椎往上爬,眼前閃過哥哥死時的臉——他最後看我的眼神,和現在血玉裏的紅光一模一樣。
    "蘇璃!"我咬著牙把羅盤碎片按在石柱上,青銅與石頭摩擦出火星,"用焚心!"
    她的動作快得像道影子,檀木匣裏的香水瓶被她甩向四麵八方。"焚心"遇火即燃,暗室裏騰起橘紅色的火焰,黑袍人的尖叫變了調,他們開始互相撕扯,怨氣被香霧攪得七零八落。
    白清歡的相機突然爆發出強光,她舉著發燙的機身衝我喊:"林默!
    羅盤的光!"
    我低頭,羅盤碎片上的金芒正順著我的血管往指尖竄。
    百死咒的灼燒感裏突然湧出股熱流,我想起白清歡說過的紅光——原來那不是詛咒,是...是林家血脈在反抗。
    "去他媽的百死咒!"我吼了一聲,手指重重按在石柱的陰氣節點上。
    羅盤碎片發出蜂鳴,石柱表麵的黑氣像被刀割似的裂開,暗室頂部的碎石簌簌往下掉。
    周慕白的臉色終於變了。
    他揮法杖的手頓在半空,血玉上的紅光開始閃爍。"你敢!"他尖叫著衝向我,白骨法杖帶起的風刮得我臉生疼。
    蘇璃突然撲過來,她的耳墜銀鈴撞在法杖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林默!
    破陣!"她的嘴角滲出血,顯然被法杖的餘波震傷了,但手還死死攥著我的手腕。
    我閉上眼睛,把最後一絲力氣都灌進羅盤裏。
    石柱"哢嚓"一聲裂開,暗室裏的怨氣突然倒卷,黑袍人被吹得撞在牆上,周慕白的法杖"當啷"掉在地上。
    "算你們狠。"周慕白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我睜開眼時,他已經退到暗室門口,血玉在他手裏發著冷笑般的光,"但冥婚局的聘禮已經收了,你們阻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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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突然融進陰影裏。
    等我衝到門口,隻看見地上一灘黑色的液體,散著腐臭的味道。
    "追嗎?"蘇璃捂著胸口直喘氣,她的旗袍被劃開道口子,露出雪白的肩。
    我彎腰撿起周慕白的法杖,白骨上刻著的符咒還在冒黑氣。"追不上了。"我摸出手機,屏幕上有二十三個未接來電,全是陳老的。
    白清歡蹲在張老三的屍體旁,輕輕合上他的眼睛。"他解脫了。"她說,"至少不用再當活祭。"
    暗室頂部又掉下來塊碎石,我拽著兩人往外麵跑。
    蘇璃的車還停在後巷,陳老的銅鈴聲從遠處傳來——他帶著劉瞎子他們趕過來了。
    "先回車上。"我把法杖塞進後備箱,後頸的灼燒感還沒退,但這次,那團熱流更旺了。
    我摸出羅盤碎片,血線已經淡了不少,卻多了道細細的金紋。
    蘇璃坐進駕駛座,發動車子時看了我一眼。"剛才那光..."她欲言又止。
    "回去再說。"我按下陳老的號碼,電話剛接通,就聽見他急促的聲音:"小友!
    醫院的聚陰陣——"
    "陳老,周慕白跑了。"我打斷他,盯著車外倒退的夜色,"但我們破了他的祭祀局。
    接下來...該收網了。"
    車窗外,月亮被烏雲遮住了半張臉。
    我摸了摸後頸,那裏的刺痛還在,但這次,我好像摸到了點不一樣的東西——不是詛咒的灼燒,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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