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大震5李風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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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末的午後,暑氣未散,宋東方與劉玉踏著懶洋洋的陽光,來到佟鐵山家院子裏小聚。
葡萄架下支起一張木桌,幾碟涼拌黃瓜、花生米,再配上燙得恰到好處的黃酒,三人推杯換盞,談天說地。
酒足飯飽後,日頭已偏西,三人拍了拍肚子,準備回廠上班。
行至橋頭,忽見一個踉蹌的身影迎麵走來。佟鐵山眯起眼睛,指著那人對宋東方說:“這小子是李春雨家老三,在十裏八鄉都有名。”
宋東方聞言,饒有興致地打量起眼前的李風順——灰布衫洗得發白,頭發略顯淩亂,眼神卻透著股說不出的清亮。
他一拍腦門,恍然道:“原來是他!就是那個能‘通靈’的小子,我見過好幾回,記得有次酒喝多了,還摸過他腦袋!”
劉玉本不信這些“怪力亂神”,此刻卻被勾起了好奇心。
他晃悠悠地湊上前,重重拍了拍李風順的肩膀:“小子,給叔算算,最近有啥事兒?”
李風順穩住身形,目光如炬地盯著劉玉的臉,半晌才沉聲道:“近幾日千萬別去海邊,去了必有災禍。”
劉玉頓時愣住,臉上的笑意僵住。宋東方見狀,也上前追問,得到的卻是同樣的答複。
佟鐵山看著兩位領導神色凝重,忙低聲問道:“真有事兒?”
宋東方輕歎一聲:“我倆原計劃過幾天去漁場,行程都安排好了。”
佟鐵山神色驟變,急道:“領導,這小子的話得聽!他可不是普通的算命先生,是有‘仙家’附體的!”
宋東方皺著眉頭,示意李風順繼續說。
李風順壓低聲音:“這事千萬不能聲張,你們不去,自然有人會去,誰去誰倒黴。”
回到廠裏,宋東方立刻著手改變計劃。
9月6日,他以“深化政治學習”為由,將原定於9月9日的革委會委員學習會提前召開。
會上,徐誌海看著臨時變更的議程,滿臉疑惑——明明之前說好了9號去漁場慰問,怎麽突然變卦?
但礙於領導麵子,也隻能點頭應下。
宋東方回到辦公室,一邊讓秘書於誌歧通知全體委員,一邊安排他起草發言稿,隨後又特意叮囑紀廣才:“我和劉玉9號要參加重要會議,海邊就不去了。”
9月9日,革委會委員齊聚會議室。宋東方站在主席台前,神情嚴肅:“同誌們,這些年我們紮根大山,投身三線建設。在九大、十大及四屆三中全會精神指引下,在緊張的戰備形勢推動下,我們始終堅持黨的基本路線,以階級鬥爭為綱……”
他的聲音激昂有力,細數著工廠如何在各種政治運動與自然災害中頑強前行,從基建初期的風餐露宿,到如今初具規模的現代化工廠,每一個字都飽含著奮鬥的艱辛。
而另一邊,台裏海邊的碼頭上,卻是另一番熱鬧景象。
宋東方與劉玉沒來,主管業務的紀廣才也因會議缺席。
後勤科長張東強卻不願錯過這個美差,他找來牌友陳貴田、胡守義,三人一拍即合。
“聽說今年捕魚隊大豐收,段永軍還評上了優秀黨員!”張東強搓著手笑道,“咱們去海邊,既有海鮮吃,又能給先進頒獎,一舉兩得!”
此時的段永軍正帶著漁船在海上奔波多日,船體多處破損,廠裏派來的兩名焊工任家義、張廣意正在船塢緊急搶修。
段永軍交代二副盯著維修,又讓大副準備酒菜,迎接即將到來的領導。
上午10點30分,張東強三人坐著吉普車風塵仆仆地趕到。
段永軍熱情地迎上前,張東強簡單說了優秀黨員評選的事兒,便帶著陳貴田、胡守義去查看修船進度。
他們拍著焊工的肩膀,說著鼓勵的話,卻沒注意到任家義臉上閃過的不滿——原本緊趕慢趕的維修工作,因為領導視察耽擱了不少時間。
11點30分,開席的鑼聲響起。大副站在碼頭上扯著嗓子喊:“收工吃飯啦!”
院子裏,職工們整齊列隊,張東強代表工廠給段永軍戴上大紅花,頒發獎狀。
段永軍激動得眼眶泛紅,發表感言時聲音都在顫抖。
儀式結束,眾人圍坐桌前,焊工和船員們匆匆扒了幾口飯,又回到船塢繼續幹活。
而領導們的桌上,美酒佳肴不斷,推杯換盞間,大副已經喝得滿臉通紅,癱在炕上呼呼大睡。
段永軍也有些撐不住,唯有二副還勉強清醒。
見領導們興致正濃,段永軍提議:“要不咱們上小船釣魚喝酒?海上風涼,比這兒痛快!”
張東強拍手叫好,幾人拎著酒和下酒菜,晃晃悠悠上了船。
小船上不時傳來大笑聲,岸邊的任家義聽得心煩意亂,低聲咒罵起來。
張廣意連忙拉了拉他:“忍忍吧,別惹事兒。”
任家義雖住了口,臉色卻依舊陰沉。
與此同時,廠區子弟學校的實驗樓裏,一堂特殊的課程正在進行。
新學期伊始,為加強思想教育,教師楊家藝與冉海商量後,決定請學校勤雜工李大媽給學生們講憶苦思甜。
這天是第四堂課,小學五年級和初一的200多名學生席地而坐,李大媽站在臨時搭起的講台上,手中舉著一件破舊不堪的粗布衣。
“同學們,學校讓我講講解放前的事兒。”
李大媽輕輕抖開衣服,破洞與補丁在陽光下格外刺眼,“我一看到這件衣裳,就想起我娘帶著我們討飯的日子……”
她的聲音哽咽,眼眶泛紅,“在萬惡的舊社會,我們家窮得叮當響,房無一間,地無一壟。你爺爺給地主當長工,沒日沒夜地幹,換來的糧食連肚子都填不飽。沒辦法,你奶奶隻好帶著我們姐弟六個去討飯……”
坐在第三排的周山,將書包墊在屁股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件衣服。
他心裏犯起了嘀咕:這有啥稀奇?
剛來三線時,村裏好多人穿得比這還破爛。
他想起老家放羊的二哥,那件棉襖也是補丁摞補丁,風一吹直透寒氣……
而此時,三線的天空不知何時已陰雲密布,海風裹挾著鹹腥味兒撲麵而來,遠處的海麵上,一場風暴正在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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