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荷燈心願,今古產厄

字數:5071   加入書籤

A+A-


    陸丹恂側頭時,幾點螢火恰好落在玉徽的睫毛上,將那雙肖似華婕妤的杏眼映得如同溫潤的玉石。
    帝王眼底的冷峻驀地軟了三分,伸手替她將散落的碎發別到耳後。
    “徽兒可要用琉璃罐裝起來?”
    玉徽搖搖頭,心中泛起的不安與惶恐又消散了。
    她將手心打開,螢火蟲又飛回草叢中。
    “它們不喜歡被關著,兒臣也不是非要它們不可的。”
    陸丹恂蹲下身來,替她理了理頭頂有些鬆動的珠花。
    “徽兒又懂事了。”
    玉徽仰頭望著他,小心翼翼地拉著他的衣角。
    “父皇,徽兒給您做藥膳好不好呀?”
    陸丹恂眉梢一挑,來了興致。
    “哦?徽兒想做什麽藥膳?”
    玉徽想了想,她剛得了藥具,便想著做些自己了解的。
    歪著頭,小臉皺成一團,努力思考著。
    他耐心等著。
    玉徽平時性子溫吞,但認真思考的時候,小臉上總是帶著一股嚴肅的神情。
    過了半晌,才開口。
    “父皇,徽兒給您做茯苓糕好不好?”
    他笑著點頭。
    “徽兒想做什麽都可以,父皇等著。”
    玉徽得到父皇的鼓勵,開心極了,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他一愣,隨即笑了起來,揉了揉女兒的頭。
    玉徽跑到母嬪身邊,興致勃勃地和她說著要做茯苓糕。
    華沐語溫柔地聽著,看著女兒與皇上相處得這般融洽,心中既欣慰又有些隱隱的不安。
    目光看向皇帝,他與皇後、瑤夫人們交談甚歡,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羨慕。
    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像她們一樣,在皇上身邊說笑自如。
    她垂下眼眸,掩去眼中情緒。
    自己不該奢求太多,能在這深宮裏平安度日,已是萬幸。
    玉徽與母嬪說了會兒話,又跑到皇帝身邊,仰著頭看他。
    陸丹恂笑著俯身,將女兒抱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臂彎裏。
    玉徽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父皇,徽兒想和您一起放荷燈。”
    他一愣,旋即笑道。
    “徽兒是想許願嗎?”
    玉徽點點頭,小臉上滿是期待。
    陸丹恂笑著答應,吩咐人取來荷燈。
    父女倆一同將荷燈放入水中,看著荷燈順著水流飄遠。
    玉徽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虔誠地許願。
    陸丹恂看著她虔誠的模樣,心中一動,突然意識到,自己對女兒的了解太少了。
    她睜開眼睛,看著荷燈越飄越遠,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
    裴韞歡坐在輦中,閉目養神,腦海中不斷回想著今晚發生的一切。
    太醫明確說自己這胎危險重重,結果好的能夠保住性命,若真的要到生產之時,極大可能會母子俱亡。
    裴家女眷似是皆這般身體嬌弱,生子多產厄。
    太初帝時進宮的那位裴氏正房嫡女,以四妃之位禮聘入宮,侍寢未久便有孕在身,位居貴妃之列。
    誰知入宮一年,便因難產撒手人寰。
    她靠在輦壁上,閉著眼。
    她不願像那位貴妃一樣,一入宮便被冊封高位,享受無盡的榮寵,轉眼間卻命喪黃泉。
    她要一步步往上爬,成為這宮中最尊貴的女人。
    暗暗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保住自己這條命。
    她不確定是否要借滑胎之事嫁禍他人。
    若要做,李夕靜背後無母族庇護,自是最好下手,可雲貴人與阮良媛皆被皇上查出來後失寵的前車之鑒,她舍不得賭。
    裴韞歡心知肚明,自己在皇上心中並無多少分量,若是真的惹惱了皇上,怕是得不償失。
    思量再三,決定還是按兵不動,先將胎穩住,再做打算。
    若保不住,便隻能日複一日進補,養好了,總還有機會。
    如今逢盛寵時滑胎,皇上定會憐惜幾分,想必求些上品補藥來,並不難。
    回宮後,她便病了。
    太醫開的方子都是些保胎的藥物,奈何她體質虛弱,胎象不穩,喝了藥也不見好轉。
    皇帝聽聞後,便派了太醫署最擅長保胎的太醫過來給她診治。
    太醫看罷,麵色凝重。
    “娘娘胎象不穩,恐有流產之像,且就在這幾日了,若強行保胎,怕是到了產期後便會難產。”
    裴韞歡臉色蒼白,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本嬪這孩子,難道真的保不住了嗎?”
    太醫跪下。
    “娘娘恕罪,事關皇嗣,微臣句句屬實,望娘娘及時保重自身要緊。”
    她緊咬著嘴唇,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本嬪知道了,你退下吧。”
    太醫聞言,連忙行禮。
    “微臣告退。”
    她獨自坐在床榻上,眼淚終於順著臉頰滑落。
    此後每日,她定點定量地喝補藥,用藥膳,就這麽撐了足月。
    她還是流產了,腹痛如絞,下墜之感愈發強烈。
    東側殿內一片混亂,宮女們手忙腳亂地準備著接生的東西。
    裴韞歡躺在床上,感到身下有溫熱的液體流出,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緊咬著嘴唇,努力不讓自己叫出聲來,可那種疼痛感卻越來越強烈。
    殿內彌漫著一股血腥味,宮女們忙得腳不沾地。
    她隻覺得意識越發模糊,仿佛置身於一片黑暗之中,四周寂靜無聲,隻有自己微弱的心跳聲。
    肚子越來越疼,仿佛有無數把利刃在割著,她能感覺到自己體內的東西正在一點一點地流失。
    拚命地想要抓住什麽,可手卻無力地垂下,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裴韞歡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明黃。
    她茫然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一時間竟不知身在何處。
    陸丹恂伸手將她攬入懷中。
    “歡兒,朕來了。”
    她感到一陣安心,便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太醫跪了一地,大氣也不敢出。
    陸丹恂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像是在安撫一個受驚的孩子。
    她不知不覺又睡著了。
    陸丹恂輕聲對太醫說。
    “她最遲多久才能恢複如初?”
    太醫連忙回答。
    “回稟皇上,娘娘此次小產損了身子,最少也要調養半年,才能恢複如初。”
    他微微頷首,太醫便領著其他人退下。
    如今過了中秋,暑熱一日複一日地衰退。
    再到冬日,山中自是清冷,不如宮中地龍暖身。
    陸丹恂便決定,待到九月末,她稍稍休養過來後,再帶著一眾車馬隊伍出發。
    裴韞歡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夢到自己的孩兒在哭鬧,想要伸手去抱,卻抱了個空。
    喜歡延平宮史請大家收藏:()延平宮史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