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這麽說淩允息他們的魂魄也該很幹淨。”瑞熾問。
    “確實很幹淨，在同齡人中的話。真要說的話就是他們是被培養被動的無欲無求，但莫傾熠是自己主動放棄的。人生中的每一個活動都會反應在魂魄上，盡管最終呈現的結果一樣但魂魄終究還是不同的。”莫生祭說完又加了一句，“每個人的魂魄都不同。”
    “那那個楊老二的魂魄呢？”
    “很渾濁，比他看上去的年紀渾濁太多。”
    “也就是說他還真有可能活了千年。”
    莫生祭點頭，“如果單看魂魄的話。”
    “那我們就來看看他是不是真如我所猜測那般。”
    就在兩人交談之際，他們回到了神殿之前。神殿在月色的籠罩下顯得格外靜謐和幽暗，內部竟連一盞照明的燈火都未曾設置，仿佛被黑暗所吞噬一般。盡管它有著神殿應有的外觀，但令人詫異的是，這裏居然一盞鍾都沒有。這代表了這座神殿並不與奉天台的大鍾相互連接。
    此時，太陽的餘暉尚未完全消失在地平線下，天邊仍殘留著一抹淡淡的橙紅色光芒。借著這微弱的光線，可以依稀看到那塊巨大的石頭下方，有幾名身著祭祀長袍的身影。讓人驚奇的是，這些祭司們從始至終都沒有變換過自己所處的位置，依舊緊緊圍繞著那塊巨石，口中念念有詞，不停地祈禱著。就算一個人對神靈懷有無比的虔誠之心，恐怕也很難做到像他們這般，一整天都保持紋絲不動的姿勢進行祈禱。
    “你再仔細看看？我覺得他們已經死了。”瑞熾指著其中一個說：“那個，早上靠近時已經能看到屍斑。”
    身體還在活動卻有屍斑隻有一種可能，就是有魄無魂。但莫生祭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會看錯，她眯著眼睛又盯著那人看了一會很肯定的說：“三魂六魄俱在，雖然樣子有點奇怪。”
    “那麽，我猜他們的三魂都在這塊巨石中。而這座神殿就是為了束縛住這些魂而存在的。”
    莫生祭猛地看向瑞熾，這確實能解釋為什麽她跨進神殿就會聽到那些悲鳴。“為什麽這麽說？”
    “你沒到裏麵去看過那些壁畫，那些壁畫中每一幅後都有符咒，那些符咒是隻在束縛魂魄時才會使用的。這座神殿就是一座巨大的棺材，不設門也是為了讓屍臭散出去。”
    有道理，但莫生祭又有了新的疑問。“收集這麽多魂做什麽？煉蠱？”
    “把整座神殿和巨石都轟了就知道了。”
    原來這就是瑞熾說得不進神殿也能將巨石拉下的方法。莫生祭總覺得他是做事更細致的人，怎麽突然有些著急。
    就在這時，一直隱匿於他身影之中的那隻咒靈，竟毫無征兆地輕輕顫動了一下。這細微的動作並沒有逃過瑞熾敏銳的目光，隻見他迅速地將食指輕放在唇邊，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而站在一旁的莫生祭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他的意思。
    得到回應之後，瑞熾這才放心地打了個清脆的響指。刹那間，仿佛是被壓抑已久的猛獸終於得到了解放一般，那隻咒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影子裏猛然竄出！
    此刻，咒靈的身軀沐浴在陽光與月光交織而成的奇異光芒之中，形成一種詭異而又迷人的景象。它那形如飛鳥的頭部雖然大部分仍隱藏在黑暗的陰影之下，但卻顯得格外醒目，尤其是那雙純黑色、不見一絲眼白的眼眸，猶如深邃的黑洞般令人不寒而栗。此時，這雙眼睛正死死地緊盯著前方那塊巨大的岩石，仿佛其中蘊含著什麽令它無比渴望的東西。
    瑞熾說：“倒。”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隻見那原本就陰森恐怖的咒靈，其身軀竟然如同吹氣球一般驟然膨脹起來。眨眼之間，它便變得巨大無比，仿佛一座小山丘般矗立在那裏。
    與此同時，咒靈那張原本緊閉著的尖銳鳥嘴，也以一種極其誇張的方式猛地張開。它剛想吞下神殿，突然瑞熾又說：“不準。”
    咒靈心有不甘地閉上嘴巴，那原本張開著的血盆大口緩緩合攏，仿佛還帶著一絲未發泄完的怒氣。它稍稍調整了一下姿勢，將注意力轉移到自己那條粗壯而有力的尾巴上。隻見那尾巴如同一條巨大的蟒蛇一般，在空中靈活地舞動起來。
    隨著咒靈用力一揮，其尾巴以雷霆萬鈞之勢狠狠地掃向了眼前宏偉壯觀的神殿。隻聽得“轟”的一聲巨響，整個神殿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巨力擊中一般，劇烈搖晃起來。緊接著，無數的石塊、磚塊和梁柱紛紛墜落，揚起一片遮天蔽日的煙塵。眨眼之間，這座曾經輝煌無比的神殿就徹底坍塌了，變成了一堆廢墟。
    然而，在這片廢墟之中，唯有一塊巨大的石頭依舊穩穩地矗立在原地。這塊巨石宛如一座堅不可摧的堡壘，孤零零地承受著四周混亂與破敗所帶來的壓力。
    與此同時，大量魂魄的悲鳴聲如潮水般洶湧而來，瞬間鑽入了莫生祭的腦海之中。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噪音，讓莫生祭頭痛欲裂。她雙手緊緊捂住腦袋，痛苦地蹲下身去，試圖從這嘈雜不堪的聲音洪流中分辨出一些有用的語句來。可是那些魂魄的悲鳴此起彼伏，根本不給她絲毫喘息和思考的機會。“殺了他！”“殺了他！”“殺！”“讓我死！”“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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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雜著殺和死的吼叫中莫生祭實在撐不住了，她一撐地突然感覺到了什麽。還沒等她確認那是什麽一雙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隻聽瑞熾說：“安靜。”
    就在那麽一瞬間，原本嘈雜喧鬧的各種聲音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瞬間抹去一般，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莫生祭不由得愣住了，心中暗自驚疑不定。稍稍回過神來之後，她迅速向身旁的瑞熾打起手勢，用焦急而又謹慎的動作示意這座山中似乎隱藏著某種存在。
    瑞熾見狀心領神會地點點頭，隻見他輕輕揮動手指，口中念念有詞，操控著身邊的咒靈緩緩伸出粗壯有力的手臂，輕柔地將莫生祭卷離地麵。待確定莫生祭已經安全地離開了地麵一段距離之後，瑞熾才小心翼翼地鬆開了雙手。令人驚奇的是，當他們離開地麵之後，那些之前不絕於耳的奇怪聲音竟然真的完全消失不見了，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莫生祭麵露喜色，連連點頭示意自己這邊一切正常。緊接著，她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巧精致的錦囊，輕輕解開錦囊口的細繩。隨著一股奇異的光芒閃爍而出，骨獸赫然出現。然而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骨獸目不轉睛地緊緊盯著不遠處的一塊巨大岩石，眼中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好奇和興奮之色。
    莫生祭手腳麻利地爬上骨獸寬闊堅實的後背，但就在她坐穩的一刹那，心頭突然湧起一陣異樣的感覺——好像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被自己遺忘掉了。可任憑她如何絞盡腦汁去回想，卻始終無法抓住那稍縱即逝的記憶片段。這種莫名的不安讓莫生祭的眉頭不自覺地皺起，她一邊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的動靜，一邊努力思索著究竟是什麽地方不對勁……
    她正沉浸在思緒之中，未曾想那如水般灑下的月光竟漸漸失去了蹤影，仿佛被一片厚重的烏雲悄然遮蔽。莫生祭下意識地抬起頭望向天空，這一望，不禁令她心生駭然。
    隻見吞雲天窗宛如一隻巨大而猙獰的怪物，正眨巴著它那無數雙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球，死死地盯著下方的他們。那天窗開得如此之大，以至於莫生祭產生一種錯覺——隻要她稍稍舉起手，便能觸碰到那高懸於天際的恐怖存在。
    這些眼球充滿了憤怒與敵意，它們相互推搡、擠壓著，爭先恐後地想要從那狹窄的縫隙中掙脫而出。與此同時，原本一直隱匿在雲層之後的數條粗壯鏈條，也因這激烈的掙紮而發出陣陣刺耳的嘎吱聲。此情此景，可謂是驚心動魄！
    然而，一旁的瑞熾卻對這天窗視若無睹，仿若它根本不存在一般。隻見他悠然自得地走到一塊巨石旁，隨意地抬起腳輕輕一踹，那塊看似堅不可摧的巨石竟然如同紙糊的一般，轟然倒下。
    隨著巨石與地麵的猛烈撞擊，整座山峰猛然間劇烈搖晃起來。原本鬱鬱蔥蔥、覆蓋在山體之上的各類植物，此刻仿佛受到了某種神秘力量的影響，開始瘋狂地抖動起自己的身軀，並以驚人的速度迅速枯萎凋零。一時間，滿山遍野盡是枯黃之色，仿佛生命在此刻已然消逝殆盡。
    瑞熾又是一個彈指，咒靈回到他的影子中。他一躍跳上骨獸大吼一聲，“跑！”
    無需莫生祭下達任何指令，骨獸猛然發力，整個身軀如同一道閃電般高高躍起，隨後以雷霆萬鈞之勢朝著山下疾馳而去。
    它奔跑所過之處，原本被厚厚的泥土所掩蓋的山體開始劇烈顫抖起來，仿佛大地也因這股強大力量的衝擊而顫栗不止。隨著泥土紛紛剝落，山體逐漸顯露出其本來麵目。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映入眼簾：一張張扭曲變形、充滿痛苦神情的臉龐竟然鑲嵌在堅硬的岩石之中！這些麵龐栩栩如生，嘴巴一張一合，似乎正竭盡全力發出無聲的嘶吼，但卻隻能在這片死寂的山間回蕩著絕望與哀怨。
    莫生祭目睹此景，心中不禁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和厭惡。回想起剛才自己竟還無知無覺地坐在這座山上休憩，他頓感胃裏翻江倒海，一陣強烈的惡心湧上心頭。此刻，他隻想盡快遠離這個詭異恐怖之地，永遠不再踏足一步。
    “那楊老二呢？”
    “不急找他。”瑞熾說：“這永生的神跡是楊老大的。”
    “啊？”莫生祭回想起那個夢，確實被稱為半仙的是老大並不是老二。“但我看到的是老二。”
    “能看到未來的確實是老二，老大隻是利用了老二的神跡把自己包裝成了半神。但這永生的神跡是老大的。”
    “你是說他倆都有神跡？不對你怎麽知道？”
    “因為你看到的那人其實是楊老大。”
    “怎麽可能，我的眼睛不會看錯，那一定是老二。”
    “老大的身體塞著老二的魂。”
    莫生祭更加驚呆了。“你怎麽知道？”
    瑞熾將不知何時拿在手中的一個小瓶子遞給莫生祭看，“你看這個魂是不是楊老大的？”
    “這……你從哪找到的？”莫生祭小心翼翼地接過，隻用手尖提著。“魂瓶正常人都不會去碰。”
    “就在巨石下。不算藏得特別仔細。”
    “沒想過會有人這麽做吧……”她確認過魂後點頭，“確實是楊老大。但我怎麽會看錯？”
    “同胞兄弟長得像很正常，再加上你先看魂魄。也不算認錯。”瑞熾見她還是一臉沮喪，捏了捏她的臉頰道：“隻是缺少經驗，你還小。”
    “你也不大，怎麽判斷得這麽準確？”
    “你以為我幾歲？”
    莫生祭看不到魂魄就不會判斷年齡，她盯著他的臉打量了會謹慎的吐出一個數字。“八十？”
    “接近，今年剛好七十整。”
    幸好，莫生祭鬆了口氣比她想象得年輕一些。“幾歲拜司的？希望我到這個歲數了也能這麽博學。”
    “會的。”瑞熾輕輕撫摸她的頭發。
    “那這裏怎麽辦？”
    “這裏？”他又回頭看了眼正在悲鳴的山，“雖然不管也沒關係，但有點吵。”說完他打了個響指，輕輕說：“可以吃。”
    影子中的咒靈仿佛是等了很久這個命令，轉瞬便消失了。
    莫生祭不敢說話，但就這樣沒有目的地跑也不行。瑞熾笑了笑，“沒關係可以說話。他吃東西的時候一概不管別的。”
    “他是在吃魂？”
    “這些魂被壓在這裏這麽多年，早就看不見鍾樹的指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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