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選擇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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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將她送入帝宮,因宮門已下鑰外人無法入後宮。藍雙焱就在天梯上等她。
    就在那個夢中抓出吞天蛇的地方。擺著一張椅子,椅子後方支著一把大傘。藍雙焱的身體微微側著,仿佛沒有一絲力氣,她的整個身體都像是軟若無骨一般,輕輕地靠在椅子一側的扶手上。她的姿態顯得有些慵懶,又似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出乎意料地是她身邊還坐著一個人,是應該在家以防萬一待著的莫檀軒。
    他倆正在說話,聊到了一個女人,遲散彌。
    說到莫檀軒,在天宗這些年來同他粘上關係的女人隻有一個,皮衣師遲散彌。
    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是攝生宮皮衣師,也是唯一一名在天宗中留下名字的攝生宮人。他們的這段糾葛發生在莫生祭剛拜司玄靈殿時,這樁事在當時鬧得極大,連閉關的她都有所耳聞。
    他們的相識是在王域的一個小村落,莫檀軒奉神諭來此地徹查這附近近來常發的扒皮案。碰巧遇見了她,她身上有種風情是莫檀軒從未見過的。
    她一旦愛一個人便是執著、瘋狂、迷亂,聰明而又狠毒。
    當然當時的他並不知曉這些,適時莫檀軒隻當她是個獨自討生活開宿店的村婦,為掩蓋身份而展示了一些善意。
    單方麵的感情來地那樣突然,幾乎是沒有兆頭的遲散彌便愛上了莫檀軒。
    所有的相遇便就是如此。鬱鬱躊躇,驀見一英俊書生,負劍長歌而來。幸福大抵也是相似的,海誓山盟,風花雪月。
    隻可惜郎無意,妾有情。
    若是他人,便隻當是一場夢也就罷了。偏偏她是遲散彌,她不甘心。
    當時的莫檀軒身邊尚有兩名侍妾在。她因著嫉妒剝了皮替她倆換了張驢皮叫她們逃進山中被猛虎吃了。也因此泄露了她便是赦生宮的皮衣師,也是莫檀軒此次尋找的犯人。
    藍雙焱被派出來處理這樁事。
    池散彌身上擔著多條人命。藍雙焱到時她被軟禁在一間房中,仍是紅妝嬌豔拿著畫筆在桌上細細繪著。藍雙焱尚不知如何說,反倒是她平靜的先開口:“宮主既讓少宮主前來,那便是準備讓奴擔著罪了。”
    “宮主力排眾議隻派少宮主一人前來。”承上弦說道。
    遲散彌沒抬頭隻是換了隻筆繼續在桌上繪著:“還是宮主了解奴。”
    藍雙焱那時年紀還小,第一次麵對此等情況不知該說什麽,隻得坐在那裏。
    “少宮主不必安慰。奴隻是愛上了他。況且……”她說到這裏唇揚起了個弧度,“既是少宮主前來,奴是絕不會死了。奴愛他,愛得想剝他的皮剔他的骨好讓他永遠待在奴的身邊。”
    這樣的深情,幾乎可怕。藍雙焱歎了口氣,她看向承上弦。
    “二少為人淡然,每一分都是恰到好處,不多不少。你這樣的深情,他是擔不起了。”
    最後遲散彌被剝了皮冰封在了北山山頂。
    藍雙焱臨走時特意著人把那張遲散彌繪了莫檀軒頭像的桌子送去給了他。
    這張桌子現在就擺在莫檀軒在予生殿的房中。往事曆曆在目。他經常獨自一人撫著上麵的畫,因是用顏料畫的隨著時間的流逝畫像漸漸暗淡。
    誰也不知他心中究竟是怎麽想的。
    隻聽藍雙焱說:“提醒你一下,遲散彌解封了。”
    “誰解的?”
    “老師,所以你也別問為什麽。”
    “當時她的皮是誰剝的?剝完送去哪了?”
    “焱兒剝得,送回了攝生宮。”藍雙焱語氣中頗有些幸災樂禍,“總之,你小心。”
    “煙彌……”莫檀軒垂下眼眸,他從未想過還有能見她的一日。
    這時藍雙焱看到了莫生祭,她問:“郡主今日玩得可開心?兄長平日裏很少聽曲,今兒個竟聽了這麽久。”
    “也許他隻是沒時間放鬆自己,並不是不愛聽曲。”
    “您說得是,畢竟我們這樣的很少有如此安靜的時候。”
    莫生祭微微皺起眉頭,“您聽不到神諭了?”
    “聽不到,我們都聽不到了。”莫檀軒說。“所以得分散去確認天窗的情況。”
    聽不到神諭會有大問題。天宗會如此團結的原因隻有一個,因為所有神諭之子們都厭煩被神諭掌控的人生。
    但如果沒了神諭。夙願便不再能稱之為共同的夙願。
    “九頭鷹在哪?”
    “吊死鬼、棺材花,鍾花鋪路。”
    莫生祭當時確實沒有仔細調查,“那吊死鬼中結得不是魂蛹?”
    “是魂蛹。魂蛹與魂蛹也有區別。我取了一個用來填補焱兒的魂魄,剩餘的隻做監視。”
    “監視他們變成了九頭鷹?”
    “九頭鷹是九頭鷹。那些魂蛹附著在人胎上,變成了異頭人。全身覆蓋羽毛、鳥頭、青銅血。”
    這是莫生祭第二次聽到異頭人這個名詞。
    “異頭人?”
    “天窗力量的具象化,代表著他們生氣了。是不是有點傻?”莫檀軒輕輕搖著扇子,“就像小孩子打架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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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生祭不這麽覺得,“九頭鷹很麻煩,傳染地會非常快。”
    “鍾花傳染地就慢嗎?”莫檀軒笑道:“滄國活不了了。”
    “鍾花……棺材花是公子所為嗎?”
    “是焱兒所為。”藍雙焱原本沉著地臉突然抬起,她撐著臉頰。“藩國原本存在的意義是保證每扇天窗的信仰。現在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
    莫生祭看著她,“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
    “所以呢?打仗就不會死人嗎?”
    “可以用更和平的方式。”
    “焱兒認為這就是對帝國來說很和平的方式,原本就該是一體的存在。給了他們機會卻不抓住,那就隻能用對我方損失最少的方式。”
    “那麽虹國呢?”莫生祭的聲音越發陰沉,“虹國與您無關嗎?”
    “虹國的白霧與焱兒無關,但若要說焱兒一無所知,那不可能。畢竟虹王傀儡是暗天都所為。”藍雙焱站起身,麵前的九旒珠簾微微晃動,珍珠之間互相碰撞發出了極輕的聲響。“九頭鷹還是焱兒去。兄長明日要去見岩卜天窗,您不如也去瞧瞧。看看夢裏外山中見到的那個東西是否投影到了現實。”
    “你去?”莫檀軒立刻皺起眉頭,“大公子要回來,你現在去?”
    “他?他不會回來,在焱兒去見他之前,他都不會回來。”藍雙焱將束在腰間的披帛輕輕卷起,那柔軟而光滑的料子如同一條靈動的蛇,順著她纖細的手指纏繞而上。披帛的質地異常輕薄,仿佛是用月光織就而成,在夜空中散發著淡淡的光輝。
    當披帛被卷在手指上時,它宛如一件珍貴的藝術品,晶瑩剔透的麵料在月光的映照下,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芒。這些光芒如同夜空中的流星,一閃而過。
    “去就去吧,誰能攔得住你。”莫檀軒歎了口氣癱倒在座椅中。
    “為什麽不能給普通民眾一個自己選擇的機會?”莫生祭依然不放棄。
    藍雙焱愣了一下,隨即冷笑:“也沒見有人給過我們選擇的機會。”
    “正因我們沒有選擇的機會,所以才更應該在有能力時給予他人選擇的機會。”莫生祭在這點上非常堅持。
    她,不對是他們所有人對自己的生命都毫不在意,所以他們對他人的生命也不當回事。
    “為什麽這樣努力?”藍雙焱非常不解,“他們會歸於鍾樹,經過洗滌後重新誕生。這對於我們來說是最好的終點。”
    “但重生後終歸不是這個自己,能為自己做決定地也隻有現在。”莫生祭看著她隱藏於麵衣後仿若星辰一般美麗的雙眸,那眼中無星無光一片淡漠。“公主,無論您眼中看到的世界是怎樣的。我們存在的隻有現在,僅此而已。不能因為有未來,就放棄現在。”
    藍雙焱眯起眼睛注視著她,什麽話也沒說。
    莫檀軒突然遮住她的眼睛,“好了,要走就趕緊走。”他說著又對莫生祭說:“你也別跟她扯這些。”
    離他們幾步遠的淩允辜上前,“公主?”
    “你留下。焱兒帶月使去,讓暗天都做準備。”
    莫生祭還想再說什麽莫檀軒一把捂住她的嘴,“她脾氣不好,見好就收。”
    “哪裏有好?”
    “她不會殺光滄國人。”
    莫生祭一臉疑惑,“是嗎?”
    “是,所以你明日隨儲帝去連宿山。”
    “我們同為四方天柱,她並不特殊。”
    “但她深受三眼天理的愛。”莫檀軒確定她不會再攔藍雙焱後把手放下。“她陰晴不定,別再讓她更麻煩了。”
    在如水的月光映照下,藍雙焱宛如神明下凡一般,美得令人窒息。她那灰色的長發在月色的映襯下,竟隱隱透出一絲淡淡的藍色,仿佛夜空中的繁星,散發著神秘而迷人的光芒。
    她身著一襲素白的喪服,沒有過多的裝飾,卻更顯得她的清麗脫俗。那白玉製成的發飾,與喪服相互映襯,宛如雪中寒梅,高潔而典雅。
    而這些與她本性截然相反。
    藍雙焱走了幾步突然又回過頭,“拯救他人不會得到感謝。”
    “並不是為了得到感謝才要去拯救生命。”
    “可是生命生來不平等。”
    “生命本身是平等的,不平等的是這個世界。”
    藍雙焱輕輕笑了一聲,“那錯得就是世界了。”她沒再等莫生祭的回答轉身回到宮中。
    那扇巨大的朱紅色宮門緩緩地關閉,仿佛是一隻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將她的身影一點點吞噬。隨著宮門的合攏,她那嬌小的身軀逐漸被宮門所掩蓋,最終完全消失在了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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