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對這個世界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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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隨著雨滴子一起落下的少宮主抬頭看著豎立在半山腰的紫藤樹。這還是她第一次用他人的視角看自己的樹。
    “永九”揮動著枝條顯然正在尋找她,她也能感受到魂魄與天柱之間緊密的呼喚。這種撕扯感讓她非常難受,但少宮主依然沒動。
    她隻是那樣靜靜地看著,看著粉紫的花瓣從枝頭掉落。
    花隻是稀稀拉拉地開了幾朵,自她出生後還從未有過這般模樣。
    不同於鍾樹和龍血樹,她同莫檀軒的天柱一貫都是花團錦簇的模樣。這與他倆始終都在穩定這脆弱的世界息息相關。
    莫傾煜牽起她的手,“別看了。”
    “哥哥已經回去了。”
    “回去也好,他不知該怎樣麵對你。”
    “那是藍蒼嵐,不是莫傾煥。”少宮主不以為意,“相依為命長大,他永遠也不會不知該怎樣麵對親妹妹。”
    莫傾煜聽了她的話微微蹙起眉頭,轉頭說:“跟我說‘我’。”
    少宮主沒搭理他,“他們既用了樹,瑞熾應就在那。”
    “焱兒,別裝傻。”莫傾煜拉住她,“你的存在過於稀薄。”
    “藍雙焱的存在怎會稀薄,她正矗立在那。”
    “你,我說得是你。不是第一天柱,不是天下愛,不是三司之子,僅僅隻是身為一個人子的你。”
    少宮主沉默了片刻,臉上的惡鬼麵具也在不知不覺間失去了往日的光輝。“你是怎麽做到經過了如此漫長的時間依然能保持自我的?”少宮主指向自己,“這麵麵具原並沒有準備,但戴著戴著竟覺得比不戴麵具要更為舒適。不說話就不必去思考該怎樣說什麽話,戴著麵具就不必擔心表情失控,攝生宮少宮主意味著可以為所欲為。這都是辰幽公主無法做到的。”
    少宮主的視線透過麵具緊緊盯著莫傾煜,“就連他們三個也需要經常入夢以避免迷失自我,你又是怎麽做到的?”
    莫傾煜歎了口氣,“你們一個個嘴裏說著似乎擁有明確目標,但實際沒一個擁有定要實現的願望。沒有信念,隨著時間的流逝自然就會逐漸淡忘來時路。”
    “你的願望是什麽?”她其實並沒什麽興趣,這也隻是順嘴一問。
    “我的願望你很快就會知道。”
    “那麽實現願望後,你打算怎麽辦?”
    “時間到了。”莫傾煜的視線轉向紫藤樹。“恭喜你們。”
    “恭喜誰?”
    “你和儲帝,天道、人道終於都在你們握在手中。”
    紫藤樹下埋著的是最初的那個孩子,那個從帝君的圍剿追殺中逃走的孩子,為了保住性命而在雙成閣以保命為願望而留下的交易品,他最初的身體。
    帝後將這具身體封印在當時尚未盛開的紫藤樹下。知道這件事的隻有寥寥數人,連藍天和莫瑛瑛夫婦都不清楚。
    藍雙焱大約是對瑞熾了解最深的人,因為他們的根源埋在一起。在最初的時候兩人甚至可以共享意識。藍雙焱能感到對他而言命中注定的那個女孩,他也能聽到她腦海中無限徘徊的屬於各個空間的神諭。
    他們兄妹二人很恨瑞熾,因為他的存在他們失去了父母。但同時也因他的存在極大的緩解了她的壓力。因為他的關係她很快就學會如何保護自己的魂魄與心神。所以在往後的相遇中遇到他們三人時,她成為了有史以來第一位能平和與他們相處的天下愛。
    “你知道瑞熾的願望。”莫傾煜突然開口,“他知道你的願望嗎?”
    少宮主輕輕笑了一聲,“你回去過多少次?”
    “為何這麽問?”
    “因為我與瑞熾曾經互通意識這點無人知曉。”
    “曾經也許,但事到如今若還猜不出你正在實現他的願望未免就有些無能。”莫傾煜拉著她一直沒鬆手。“你在想什麽?”
    “對平均年紀不過百來歲的天下愛來說也許時間過去了很久,但對於神諭之子來說並不算漫長,更不用說對帝國而言了。”少宮主麵向群山,她指向壁上山頂。原本應在山頭的龍血樹因為主人的呼喚現在並不在位。“你也好、四方天柱也罷,我們真是絕對必要存在的嗎?”
    “不單單是我們,這世上每一個人對自己而言、對身邊的人而言都是絕對必要的存在。”
    “但對這個世界不是。我們,隻是這是這個世界隨手捏出來的玩具罷了。”少宮主抽出手。“這不就是他們真理一直以來想要確定的疑問嗎?”
    在這一方麵他們永遠不可能達成共識。
    莫傾煜放棄,“等儲帝來還是過去幫他?”
    少宮主看向帝都方向,“既然沒趕上熱鬧那就罷了。”
    “熱鬧哪都有,趕不上這個看別得也不是不成。”莫傾煜順著她的視線看向帝都。
    帝都上的陰雲始終不散,這是嬰靈在起效。就連她也未曾料到這幾位公子、公主的事會拖這麽久。尤其是公主爍,這些年確實是她小看了她。
    她沒想到有人真能把他們聯合起來。
    對自以為能看到未來,擁有神跡的他們而言確實過於傲慢了。
    “流水化血,倒是沒錯。”少宮主歎了口,“狩獵時還不信。”
    “皇甫曄針對天理的預言,自是不會錯。”莫傾煜剛想牽著她往前走,沒想到麵對麵竟迎麵走來了一個人。
    這人戴著一麵蝴蝶麵具披著鬥篷,顯然是攝生宮人。但攝生宮現在理應封鎖,宮人不可擅自離宮才是。
    “少宮主,已按照您的指示安排妥當。”
    少宮主點頭揮手。
    “皮衣師?”在攝生宮人離開後莫傾煜才問:“莫檀軒可能已經記不得她是誰。”
    “不可能。”少宮主輕撫自己的麵具,“如此癡迷濃烈的愛意,尚未開始就已結束。沒人能忘記。”
    “你呢?”他追問。
    少宮主邁開步子上山,“不行。”
    雨聲落在枝葉、落在石階上的聲音徘徊在山林之中。排水溝裏由山上流下的水流衝刷著石壁。
    莫傾煜站在原地沒動,他抬頭看著淋著雨正在上山少宮主的背影。
    對她而言有太多比自己更為重要的事,要解決這個現狀倒也很容易。
    莫傾煜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