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先臣，你怎會在此？”趙睿聞聲回頭詫異道。
    “我還想問你為何在此呢，莫非是救我心切，才孤身涉險？”江先臣打趣道。
    “我是中了一槍昏迷不醒，才被人扔到這裏麵的。”趙睿大概明白了他們當下的狀況，看來那座莊園裏，也有一個通向靈異空間的通道，與醫院裏江先臣闖進的那個地方，是同一個靈異空間。
    “真狼狽啊，身為活人異類，居然差點被一顆子彈幹掉。”江先臣言語奚落，腔調裏卻沒有太多鄙夷的口吻。說話間，他還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趙睿的影子。
    “畢竟我不像你們那般強大。”趙睿說回正題，“你說這裏是時間的盡頭，這是什麽意思？”
    “如若把時間比作河流，那麽這條河流裏的萬事萬物，都會被河水衝刷，隨波逐流。”
    “事物被時間的河水裹挾，順流而下，最終盡數衝到此地。”
    “生命有生命的化石，文明也有文明的化石。”江先臣走到窗邊，與趙睿並肩而立，“你所見到的，正是文明的化石。”
    趙睿若有所思，“所以這裏有不同時代，不同人種的造物？”
    “不止是人類。”江先臣抬起食指指向窗外，“除了飛機大炮，鋼筋水泥，梯田草屋，你還看到了什麽？”
    “我還看到了森林、花叢、草原，還有河流邊搖蕩的蘆葦。”趙睿瀏覽窗外的繁多景象，思索片刻，“是指植物嗎？”
    “不錯，不止人類能造物，其他動物也可以。”江先臣慢聲道，“鳥與獸吞食排泄，熊與鹿皮毛粘附，鬆鼠儲糧遺忘，螞蟻搬運種子。動物的活動，造就了植物的繁榮。”
    “珊瑚蟲建造珊瑚礁，形成海洋城市，養活全球30的海洋生物。”
    “河狸修築水壩，形成淡水要塞，支撐流域內25濕地物種的生存。”
    “這些動物，為其他動物與植物，建立起庇護所和休養生息之地。”
    “我們眼前種種，正是它們的造物，亦是它們的文明。”
    趙睿對窗外重新審視一番，“如此觀來，外麵的這番景象，倒比純粹的人類造物，還要更顯得波瀾壯闊。”若非江先臣提醒，他的注意力隻會停留在那些飛機大炮與鋼筋水泥上，隻顯得自己視野狹窄。
    “外麵，好像沒有動物？”
    “這裏隻留存文明。”
    “我們所在的這棟建築，也是被時間的河水衝到此地的嗎？”
    “不。”江先臣嘴角輕輕勾起，“這裏是人類就地建造的，大概是七八十年代建的。”
    “第三通道，開拓部？”趙睿心中一動，“既然這棟建築，是人為建造的，他們又為什麽要把這裏的內部，修建成這種不著頭腦的構造？”
    “看來你也探索到了一些東西。”江先臣回身邁步，“或許是為了遵守某種規則，也可能是為了預防某種東西，跟我來。”
    江先臣領著趙睿，進到一間積滿灰塵的房間裏，“你想要的答案，這裏沒有。但我們可以在這裏了解到，一些其他的趣事。”
    趙睿環顧整個房間，單手輕撫這裏塵封的每一個儀器，“蘇式仿製的光學經緯儀，激光測距儀，軍用指北針，還有手搖式土鑽。”
    “這裏還有九十年代就被全站儀淘汰的平板儀，可見他們的行動是在九十年代以前。”江先臣接上話茬道。
    “你對這些東西好了解。”趙睿最多隻能認出這些東西是什麽，卻無法判斷每一個的準確年代和款式。
    江先臣微微一笑，“他們撤離得非常倉促，很多東西都遺留了下來。”
    “比如這個記錄本兒。”江先臣把一個漆布封麵的日誌簿翻開，露出裏麵泛黃的道林紙內頁，“你翻的時候可得小心點，別弄壞了這文物。”
    日誌簿的內頁，就如同一片片幹枯樹葉，趙睿輕手輕腳地翻開扉頁，生怕把它們弄出裂痕，“盡管過去這麽多年，這些鉛筆字跡，也還是保留了較好的清晰度。”
    第一頁，是一個人的自白，“沒想到我們祖國的大好河山裏，竟然還隱藏有這般廣袤又奇異的地域！”
    “這裏有我們見過的尋常事物，也有我們沒見過的新奇事物。”
    “經過一天的勘探，我們發現這裏雖然有植物類的生命，卻沒有任何動物活動的痕跡。沒有鳥，也沒有獸，甚至叢林與花草間都沒有蟲子。”
    “這裏，像是一個動物禁地。”第一頁的內容到此結束。
    第二頁，仍舊是那個人的日常記錄，“這裏有點不對勁，我們想揀拾一些樹枝生火，好做飯和取暖。”
    “但是這些樹枝，燒不完！”
    “火的確點燃了，是用我們撿來的樹枝點燃的，可是這些樹枝在火堆裏一點損耗都沒有。不管怎麽燒，它們都保持原樣，燒了一天一夜，都燒不完！”
    “或許我們可以拿這種樹枝代替煤炭，放到蒸汽機的火室裏？”
    第三頁，這一頁的字跡稍顯潦草，筆鋒又有一種強裝鎮定的克製，“這裏並非沒有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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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第三天，我們遭遇到了一種無法言語描述的動物，它吃了我們的同伴！”
    “我無法描述出它的外貌，我們所有人都描述不出它的外貌。”
    “才第三天而已，我們開拓部進來三百人，就隻剩下了二百七十人，被它吃了一些，我們丟了一些。”
    “但我可以肯定，這是一種動物，隻是一種我們沒有見過的動物。”
    “隊長隻身把它引走了。”
    第四頁，“我們重整旗鼓，這一次集結了一千多人。在隊長的指導下，我們要在這裏建立一棟建築。這棟建築的內部結構，堪稱天方夜譚。”
    “我們不明白，但我們會遵守命令。”
    第四頁就隻有這寥寥幾句，餘下的大部分篇幅，是一棟建築的設計圖。這幅設計圖線條規整，比例恰當，橫橫豎豎的畫線繁多，卻極其有序工整，不會給人眼花繚亂之感。
    “這就是這棟建築的結構圖。”趙睿不禁歎為觀止，這種完全違反建築學和直覺，且沒有先例的構造，竟也能憑空造出，不愧為基建大國。
    第五頁，“建築如期完成，我們正式開始勘探工作，以這棟建築為原點作業。”
    下麵，是一幅手繪的地質地形圖，可以看出這畫的是自由女神像和空客的所在區域。再往後翻，第六頁、第七頁、第八頁，一直到第二十七頁，都是地質地形圖。
    趙睿又翻開一頁，終於有了字跡，“我們在一處濕地找到了一組動物的腳印，經動物學家辨認，這是犬科動物的足跡。”
    同頁，亦是一幅地質地形圖。還有一張，濕地裏動物足跡的照片。
    翻到第二十九頁時，趙睿瞳孔一縮，“我們招惹了它們，它們會叼走我們的頭顱！！！”
    第三十頁，“大部隊全員撤離，我和馬學軍，想要轉移一樓的設備和儀器，這些都是國家的寶貴財產。”
    同頁，“我們被落下了。”
    第三十一頁，“馬學軍想要逃離這棟建築，但我不同意，我寧願在這裏等死。”
    第三十二頁，“這裏不是儲糧間，我們沒水沒糧，撐不了多久的。”
    第三十三頁，“馬學軍要出去，搏一條生路，我沒有攔他。我隻告訴他，他要是死了，不要回來折磨我。”
    “祝他好運。”
    第三十四頁，鉛筆的字跡變得淡淡的，“我聽到了它們的腳步聲。”
    “它們，要來了。”
    就在此時，趙睿與江先臣一同望向房間大門，安靜的門外，指甲觸碰地麵的聲音，落地可聞。
    “好冷啊，誰來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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