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淵曆甲子年霜月十七，子時三刻
    葉凡蹲在龜裂的冰層上，玄鐵指套刮過泛著幽藍的裂隙。地脈震顫比三天前更劇烈了，那些本該沉寂的寒脈如同蘇醒的毒蛇，在他骨髓裏遊走撕咬。
    "葉公子，"披著雪狐裘的少女遞來鎏金暖爐，"玄鏡司的勘探隊已到十裏坡。"她鬢間金步搖垂落的東珠在月光下泛起漣漪，正是三日前城隍廟留下絹帕的紫衣女子。
    葉凡沒接暖爐，指尖凝出冰棱刺入裂縫。冰棱瞬間被染成墨色，裂隙深處傳來嬰兒啼哭般的嗚咽。"告訴你們掌鏡使，真正的玄晶礦脈昨夜已經移位。"他故意讓寒氣爬上少女裙裾，"想要星墜之地的坐標，拿《天工開物·寒淵卷》來換。"
    少女嬌笑驟然變調，皮膚下鼓起數個小包。葉凡猛地後仰，三根冰針擦著喉結掠過，釘入身後冰柱時炸開紫色毒霧。少女身形如蠟般融化，露出玄鏡司暗樁特有的玄鐵麵罩。
    "葉先生果然能辨真偽。"麵罩內側傳出機械齒輪聲，"明日辰時，殘碑林。"
    葉凡碾碎袖中暗藏的犀角粉，這是歐陽雪留下的破幻藥劑。粉末飄散的刹那，四周景象如褪色水墨般剝離——哪有什麽雪原裂隙，他分明站在悅來客棧天井的古柏下，樹根處埋著半截青銅碑。
    腳步聲從回廊傳來，葉凡迅速將計就計布下雙重幻陣。當李穎的星芒釘破窗而入時，他故意露出左肋破綻，果然聽見梁上傳來機括響動。兩枚淬毒蒺藜紮進木柱的瞬間，葉凡袖中冰絲纏住偷襲者的腳踝。
    "你不是玄鏡司的人。"葉凡踩著刺客胸口，發現對方耳後刺著霜花烙印——與他們四人掌心的印記完全一致。刺客突然詭笑，全身經脈暴起冰藍色紋路，葉凡疾退三步，眼睜睜看著屍體化作一灘冒著寒氣的髓液。
    李穎衝進來時，正看見髓液凝結成鏡麵，映出葉凡七竅流血的臉。鏡中影像開口竟是鳳君雪的聲音："寒脈反噬已到心俞穴，下次月圓前若不找到冰魄母晶..."
    "閉嘴！"葉凡揮袖擊碎冰鏡，轉頭對李穎露出苦笑，"歐陽雪的封印術，怕是撐不過十天了。"
    子時·殘碑林
    葉凡摩挲著青銅碑上的銘文，指尖在"永錮"二字停留。三日前他們親眼看見玄晶妖靈消散，但此刻碑文裂縫中滲出的髓液，正勾勒出全新的預言：
    【甲子輪回，四象歸位，玄鏡照影，玉衡東移】
    暗處傳來積雪壓斷枯枝的輕響，葉凡假裝俯身探查，袖中冰絲悄然結成八卦陣型。當玄鏡司掌鏡使帶著《天工開物》現身的刹那，地底突然竄出七具冰傀——正是三日前本該消亡的複製體。
    "葉先生好算計。"掌鏡使揮袖震碎冰傀，手中古籍卻突然自燃，"可惜你體內妖靈碎片的氣息，隔著三裏都能聞到。"
    葉凡瞳孔驟縮。他早該想到，當初自毀寒脈時吸入的髓液有問題。此刻丹田處傳來針紮般的刺痛，視野突然蒙上血色——他看到十日後的自己站在星墜之地，腳下踩著鳳君雪的屍體。
    "這是玄鏡司的誠意。"掌鏡使扔來青銅羅盤，盤麵刻著與玉佩相同的星圖，"玉衡星對應的天工坊遺址，藏著分離妖靈碎片的方法。但你要先幫我們找到..."
    轟隆巨響打斷對話，整個殘碑林開始下沉。葉凡抓住羅盤疾退，卻見地縫中升起水晶棺槨。棺中女子身著前朝宮裝，眉心冰晶墜子與鳳君雪劍柄上的信物一模一樣。
    "原來你們想要的是這個。"葉凡突然引動寒脈共鳴，方圓十丈冰層應聲炸裂。趁亂搶走棺槨頂部的玉衡樞軸，他在漫天冰霧中冷笑："告訴國師，二十年前他用假星圖害死葉氏全族時，就該料到今日。"
    寅時·地下冰窟
    歐陽雪用靈紋封印第八處髓液滲出點時，冰棺突然劇烈震顫。她看見葉凡拖著水晶棺槨闖入，身後追擊的玄鏡司暗衛撞上她預設的離火陣，瞬間燃成藍色火團。
    "我需要你摹刻這個。"葉凡扯開衣襟，心口處的妖靈碎片已凝成冰晶蜘蛛形態，"用逆轉靈紋把噬心毒導入寒脈。"
    "你會先於妖靈爆體而亡。"歐陽雪刻刀抵住他脖頸，"真正的葉凡是左撇子，可你剛才布陣用的右手。"
    冰窟突然死寂。葉凡緩緩轉頭，瞳孔分裂成複眼結構："什麽時候發現的？"
    "從你稱李穎為"歐陽"開始。"她突然捏碎腰間玉符，預設的誅邪陣籠罩冰棺。假葉凡發出尖嘯，皮膚寸寸剝落，露出髓液凝聚的軀體。真正的葉凡從棺槨中破冰而出，手中玉衡樞軸精準刺入妖靈核心。
    "你故意讓分身在客棧露出破綻..."歐陽雪咳出黑血，方才的誅邪陣耗盡了她的精血。
    "玄鏡司在星軌羅盤裏摻了噬魂香，我隻能將計就計。"葉凡將寒脈探入地底，"真正的玉衡樞軸不在此處，這是妖靈記憶製造的幻境。抓緊我，真正的危機要來了——"
    冰窟頂部轟然塌陷，十二尊冰雕巨像破土而出。每尊巨像掌心都托著星圖碎片，拚合後竟顯示出葉凡幼年居住的葉府布局。當最後一塊碎片歸位時，葉凡看見父親書房暗格裏，藏著與鳳君雪玉佩同源的青銅羅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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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葉家才是初代守碑人..."他徒手捏碎冰雕，卻在碎冰中發現半張燒焦的信箋。熟悉的字跡令他如墜冰窟——那竟是自己十歲臨摹的《寒淵堪輿圖》，邊緣批注著當今國師的私印。
    卯時·天工坊遺址
    李穎看著星軌儀上的異變，手中算籌接連折斷。三日前葉凡留下的錦囊突然發燙，展開後浮現出血色篆文：【申時三刻，毀搖光位】。她望向正在修補封印的鳳君雪，對方劍柄上的冰晶墜子不知何時變成了血紅色。
    "我們可能都陷入某個局中局。"李穎突然用星釘劃破掌心，血珠在羅盤上凝成卦象，"葉凡的寒脈共鳴在反向牽引妖靈碎片，除非..."
    鳳君雪劍鋒突然指向她咽喉："除非他自願成為容器。但三個時辰前，我收到他從冥河發來的屍訊。"
    兩人同時色變。遺址深處傳來齒輪轉動的聲響，塵封百年的天工水儀自動運轉，在冰壁上投射出震撼景象——葉凡被玄晶鎖鏈貫穿四肢，懸浮在星墜之地中央，下方血池中沉浮的竟是曆代守碑人的屍骸。
    "這是延時幻象。"歐陽雪的聲音從水儀傳出，"我用靈紋逆轉了時空訊息，真實畫麵應該發生在..."她突然悶哼，影像劇烈抖動，眾人看見歐陽雪胸口透出半截冰刃，持刀者戴著葉凡的玄鐵指套。
    鳳君雪揮劍劈開水儀核心，取出嗡嗡震顫的玉衡樞軸。當樞軸插入星圖凹槽時，整個遺址開始崩塌，露出藏在基座下的青銅密室。密室牆上掛滿星象圖，每幅圖角落都標注著葉凡的字跡。
    "原來如此。"李穎用血跡在星圖間連線，"葉凡早在五年前就通過寒脈預見過今日，他在時間夾層裏..."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打斷她的推斷。當煙塵散盡時，眾人看見葉凡站在環形廢墟中央，腳下倒著七具玄鏡司長老的屍體。他手中提著掌鏡使的頭顱，周身纏繞的寒脈已化作玄黑色。
    "歡迎來到真正的星墜之地。"葉凡轉身露出妖靈複眼，聲音卻是三重混響，"現在讓我們完成甲子輪回——用你們的血肉，為玄晶妖靈鑄就永生之軀。"
    鳳君雪的劍魄第一次出現遲疑。在葉凡撕裂的衣襟下，她看見妖靈碎片與寒脈紋路已形成渾天儀圖案，而那是昨夜她親手繪在葉凡心口的封印陣圖。
    辰時·時間夾層
    真正的葉凡被困在妖靈製造的時空回廊裏，目睹著無數個自己走向既定命運。當第一千次循環開始時，他終於抓住妖靈記憶的破綻——某段回廊牆上掛著葉府滅門夜的星圖，但玉衡星方位與實際偏差三度。
    "原來那晚的刺客是你派來的。"葉凡對著虛空冷笑，用寒脈在冰麵刻出逆北鬥陣，"玄鏡司掌鏡使，或者說...我的好叔父。"
    暗處傳來鼓掌聲，與葉凡容貌七分相似的中年男子走出陰影："現在才想通？當年要不是我修改星圖，你父親早就找到克製妖靈的方法。"
    葉凡突然暴起，寒脈共鳴激發的冰刺卻穿透虛影。"省省吧，這裏是我的記憶領域。"男子輕撫水晶棺槨，"你以為為何妖靈能寄生寒脈？因為我們葉氏血脈本就是最好的容器。"
    無數記憶碎片突然湧入，葉凡看見二十年前父親與叔父的爭吵，看見國師府暗格裏封存的妖靈契約，看見自己出生時被植入的玄晶魂種。最深處的記憶場景令他血液凍結——母親並非死於難產，而是被叔父親手剖出腹中雙生子，將另一個嬰兒煉成了妖靈載體。
    "憤怒嗎？"男子聲音帶著蠱惑，"用寒脈引爆星墜之地，整個寒淵之境都會為我們陪葬。"
    葉凡突然笑了。他捏碎一直藏在舌下的冰魄母晶，那是三日前在青銅碑下置換的贗品。真正的母晶早已融入寒脈，此刻在妖靈體內種下的逆轉靈紋開始生效。
    "你以為我在第五層，其實我在第九層。"隨著他的低語，記憶領域寸寸崩塌。現實中的星墜之地，妖靈軀殼突然裂開縫隙，露出葉凡被冰晶包裹的真身。他手中玉衡樞軸迸發金光，天穹垂落的星光照亮了青銅碑上最後一句隱文：
    【破局之道，存乎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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