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沉，竹韌三人商量去哪裏吃晚飯。
    “前麵有家漁莊。”林紅袖忽然駐足，指向巷子深處一麵青旗。旗上繡著條活靈活現的金鱗魚，在晚風中輕輕擺動。
    漁莊是棟臨水而建的兩層木樓，簷下掛著風幹的魚。老板娘正蹲在門口殺魚，見客人來了，麻利地在圍裙上擦了擦手：“三位客官裏邊請！”
    堂內擺了四張柏木方桌，老板娘引他們到窗邊的位置坐下，木窗外正對著一片蘆葦蕩，偶有魚尾拍打水麵的聲響傳來。
    “咱家專做柴火魚，有五種做法。”老板娘掰著手指如數家珍，“清蒸、紅燒、酸湯、香煎、還有獨家秘製的醬燜。”
    林紅袖指尖輕叩桌麵：“各來一份。”
    灶台就在大堂一角，老板娘挽起袖子開始忙活。她先取出條三斤重的金鱗魚，菜刀在魚身上刮出沙沙聲，金色的魚鱗雪片般落下。
    “第一道清蒸魚，最考校火候。”老板娘邊說邊在魚腹內塞入薑片，魚身抹了層薄鹽，最後鋪上幾片肥瘦相間的臘肉。蒸籠裏的水已經滾開，白霧裹著鬆木香彌漫開來。
    老板娘突然開口：“蒸魚得用蘆葦墊底。”她從木盆子裏取了一束洗幹淨的新鮮蘆葦，青翠的葦葉襯著雪白的魚身，煞是好看。
    “第二道紅燒魚要用現熬的糖色。”鐵鍋燒得發紅時，老板娘舀了勺雪白的豬油。
    冰糖在油中融化，漸漸變成琥珀色。魚身兩麵煎得金黃時，她手腕一抖，將滾燙的糖色淋上去，“刺啦”一聲響，焦糖香瞬間引爆了整個廳堂。
    蘇小桃托著腮看得入迷，忽見老板娘從陶罐裏舀出勺暗紅色的醬料。“這是用魔域血椒和十八味香料釀的秘醬。”醬料在鍋中化開時，鮮辣中帶著絲絲甜香，連林紅袖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第三口灶上燉著酸湯，湯色奶白，表麵浮著金黃的油星。老板娘放入魚塊後，又撒了把野山椒和酸木瓜片。“這湯底是用魚骨吊了六個時辰的。”她舀起一勺，湯裏還沉著幾顆圓潤的菌子。
    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裏的泥爐，爐膛裏鬆柴燒得劈啪作響。老板娘將醃好的魚段串在青竹簽上，架在離火半尺處慢慢炙烤。魚皮漸漸蜷縮，油脂滴在火炭上騰起帶著果木香的青煙。
    最後一道醬燜魚在砂鍋裏咕嘟作響，老板娘揭開蓋子時，濃鬱的醬香混著酒氣撲麵而來。她撒了把翠綠的蔥花，又淋上幾滴香油，紅綠相間的配色看得人食欲大起。
    “菜齊了！”老板娘將五道魚肴在方桌上擺成梅花狀。清蒸魚上的臘肉已經化開，油水滲入魚肉；紅燒魚裹著晶亮的醬汁；酸湯裏浮著嫩白的魚塊；烤魚皮焦肉嫩；醬燜魚則浸在琥珀色的濃汁中。
    老板娘走到櫃台後麵，取出一個酒壇：“吃魚要配上自釀的蘆葦酒才夠味。酒液入喉，有著蘆葦特有的清香。”
    林紅袖先夾了筷清蒸魚。魚肉雪白如蒜瓣，蘸著盤底混了臘肉香的湯汁，鮮得人舌根發麻。
    竹韌偏愛烤魚，焦脆的魚皮下是冒著熱氣的嫩肉，撒上的孜然在唇齒間迸發香氣。
    蘇小桃舀了碗酸湯，湯裏的菌子吸飽了鮮味，咬下去汁水四溢。
    “這醬燜魚……”竹韌剛嚐一口就停了筷。醬香層層疊疊在口中化開，先是甜，再是鮮，最後泛起微微的酒苦，餘味非常的綿長。
    老板娘笑著揭開謎底：“醬裏加了夢甜籽。”
    林紅袖用筷子挑開紅燒魚的腮蓋：“好魚！鰓色鮮紅如初。”她小心夾出塊月牙狀的嫩肉，“這塊活肉最是鮮美。”
    三人圍坐一桌，筷箸往來間，五條魚漸漸隻剩下完整的骨架。老板娘又端來盆魚頭豆腐湯，奶白的湯麵上飄著碧綠的蓴菜。
    “用魚骨熬的湯底，再下現點的豆腐。”她給每人盛了一碗。豆腐嫩得幾乎含不住，滑入喉中時還帶著淡淡的豆香味。
    最後上的是用魚腸煎的蛋餅，金黃酥脆的邊緣綴著翠綠的蔥花。蘇小桃嚼得咯吱作響，連稱連讚。
    老板娘的話匣子打開了。她說起魔域各處的奇魚：
    冰湖裏的銀線魚通體透明，煮湯後魚肉會化作瓊漿。
    火山口的赤鱗魚離水不死，烤製時要用岩漿餘溫。
    還有深潭中的盲魚，眼睛退化卻生著七彩鱗片。
    老板娘講完以後，忽然從櫃台下抱出個陶罐：“嚐嚐這個！”
    “醉龍酒，要三十年時間儲存，才能飲用。”她給每人斟了杯。酒液入喉如火線燒灼，轉眼又化作清涼，仿佛有條小魚在胸腔裏遊動。
    酒足飯飽，老板娘收拾完碗筷之後。從廚房端著一個竹編托盤走來，盤中的青瓷茶具泛著瑩潤的光澤。
    “嚐嚐我們這兒的蘆葦茶。”她將茶壺放在桌中央，壺嘴飄出縷縷白霧，帶著清新的氣息。
    林紅袖接過茶杯，淺琥珀色的茶湯裏沉著幾片細長的茶葉，在杯中緩緩舒展。她輕啜一口，眉頭微挑：“有股特別的甘甜。”
    老板娘笑著指向窗外那片蘆葦蕩：“取初春的蘆芽尖，和明前茶一起炒製。”
    她邊說邊取出個陶罐，掀開蓋子時飄出混合著茶香與草木氣息的味道。
    蘇小桃好奇地湊近看，隻見罐中茶葉呈螺旋狀，每片都裹著層細密的銀毫。“像小魚兒！”她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茶葉竟真的在罐中輕輕彈動。
    “活茶？”竹韌有些驚訝。
    老板娘神秘地眨眨眼：“用特殊手法炒製的，能保持三年活性。”
    她取了三片茶葉放入空杯，衝入熱水後，茶葉竟在杯中遊動起來，宛如一尾尾碧綠的小魚。
    正當三人看得入神，老板娘又端來個竹屜，掀開時熱氣騰騰。屜中整齊排列著十二個青團，表皮晶瑩剔透。
    “艾葉青團。”她介紹道。
    林紅袖拈起一個，青團在指尖微微顫動，咬上一口，軟糯卻不粘牙。
    老板娘端來幾個小蒸籠，得意地揭開其中一個小蒸籠：“用荸薺和蝦仁一起剁碎。”籠中擺著幾個玲瓏的蝦餃，薄皮透著粉紅的餡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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