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沒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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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北的淩晨三點,一架紅眼航班撕裂夜幕,降落在空曠的跑道上。
金一川選擇這個時間點,圖的就是一個清淨。
五天前機場那場混亂猶在眼前,粉絲和代拍的瘋狂讓他心有餘悸。這次,機場地勤如臨大敵,為他單獨開啟了vvip通道。艙門一開,他便在安保簇擁下疾步而出,過海關、取行李,流程快得像一陣風。直到坐進接機的黑色保姆車裏,隔絕了外界,他才算真正鬆了口氣。
累。
仿佛骨頭縫裏都透著酸軟,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囂著罷工。這五天,像被塞進了一台高速運轉的機器——品牌活動、拍攝、訪談、見麵會、合同洽談……行程表密不透風。每天能合眼的時間,撐死不過兩三個小時。剩下的,全耗在了化妝間、攝影棚、閃光燈下和一張張需要完美應對的笑臉上。他覺得自己像個被過度使用的道具,隨時可能散架,甚至……猝死。
保姆車平穩駛離機場,窗外掠過沉睡都市的零星燈火。他閉上眼,試圖抓住這難得的片刻安寧。然而,眼皮剛合上,一片刺目的淤青便猛地撞進腦海——張花朵膝蓋上那片礙眼的青紫。
該死的愧疚感又翻湧上來。
要不是他圖省事,一個電話讓她巴巴地送來身份證和護照,她也不會被卷進那場混亂,更不會受傷。這個念頭像根細針,紮得他心頭一刺。更深層,還有個被他刻意忽略、卻在此刻疲憊卸防時悄然冒頭的念頭:那份該死的戀愛合同最後一天,他就是……想見她一麵。
這個認知讓他自己都悚然一驚。
“嘖。”他煩躁地捏了捏眉心,強行壓下那點不合時宜的心緒。太忙了,忙到連上廁所都得小跑,身後永遠跟著王博和老木這兩個“尾巴”。一天八套造型輪換,他像個陀螺,被無形的鞭子抽著轉。
可隻要手機回到手裏,指尖就不由自主地點開通訊軟件。置頂的那個頭像安安靜靜。他抿了抿唇,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鎖屏。安慰自己:她受傷了,他多關心一下,天經地義。
就在十個小時之前,回程航班的登機口前,人潮依舊洶湧。米國的粉絲熱情絲毫不減,尖叫和閃光燈織成一張密網。金一川掛著職業化的微笑,機械地揮手致意。就在這時,王博艱難地擠到他身邊,壓低的聲音幾乎被淹沒在噪音裏:“川哥!張導那邊……讓你下了飛機直接去他工作室!”
“什麽?!”金一川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猛地扭頭看向王博,聲音拔高了幾分,“花朵怎麽了?!”
“啊?”王博被這突如其來的質問和驟變的臉色弄得一愣。就在這瞬間,一隻激動的手突破了安保縫隙,幾乎要抓住金一川的衣袖!
“小心!”兩人同時驚呼。金一川反應快得驚人,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猛地矮身,像一尾滑溜的魚,“哧溜”一下鑽進了旁邊早已等候的黑色保姆車後座。
“砰!”車門重重關上,將外界的喧囂與瘋狂隔絕開來。剛才還洶湧的疲憊和困意,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嚇和那句“去工作室”的命令驅散得無影無蹤。他靠在椅背上,胸膛微微起伏,隻覺得粉絲的狂熱,一次比一次更讓人窒息。
車外,王博和老木、徐苗苗還在奮力地扒開激動的人群,艱難地挪向後麵的車輛。隔著車窗,王博隻能焦急地指了指自己的手機,示意金一川自己看信息,隨即車門被安保徹底封死。
這趟去機場的待遇,規格高得離譜。
親自送他的,竟是品牌ceo雅克布jab)本人。這位年逾七旬的金發碧眼老者,身板瘦削卻異常挺拔,眼神銳利如鷹,精神矍鑠得不像話。作為ykb這個頂級奢侈品帝國的掌舵人,米國赫赫有名的超級富豪,他的時間比金子還貴。可這五天,他竟然全程陪同,最後還大手一揮,打包了整整十箱品牌的最新臻品,隨金一川的行李一同發回了燕北。
饒是見慣了大場麵的金一川,也難免有些受寵若驚。王博在出發前興奮的耳語猶在耳邊:“我的哥!這位大佛可說了,隻要你開口,他樂意讚助你拍任何電影電視劇!我就琢磨著,萬一……我是說萬一啊,張導那邊新戲《二十七夜》的角色有變數,咱就亮這張王牌!帶資進組!他那盜墓題材,道具場景肯定燒錢,咱們這條件一擺,穩了!”
因此,金一川對雅克布始終保持著無可挑剔的禮貌與感激。隻是……這位熱情過度的老爺子,總喜歡親昵地、長時間地握住他的手說話。那雙保養得宜卻布滿歲月痕跡的手,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道,讓金一川心底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不自在,仿佛被某種粘稠的東西纏住了指尖。他麵上維持著得體的微笑,身體卻本能地想要微微後撤,抽回自己的手。
車子駛向機場,雅克布依舊興致勃勃地談論著未來合作。金一川一邊含笑應和,一邊忍不住再次摸出手機。屏幕亮起,還是沒有那個期待的消息提示。他鎖上屏,望向車窗外飛速倒退的異國燈火,疲憊感如潮水般重新漫上,將心底那點關於張風帆工作室的疑慮和不安,暫時淹沒。
十小時後,回到燕北。
保姆車駛離機場,碾過淩晨空曠的街道,駛向市區。
金一川靠在椅背上,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冰冷的手機屏幕。
依然沒有。
一條來自張花朵的新消息都沒有。那股從登機前就隱隱盤踞的失落感,此刻像車窗外的清晨的寒氣,無聲地滲了進來。他鎖上屏,將手機丟在一旁,閉上眼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不過……
那份失落並未持續太久,另一種更強烈的情緒很快翻湧上來,甚至衝淡了身體的疲憊——興奮。在飛機上,他已經看完了王博轉發過來的劇本片段。那是張風帆親自發來的試鏡通知,明確要求他去工作室試戲。
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他金一川的名字,依然在張風帆新作《二十七夜》的考量名單上!意味著他有機會,去觸碰那個讓他心動的、充滿懸疑與曆史厚重感的故事。光是這個認知,就足以讓連軸轉了五天的神經重新繃緊,注入一股新的活力。
他甚至在飛機上就忍不住反複研讀那兩段試戲內容,試圖揣摩角色的每一個細微之處。然而,興奮之餘,一絲困惑也悄然爬上心頭。
張風帆讓他嚐試的,不是同一個角色的不同片段,而是兩個截然不同的角色:
一個是考古隊的靈魂人物,隊長張強,沉穩、智慧、肩負重任。
另一個則是年輕的隊員錢進,敏銳、富有朝氣,帶著學者的執著。
金一川的眉頭不自覺地擰緊,指節輕輕敲著手機的邊緣。這安排……有點意思。張導這是還沒拿定主意,想看看他金一川,到底更適合扛起整支隊伍的重擔,還是演繹那股初生牛犢的銳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