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江的寒霧還未散盡，冰層下暗流湧動，仿佛蟄伏著無數雙窺視的眼。
    白璃的銀發結滿霜花，龍骨鞭垂在身側，鞭梢的雷光已黯淡如風中殘燭。她單膝跪在冰麵上，肩胛處的幽冥黑氣如活物般扭曲，每一次呼吸都似有利刃刮過肺葉。淩燼倚在一塊浮冰旁，白發被血汙黏成縷，燭陰劍插在冰層中，劍身裂紋如蛛網蔓延——逆鱗之力正在反噬，他的皮膚下跳動著幽藍光焰，仿佛隨時會爆體而亡。
    “東南三裏……有暗礁群……”淩燼咳出冰碴，赤瞳中的熔金色時明時滅，“穿過那裏……就是入海口……”
    白璃的龍尾在冰麵上劃出焦痕，那是強行壓製幽冥侵蝕的代價。她抬眸望向迷霧深處，豎瞳驟然收縮——冰層下閃過一抹靛藍幽光，是神族水軍的“玄冥戰紋”！
    “來不及了。”她握緊龍骨鞭，雷光在掌心重新凝聚，“你走，我斷後。”
    淩燼的冷笑混著血沫：“斷後？你連站都站不穩。”
    話音未落，冰層轟然炸裂！
    九道水柱衝天而起，玄冥戰船破冰而出。
    船首神將身披玄甲，麵罩下的獨目泛著冥火幽光。他手中三叉戟一指，身後三十六名鮫人祭司齊聲吟唱，滄江瞬間沸騰如煮，冰層在高溫中汽化成霧。白璃的龍鱗被灼得卷曲，她揮鞭劈開水幕，雷光直取玄冥咽喉。
    “蛟族餘孽。”玄冥的聲音如鏽刀刮骨，“也配稱龍？”
    三叉戟與龍骨鞭相撞，爆出的氣浪震碎方圓十丈冰麵。白璃踉蹌後退，鞭梢雷光竟被戟刃吸收——那三叉戟的凹槽中嵌著枚幽冥珠，正是九幽從歸墟裂隙采煉的至邪之物！
    “你的雷，不夠烈。”玄冥戟尖輕挑，幽冥珠迸出黑炎，“試試這個。”
    黑炎化作九頭巨蟒撲來，所過之處江水蒸發。白璃的龍尾橫掃冰麵，掀起數丈冰牆，卻在觸及黑炎的瞬間熔成沸水。她旋身避過致命一擊，龍爪撕開一頭蟒首，毒血濺在鱗片上滋滋作響。
    “蛟族秘術不過如此。”玄冥踏浪逼近，三叉戟刺入她左肩，“不如讓本將教你，什麽是真正的……”
    龍骨鞭突然纏住戟杆。
    白璃的豎瞳燃起金芒：“你也配談‘教’字？”
    三百年前，東海龍宮。
    年幼的白璃躲在珊瑚叢後，偷看兄長敖晟演練雷法。老龍王的聲音如洪鍾回蕩：“雷乃天地正氣，蛟族以雷鍛骨，方成真龍……”
    此刻，垂死的雷光在鞭梢跳躍。白璃咬破舌尖，龍族精血順著鞭身流淌：“以血為引，以骨為媒——雷殛，開！”
    滄江上空烏雲翻湧，萬丈雷霆劈落江心。龍骨鞭在雷光中寸寸崩裂，卻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威能。玄冥的三叉戟應聲而斷，幽冥珠裂開蛛網般的紋路。
    “瘋子！”玄冥暴退數丈，“竟敢自毀本命法器！”
    白璃的右臂皮開肉綻，龍骨鞭的碎片嵌進血肉。她抹去嘴角金血，龍尾卷起驚濤：“蛟族的骨，碎了也是骨！”
    淩燼的赤瞳映出這一幕。
    識海中《山海經略》殘卷瘋狂翻動，應龍圖騰在血霧中顯形。他握緊燭陰劍，劍鋒刺入心口逆鱗：“以我二十年壽元——喚應龍降世！”
    滄江突然靜止。
    所有蒸騰的水汽凝成冰晶，沸騰的黑炎凍結在半空。雲層撕裂，赤金豎瞳在九霄顯現，應龍虛影的利爪撕開時空，龍吟震得玄冥戰船分崩離析。
    “不……不可能！”玄冥的獨目滲出黑血，“燭龍睜眼已是逆天，應龍現世必遭天……”
    應龍虛影俯衝而下，龍息焚盡幽冥珠。玄冥的玄甲寸寸崩解，血肉在金光中汽化，最後的嘶吼淹沒在龍吟中：“九幽大人……不會放過……”
    江麵重歸死寂。
    淩燼的白發盡數脫落，麵容枯槁如百歲老翁。他踉蹌著走向白璃，每步都在冰麵留下血印。白璃的龍尾已恢複人形，右臂白骨森森，卻死死攥著半截龍骨鞭。
    “你……還剩幾年？”她聲音嘶啞。
    淩燼扯了扯嘴角，露出染血的牙：“夠殺九幽。”
    東南方突然傳來螺號聲。幸存的鮫人祭司吹響歸墟號角，幽冥裂隙在江底張開巨口。無數水行屍攀上冰麵，為首者額生龍角——竟是敖晟被煉化的屍身！
    白璃的豎瞳瞬間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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