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的浪濤聲在耳畔漸漸消散，淩燼睜開眼時，看到的是一片倒懸的星空。
    潮濕的岩壁上爬滿熒光苔蘚，幽藍的光暈中，白璃的銀發如星河垂落。她跪坐在他身側，龍爪按在他心口逆鱗處，掌心龍血與冰晶交融，凝結成蛛網般的赤金色脈絡。淩燼的右臂石化已蔓延至肩胛，裂紋中滲出的不再是冰晶，而是粘稠的黑霧——那是歸墟裂隙的幽冥瘴氣。
    “我們沒死？”他的嗓音沙啞如鏽刀刮石。
    白璃的豎瞳映著熒光，龍尾焦黑的鱗片揭示著墜崖時的慘烈：“歸墟的潮汐將我們衝進暗河，這裏是……龍族舊祭壇。”
    淩燼撐起身子，燭陰劍插在身旁的岩縫中，劍格處的逆鱗與四周熒光共鳴。他抬頭望向祭壇中央的青銅鼎，鼎身纏繞的鎖鏈早已鏽蝕斷裂，鼎內堆積的卻不是香灰，而是一具盤膝而坐的白骨。白骨手中捧著一卷玉簡，簡上朱砂篆文刺目如血。
    “玄機子。”淩燼的赤瞳驟然收縮。
    白骨道袍的袖口繡著天機閣徽記，顱骨天靈蓋處插著七枚骨針——與淩燼脊椎中的封印如出一轍。
    白璃的龍骨鞭卷起玉簡，雷光掃過簡麵，朱砂篆文竟浮空而起，化作虛影繚繞祭壇。玄機子的聲音自虛空傳來，帶著醉意與癲狂：
    “後來者，若見此卷，說明吾計已成——弑天者血脈終與燭龍逆鱗相融，山河印當重見天日……”
    虛影揮手，九枚山河印的幻象懸浮半空，每枚印璽皆刻著《山海經略》中的凶獸圖騰。淩燼的逆鱗突然劇顫，識海中殘卷嘩啦翻動，空白頁浮現血色批注：
    “山河印非鎮物，實為鑰匙。九印歸位之日，歸墟門開之時。”
    白璃的龍爪捏碎一塊岩壁：“他在利用你打開歸墟？”
    “不止。”淩燼盯著虛影中旋轉的印璽，“三百年前燭龍逆鱗崩碎，玄機子將其煉入山河印，散布九州。得印者可控凶獸，但每用一次……”
    他扯開衣襟，心口焚心印蔓延出新的黑紋：“印中逆鱗碎片就會反噬宿主，直到將人變成供養凶獸的傀儡。”
    虛影中的玄機子仰頭灌酒，酒液淋濕手中女嬰繈褓：“璃兒，為父以九州為爐，眾生為柴，定為你煉出完美肉身……”
    祭壇突然震顫，岩縫中滲出腥臭的黑血。
    白璃的雷鞭掃向暗河入口，炸出漫天水花。數十具水行屍順流而下，額間天罰之眼流淌著熔岩，為首的屍傀脖頸掛著青銅鈴鐺——正是九幽操控的“引魂傀”。
    “他要把我們困死在這！”白璃的龍尾卷住淩燼後撤，雷光在祭壇石柱間織成電網。
    淩燼的石化右臂突然抬起，燭陰劍自行飛入掌心：“玄機子留了後手……祭壇下有東西！”
    劍鋒插入白骨座下石板，逆鱗青光炸裂。石板轟然塌陷，露出下方密室——九盞青銅燈環繞玉台，燈芯蜷縮著焦黑的蛟族幼童，玉台上靜靜躺著一枚殘缺的山河印，印紐正是燭龍逆鱗的形態！
    “青州山河印。”淩燼咳出冰碴，“難怪天劍閣要養猙獸……他們用凶獸魂魄溫養逆鱗碎片。”
    白璃的豎瞳突然泛起血絲。她認出玉台邊緣的紋路——那是東海蛟族的祭文，記載著剜鱗獻祭的秘術。三百年前失蹤的蛟族先輩，竟被煉成燈油，永鎮此地！
    九幽的笑聲穿透岩壁。
    水幕在密室頂端展開，映出他把玩敖晟龍角的畫麵：“我的好弟弟，這份禮物可還喜歡？你以為玄機子真是救世主？他不過是想用山河印複活自己的女兒！”
    虛空中浮現水晶棺影像，棺中少女與淩燼麵容七分相似。九幽的指尖劃過棺蓋，留下血痕：“慕青璃才是真正的弑天者容器，而你……隻是養料的殘次品。”
    淩燼的赤瞳熔金暴漲，燭陰劍斬碎水幕。密室內山河印突然浮空，逆鱗碎片與劍格共鳴，青州地脈之力瘋狂湧入他體內。石化的右臂寸寸複原，代價是皮膚下凸起無數逆鱗紋路，仿佛有活物在血脈中遊走。
    白璃的雷鞭纏住他手腕：“停下！你會被山河印反噬成怪物！”
    “早就……是了。”淩燼的冷笑帶著龍吟回響，一劍劈開祭壇穹頂，“九幽，洗幹淨脖子等著——你的天命，我來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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