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的寒風裹挾著冰碴，在淩燼的石化左臂上刮出細密裂痕。白璃的龍骨鞭纏住冰川裂隙邊緣，雷光在鞭梢跳躍，卻照不透腳下翻湧的黑霧——那霧氣正從歸墟裂隙深處蔓延而上，凝成無數扭曲的人麵。
    “山河印的波動消失了。”白璃的銀發結滿冰霜，龍尾掃開襲來的霧影，“九幽在拖延時間……冰川下麵有東西在呼吸。”
    淩燼的赤瞳熔金流轉，焚心印在胸腔內灼燒如烙鐵。他俯身將掌心貼上冰層，石化肌膚下滲出的黑血瞬間凍結：“不是呼吸……是心跳。”
    話音未落，冰川轟然炸裂。
    冰浪裹挾著兩人墜入深淵，卻在觸底前化作溫熱的海水。淩燼的赤瞳刺痛——頭頂不再是北冥的極光，而是東海蜃樓的琉璃穹頂。珊瑚叢中遊弋著發光水母，遠處傳來絲竹宴樂之聲。
    “幻境。”白璃的龍爪刺入掌心，血珠卻懸浮如露，“歸墟的蜃氣比三百年前更毒……它能挖出你心底最疼的疤。”
    淩燼的燼天劍驟然嗡鳴。
    街角轉出個捧糖葫蘆的幼童，哼著青州小調——正是他記憶裏村莊被屠那日，第一個被神使捏碎頭顱的玩伴。
    “阿燼哥哥！”幼童蹦跳著撲來，糖葫蘆上的山楂突然裂開，露出密密麻麻的尖齒。淩燼的劍鋒貫穿幻象，血霧卻凝成更多熟悉的麵孔——瘸腿的鐵匠、織布的寡婦、總愛揪他耳朵的私塾先生……
    “災星！是你引來神罰！”
    “剜了他的心祭天！”
    “燒死這怪物！”
    村民的唾罵與三百年前如出一轍。白璃的雷鞭掃過人群，卻隻激起漣漪：“別被蜃氣吞噬心智！這些都是……”
    她的警告被龍吟打斷。
    幻境驟然扭曲，化作東海淬龍池——三百根鎖龍釘貫穿白璃的龍尾，玄機子手持剜鱗刀冷笑：“半蛟也配稱龍？”
    淩燼的石化左臂插入淬龍池，池水卻化作歸墟黑霧纏上脖頸。白璃的逆鱗在幻境中離體，化作金箭射向玄機子，箭矢穿透的卻是淩燼的胸膛！
    “你剜我善魄……她剜我逆鱗……”淩燼的赤瞳滲出黑血，焚心印裂開的縫隙中爬出幽冥紋路，“原來我們……都是九幽的提線偶！”
    蜃樓穹頂崩落，露出真實北冥的天光——冰川裂隙深處，第三枚山河印正被混沌觸須纏繞，印璽表麵浮現出與淩燼一模一樣的臉孔。
    九幽的虛影自山河印上方凝實，骨笛挑起一縷黑霧：“喜歡這份禮物嗎？本座可是照著你們的記憶……一針一線縫的。”
    笛聲驟響，幻境碎片重組。淩燼看見三百年前的自己蜷縮在天機閣地牢，而白璃的龍魂正在歸墟深處被混沌獸撕咬。真實的痛楚與虛幻的恐懼交織，焚心印幾乎要炸裂胸腔。
    “破局點在蜃樓核心……”白璃的龍尾纏住淩燼腰身，逆鱗青光勉強撐開三尺淨土，“找那個始終不變的東西！”
    冰層下的心跳聲越來越響。淩燼的鬼爪插入冰川，扯出的竟是一段燭龍斷角——與白璃耳後的殘角紋路完全一致！
    “北冥的冰川……是燭龍骸骨所化！”白璃的豎瞳迸發雷光，逆鱗脫離心口嵌入斷角，“三百年前滄溟祭司給我的遺物……原來是鑰匙！”
    蜃氣在青光中退散，露出真實場景——他們正站在燭龍頭骨的眼窩中，下方是沸騰的歸墟黑海。九幽的真身立於海浪之巔，掌心托著水晶棺，棺中少女的赤瞳與淩燼對視。
    “你以為幻境是虛構？”九幽的骨笛點向棺槨，“這些都是你們親手造出的因果！”
    棺蓋轟然開啟，少女踏浪而出。她的麵容與淩燼別無二致，唯獨眼角多了一道蛟鱗紋——正是白璃化龍時剜去的逆鱗位置！
    “善魄為印，惡魄為刃……”少女指尖凝聚黑雷，“而我……是天道裁罪的尺！”
    淩燼的燼天劍與黑雷相撞，冰川在衝擊波中崩塌。白璃的龍吟化作實質音浪：“北冥的冰……滄溟的血……歸墟的魂……聽我詔令！”
    燭龍骨殖在青光中複蘇，千裏冰川化作銀龍虛影。白璃的銀發褪成雪色，斷角處生出晶瑩龍角——這是化龍征兆，亦是燃魂之始！
    “瘋子！”九幽的骨笛炸裂，混沌觸須纏住少女替身，“你以為我會讓曆史重演？”
    淩燼的鬼爪貫穿少女胸膛，掏出的卻不是心髒——一枚刻著“燼”字的青銅簡正在跳動。
    “初代天帝的手劄……”白璃的龍爪撫過簡上銘文，“原來弑天者的終點……是成為新的天道！”
    少女替身突然輕笑，身形消散為黑霧：“你終於明白了……淩燼，你才是混沌獸最好的食糧。”
    冰川徹底沉入歸墟，第三枚山河印落入九幽掌心。而燭龍虛影的額間，緩緩睜開一隻赤瞳——與淩燼的焚心印同頻共振。
    “北冥的冰封著真相……”白璃的龍尾纏住淩燼，逆鱗鎖鏈拽著兩人衝出海麵，“九幽要用山河印喂飽混沌獸，讓它啃噬天道枷鎖！”
    淩燼的石化左臂爬滿冰紋，嘴角卻勾起譏誚：“那就讓他喂……等混沌獸吞夠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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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望向掌心跳動的青銅簡，焚心印燃起金焰。
    “——我連獸帶鎖……一起斬！”
    身後歸墟傳來九幽的咆哮，而極光之下，第四枚山河印的波動在南海亮起……
    南海的月光被瘴氣染成墨綠色，第四枚山河印的波動從腐爛的巨鯨屍骸中滲出。淩燼的石化左臂爬滿珊瑚狀增生，焚心印在皮下透出血管般的金線——這是過度吞噬幽冥力的反噬，亦是初代天帝手劄記載的"鎖魂繭"異變征兆。
    "別碰鯨屍！"白璃的龍爪拽住淩燼後襟，"那些藤壺是活的！"
    仿佛印證她的話，鯨屍表麵隆起的瘤包突然炸開，飛出密密麻麻的骨鱗蟲。蟲群啃噬過的空氣泛起漣漪，竟在虛空織出青州城被屠那日的景象——酒旗招展的街道上，三百個"淩燼"正在揮劍屠戮百姓。
    "蜃氣化實......"淩燼的燼天劍刺入海沙，劍氣震碎幻象卻激起更多蟲群，"九幽把混沌獸的卵藏在山河印裏！"
    白璃的逆鱗突然離體，在蟲群中劃出青色弧光。鱗片所過之處，腐爛的鯨屍褪去偽裝，顯露出青銅澆築的祭壇——壇麵浮雕刻著淩燼被釘在誅神台的場景，而本該放置山河印的凹槽裏，蜷縮著與水晶棺少女同源的半透明胚胎。
    "這才是第四枚印璽......"白璃的龍尾掃開撲來的骨蟲，"九幽用你的血脈克隆了容器！"
    胚胎突然睜眼，瞳孔裏流轉著七十二峰地脈的虛影。淩燼的石化左臂不受控製地抓向胚胎，焚心印迸發的金光卻將祭壇照得通明——壇底暗格裏埋著半卷青銅簡，簡上血跡未幹的字跡刺痛雙眼：
    "弑天者需斬三屍，善魄、惡魄、本我魄......"
    九幽的嗤笑自海底裂縫傳來："現在知道為何選你了？你本就是玄機子斬下的第三屍！"
    蜃氣在此刻沸騰，整片海域扭曲成誅神台的模樣。白璃發現自己的龍尾正握著剜鱗刀，刀尖抵在淩燼心口——這是三百年前玄機子做過的事，此刻在蜃氣中重演！
    "動手啊......"幻境中的淩燼勾起譏笑，"就像你剜掉逆鱗那樣......"
    真實的淩燼突然暴起，鬼爪貫穿白璃肩胛。鮮血噴濺在胚胎表麵的刹那，南海穹頂裂開歸墟之眼——混沌獸的本體正在蘇醒，它額間的天罰之眼由無數淩燼的麵孔拚合而成！
    "你吞幽冥......它吞你......"九幽的真身浮現在獸瞳中央，"這才是完整的弑天鏈！"
    白璃的龍角突然迸裂，藏在內層的燭龍逆鱗離體飛旋。她徒手抓住滾燙的鱗片，按進淩燼胸口的焚心印："滄溟說......龍血可洗傀儡印......"
    鱗片熔化的金液滲入肌膚，淩燼的石化左臂轟然炸裂。飛濺的碎屑在空中凝成初代天帝的星圖，圖中缺失的南海方位，正對應胚胎額間的山河印紋路！
    混沌獸的咆哮掀起海嘯，九幽的虛影卻在後退："不可能......青銅簡明明記載......"
    "記載的是謊言。"淩燼的赤瞳首次泛起銀芒，"玄機子早將真簡藏在......"
    他鬼爪刺入自己天靈蓋，扯出的竟是一枚冰髓狀的記憶結晶！結晶墜地的瞬間，南海海底升起七十二根青銅柱——每根柱麵都浮凸著白璃化龍失敗的場景，而柱頂纏繞的鎖鏈盡頭，拴著三百枚跳動的心髒。
    "原來南海才是誅神台......"白璃的逆鱗自動歸位，新生龍角刺破瘴氣，"這些龍心......是我的輪回殘片！"
    混沌獸的觸須卷住胚胎，山河印在融合中迸發黑光。淩燼卻突然拽著白璃躍向青銅柱群，焚心印引燃星圖："弑天鏈要斷......就斷在最脆弱的環——"
    他吻住白璃的龍角，將畢生幽冥力灌入她體內。白璃的豎瞳瞬間染上赤金，龍吟化作實質音刃劈開混沌獸額間的天罰之眼！
    "你......"九幽的尖叫戛然而止。被音刃劈開的獸瞳中，三百枚山河印碎片正在重組——它們拚合出的不是神器，而是初代天帝封印在歸墟的......天道本源！
    南海在強光中蒸發，淩燼的殘軀墜向本源核心。白璃的龍爪穿透光幕，抓住的卻是半塊染血的青銅簡：
    "弑天者，當為天道補缺。"
    海水倒灌的轟鳴中，第五枚山河印的波動從西極荒漠傳來。而混沌獸的屍骸深處，水晶棺少女正緩緩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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