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墟的穹頂如碎裂的琉璃，青灰色的裂痕蛛網般蔓延。淩燼的殘軀懸於崩毀的祭壇中央，鎏金符紋自石化左臂逆流而上，試圖修補山河印被奪後潰散的天道脈絡。白璃的龍魂蜷縮在燼天劍中，逆鱗已碳化成焦黑的殘片，唯有劍格處一縷銀光未熄。
    “撐住……”她的聲音混著龍吟，劍身震顫如瀕死之蝶，“山河印離位，天墟地脈正在反噬三界！”
    淩燼的赤瞳滲出黑血，視野被血色切割成碎片。他看見歸墟之水倒灌入天穹裂隙，幽冥血海的亡魂攀著浪濤嘶吼；看見青州焦土再度塌陷，苗疆十萬大山的巫蠱毒瘴凝成巨蟒，吞噬逃亡的百姓；更看見勾陳立於崩塌的神殿廢墟之上，疫毒脊髓凝成萬丈神戟，戟尖直指自己的眉心。
    “弑天者——”勾陳的咆哮震碎半闕天墟，金甲下的麵孔猙獰如惡鬼，“你以為奪了山河印便能改命？看看這天地，它因你而崩！”
    神戟劈落的刹那，淩燼強行催動符紋。石化左臂炸裂，骨屑如暴雨迸濺，每一粒都裹挾著燭龍餘燼。骨屑觸及神戟，疫毒脊髓竟被灼出焦痕！
    “天墟因我而崩，便由我重築！”淩燼的嘶吼混著龍吟，燼天劍引動地脈殘力。焦土中升起九百巫族聖女的虛影，銀發如鎖鏈纏向勾陳，“但在這之前——先屠了你這偽神！”
    勾陳狂笑，神戟攪動雷雲：“憑這些殘魂？”
    雷光吞沒聖女虛影，卻在觸及銀發時驟然倒卷——發絲中竟藏著苗疆血祭的咒文！咒紋如活蛇攀上神戟，勾陳的右臂瞬間腐化成白骨：“螻蟻的伎倆……也配傷神？！”
    他震碎腐肉，金血重凝手臂，掌心卻多了一枚青銅鈴鐺。鈴身刻著阿箬的名諱，正是當年情蠱之戰的遺物！
    “認得這個嗎？”勾陳搖鈴，幽冥血海的浪濤中浮出萬千傀儡。為首的傀儡銀發藍鱗，龍角斷裂——竟是白璃被煉化的舊軀！
    白璃的龍傀空洞的瞳孔轉向淩燼，掌心龍骨鞭如毒蛇吐信。淩燼的識海劇震，燼天劍險些脫手——那具軀殼裏，竟殘留著她的一縷痛覺！
    “你抽她龍魂……煉成傀儡……”淩燼的石化脖頸崩出裂痕，符紋之火自胸腔炸開，“勾陳……我要你神魂俱滅！”
    龍傀的鞭影卻先一步卷來。淩燼閃避不及，左肩被撕開深可見骨的傷口，金紅的龍血混著石屑飛濺。更可怖的是，傷口處疫毒如活物鑽入經脈，直逼心竅！
    “痛嗎？”勾陳立於浪尖，鈴鐺搖出刺耳鳴響，“這痛……不及她化龍魂時的萬一！”
    淩燼以劍拄地，嘔出黑血。恍惚間，他看見龍傀眼角滑落一滴血淚——那是白璃殘存的神識在求救！
    “白璃……等我……”淩燼捏碎胸口的逆鱗殘片。銀光如刃刺入識海，強行喚醒燭龍心核的最後餘燼。
    石化軀殼寸寸龜裂，露出內裏新生的赤鱗。他的脊骨暴凸，龍尾掃碎疫毒傀儡，爪尖直取龍傀心口：“把她的魂……還來！”
    勾陳的鈴鐺驟然炸裂，幽冥血海掀起巨浪。浪濤中，龍傀的軀殼突然自爆，九百枚染蠱的龍骨刺如暴雨傾瀉！
    “小心！”白璃的龍魂自劍中躍出，殘存的銀光凝成護盾。
    龍骨刺穿透光盾，將她的虛影釘在半空。淩燼目眥欲裂，龍爪撕開虛空，硬生生拽住勾陳的脊髓：“你找死——”
    勾陳的脊髓被扯出體外，金血化為鎖鏈反纏淩燼。兩人如隕星般墜向天墟核心，那裏懸浮著初代天帝的顱骨——山河印離位後，顱骨已裂成兩半，內裏流淌著混沌原漿。
    “看看……這才是天墟的本質！”勾陳癲狂大笑，疫毒滲入淩燼的赤鱗，“所謂神墓……不過是天帝囚禁混沌的牢籠！而你……親手打開了它！”
    混沌原漿吞沒二人的刹那，淩燼的識海湧入禁忌記憶——
    萬年前，初代天帝自囚於天墟，以山河印為鎖，將混沌原漿鎮壓在顱骨內。玄機子窺見真相，暗中篡改《山海經略》，誘使後世弑天者奪印破局……
    “原來如此……”淩燼在混沌中嘶吼，“玄機子要的不是弑天……是釋放混沌，重寫天道！”
    混沌原漿侵蝕淩燼的龍軀，赤鱗碳化剝落。勾陳的疫毒脊髓卻如魚得水，凝成遮天蔽日的觸須：“晚了……混沌一出，三界皆葬！”
    白璃的殘魂突然自燼天劍中徹底蘇醒。她燃燒最後的龍魂，銀光如網裹住混沌原漿：“淩燼……用我的逆鱗……封住天帝顱骨！”
    淩燼龍爪刺入心口，剜出燭龍心核。心核與逆鱗相撞，炸開鎏金烈焰。火焰中，初代天帝的顱骨強行閉合，混沌原漿被逼回裂縫！
    “不——”勾陳的觸須在火中扭曲，“我謀劃萬載……豈能敗於螻蟻！”
    天墟在崩塌中坍縮成黑洞，淩燼的龍軀支離破碎。白璃的殘魂化作光雨，將他推出毀滅核心：“活下去……替我看著新山海……”
    黑洞邊緣，盲眼少年突然現身。他手中的竹簡展開，接住墜落的混沌原漿：“師父……這次……我來寫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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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簡上的血字浮現——
    “卷十四：神墓崩，無名者燼骨鎮淵。”
    淩燼墜入歸墟裂隙前，最後一眼望見天墟廢墟上立起無字碑。碑文無字，唯有劍痕如淚。
    幽冥血海深處，勾陳的殘軀被混沌原漿重塑。他的瞳孔化為純黑，掌心浮出玄機子的本命卦簽：“弑天者……棋局……才剛開始……”
    而在歸墟裂隙的盡頭，一粒赤鱗生根發芽。葉片蜷著淩燼的殘魂，葉脈中流淌著白璃的最後一縷銀光……
    淩燼的殘軀墜入歸墟裂隙，混沌氣流如億萬把鈍刀剮過神魂。他的意識在虛空中浮沉，耳邊回蕩著白璃消散前的低語，眼前卻隻剩一片虛無。忽然，一縷銀光刺破黑暗——那是白璃逆鱗的最後殘片，正嵌在他的心口，微弱如風中之燭。
    鱗片忽明忽暗，映出一幅陌生的畫麵：歸墟最深處，一座青銅巨門半掩，門縫中滲出初代天帝的氣息。門扉上密布裂痕，似被某種巨力從內部撞擊過，裂痕中隱約可見流動的混沌原漿。
    “她指引我……去那裏？”淩燼的龍爪攥緊逆鱗，鱗片卻驟然發燙，燙得他神魂戰栗。一股無形的引力自青銅門內湧出，將他拖向深淵。
    青銅門轟然洞開，淩燼跌入一片血色荒原。天穹低垂如蓋，地麵鋪滿白骨，每一具骸骨額間皆刻著鎏金符紋——與山河印同源！遠處，一座由脊髓堆砌的王座矗立，王座之上，初代天帝的殘魂正被九百條鎖鏈貫穿。
    鎖鏈盡頭，是九枚懸浮的山河印虛影。
    “你終於來了……”天帝殘魂抬頭，麵容與淩燼有七分相似，“我等的不是弑天者，而是我自己。”
    淩燼的赤瞳驟縮。他看見鎖鏈上的符紋正源源不斷抽取天帝的力量，注入山河印虛影——而那虛影的輪廓，竟與玄機子手中的《山海經略》完全一致！
    “玄機子騙了你。”天帝的聲音如鏽鐵摩擦，“他從未想弑天……他要的，是讓我永世為《山海經略》供能，成為天道的永動機！”
    荒原震顫，鎖鏈崩響。天帝的殘魂突然暴起，脊髓化為利刃刺向淩燼：“但你來了……隻要吞噬你，我就能掙脫這牢籠！”
    淩燼揮爪格擋，龍骨與脊髓相撞，炸開刺目星火。符紋自碰撞處蔓延，荒原的白骨紛紛站起，化作傀儡軍團圍剿而來。
    “你的力量……源自我的脊髓。”天帝癲狂大笑，“你如何勝我？！”
    淩燼的龍尾掃碎一片骸骨，爪尖卻突然刺入自己胸膛。燭龍心核被強行剜出，金紅的血焰裹住全身：“那就連這脊髓……一並焚了！”
    血焰順著鎖鏈逆燒，九枚山河印虛影齊齊龜裂。天帝的殘魂在火中尖叫：“瘋子！你會毀了整個歸墟——”
    青銅門外的歸墟突然沸騰。混沌原漿如怒海倒卷，吞沒荒原。淩燼在血焰中下墜，看見門扉崩毀，天帝的脊髓化為灰燼，而那九枚山河印虛影竟凝成實體，墜向三界各處！
    “山河印重歸天地……玄機子，這就是你的算計？”淩燼咳出黑血，意識逐漸模糊。恍惚間，他聽見盲眼少年的聲音穿透混沌：“師父，第九枚印……在苗疆。”
    苗疆禁地，血池沸騰如熔岩。盲眼少年跪坐池邊，竹簡懸浮於空，其上血字瘋狂增殖：“卷十四補：山河印歸位，混沌潮湧，三界當燼……”
    池底突然伸出一隻白骨手，捏碎竹簡。玄機子的虛影自血水中浮出，掌心托著第九枚山河印：“徒兒，寫夠了麽？該收官了。”
    少年額間符紋驟亮，巫族聖女的銀發自地脈鑽出，纏住玄機子：“你騙他……山河印根本不是天道鎖，而是混沌的引信！”
    歸墟裂隙中，淩燼的殘軀即將被混沌吞噬。白璃的逆鱗突然炸開，銀光凝成一葉小舟。舟身刻滿苗疆蠱紋，船頭立著一具無麵傀儡——赫然是阿箬的遺骸！
    “乘它……去苗疆……”逆鱗中傳出白璃最後的殘音。
    淩燼躍上骨舟，蠱紋亮如星河。混沌原漿在舟尾咆哮，卻始終慢了一寸。
    苗疆血池畔，玄機子捏碎第九枚山河印。印中流出的不是神力，而是粘稠的混沌原漿！
    “這才是《山海經略》的終章——”他的虛影在原漿中膨脹，“以三界為皿，重煉天道！”
    天穹裂開九道血痕，青州、歸墟、幽冥……三界生靈同時抬頭，看見混沌巨浪自天際壓下。
    淩燼的骨舟撞破血池結界，燼天劍直指玄機子：“你想要的……我偏要碾碎！”
    血池底部，盲眼少年拾起一枚蠱蟲。蟲背浮現淩燼與白璃的名字，其下多了一行小字：“蠱成之日，輪回再啟。”
    而在混沌浪尖，勾陳的身影悄然凝聚。他的瞳孔一半金一半黑，掌心浮出半片逆鱗：“弑天者……你的痛，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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