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成剛也不過四十多歲，卻心甘情願地為一個年輕人打下手？
    覺察到錢峰審視的目光，趙成剛笑了笑說道：“說實話，我也曾想過離開，可後來一琢磨，你還年輕，未來無限，肯定不會在這兒久留，我願意等。”
    嗬嗬，他想岔了。
    其實這次他猜錯了，錢峰的打算就是在這一待就是一輩子，因為他追求的是三十年後的分紅，若換了其他地方，那就不必想了。
    雖然來的有點早，時間也長，不知道在這中間會發生什麽變故，但他隻要有機會，就會一直堅守在此。
    在這個時代，除了糧站、供應站等少數幾個單位，幾乎沒有哪個工作能比這兒更優渥。
    所以……
    錢峰在心裏默默地向趙成剛同誌道了歉，實在抱歉啊，影響了你的前程。
    “行，多謝成剛主任，我明白了。”
    “那……主任，要是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好，耽誤你一上午挺不好意思的，你有事就去忙吧。”
    “談不上耽誤不耽誤，都是為了工作。就像剛才您說的，一開始我確實沒在意，覺得這是常事。
    可您說了幾句很中聽的話，讓我感觸很深，我覺得得繼續改變大家的態度，徹底讓大家轉變思想。
    大家都是普通人，憑什麽你在櫃台裏麵就能對顧客愛答不理，這樣不對。
    我相信，如果我們做得好，上級和兄弟單位都會看到，早晚也會跟著我們學。”
    盡管出發點還是為了取悅上級，但這也算是種進步，至少有了改變的動機。
    慢慢來，要扭轉某些觀念並非朝夕之功。
    可這些店員為何會有這般冷漠對待顧客的想法？新中國成立才幾年？人民當家作主才幾年？怎麽就忘了根本？
    看人臉色行事的本事倒是學得爐火純青，就像那天早晨，某個單位的小領導去買商品，那個賣貨的大姐似乎認識他。
    笑得呀，像是菊花綻放。
    這是誰教的？怎麽就那麽會。
    當時見到這一幕，錢峰心裏一陣不適，隻覺得惡心至極。
    對某些人特別對待是可以理解的，但這並不意味著你能對另一個人愛搭不理，轉身卻滿臉堆笑。被冷落的人要是知道了，會怎麽想？
    唉……
    袁誠坐在那裏長歎一聲，責任重大，但他今天必須果斷行動，即便因此觸怒一些人也在所不惜。
    劉世傑離開後，袁誠望著桌上兩份申請，頭疼不已。
    陳子豪的申請尚且容易處理，之前上級沒批準，自然有其考量，回頭去打聽清楚具體原因即可。
    至於那份來自趙副職的申請……
    真不知該怎樣開口，難道要說烏龜來了甲魚？還是說曹操剛到？
    總之，眼看快到午飯時間，趙副職親自登門拜訪，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呃……趙主任，開著門就好。”
    袁誠急忙攔住她關門的動作，他可不想說不清。
    趙副職的動作明顯停頓了一下，隨後又把門拉開，若無其事地走向辦公桌。
    “主任，我先承認個錯誤，之前沒跟您說實話。”
    “你是想說解放前的身份問題嗎？”
    聽到這話，正要坐下休息的趙副職立刻站直了身體。
    “坐吧坐吧，坐下說。”袁誠示意她坐下。
    “我們常說不要糾結過去，展望未來，有一點曆史背景其實很正常，特別是在動蕩的歲月裏。
    可是……”
    講到這裏，袁誠發現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了。話說得再多再好聽，批不了終究是批不了，這有什麽用？
    最後，他尷尬地笑了笑，又聳了聳肩。
    看著袁誠欲言又止的模樣，原本板著臉的趙副職忍不住笑了出來。
    “主任，我懂您的意思……”
    還沒等她說完，袁誠便揮手打斷了她的話。
    “你不明白，這件事無論如何都要解決，這樣冷處理根本不行。問題是過去的，不能因為這個否定一個人多年來的貢獻。
    不過，給我一點時間，這件事不是那麽簡單，有些人的心結很深。”
    “我懂，主任，我有的是耐心。”
    “那麽……”
    “大哥，還沒忙完嗎？”
    劉正的話語還未出口，小姑娘就已經站在了他的辦公門口，瞧見屋子裏還有其他人，她抿嘴一笑，有些拘謹。
    “來來來，我給你引薦一下，這是咱們商場的張曉嵐張主管。”
    張曉嵐忍住笑意，同小丫頭握了握手。
    “該吃午飯了，主管，那我就先告辭了。”
    “行，你先去吧。”
    看著張曉嵐與自己的女人點頭離開後，小丫頭才轉頭看向自己男人，嘴角帶笑。
    劉正拍拍自己老婆的肩膀：“走吧，去食堂吃飯。哎，丫頭，下午開完會後再搞個全體職工會議，可能要晚些才能收工。你怎麽安排？要不要下班後來這兒一起吃飯，等我會議結束再一塊回去？”
    “嗯……也好。不過你們得開多久呢？”
    “這我也說不準，但我不想囉嗦太多，所以時間應該不會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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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對，說到這個，那天的大行動晚上，是不是你和周處長聊了什麽？”
    “為何突然問這個？”
    “那天我們收隊後，周處長又派人去了趟現場，還抓了個人回來。當晚審問完就遞送過來，確實是嫌疑對象。那天看你跟那人聊這麽久，我就猜是不是你透露了什麽給他。”
    “對，是我告訴他的。在你們小組最後檢查那戶人家時，我總覺得有人在暗中盯著我們，於是提醒了他。當時他沒發現什麽異常，就回過頭讓手下再去一趟，隻要逮住人就好，這樣就能證明我的直覺是對的。”
    剛下樓梯的小姑娘驚訝地扭頭盯著自己的男人：“你真的能察覺到有人窺探？”
    “當然可以，不過前提是對方得盯著我看，而且帶著惡意，不然隻是普通的注視，我是感覺不到的。”
    “我就知道你厲害。”
    走向食堂的路上，不斷有人跟劉正打招呼，還朝小姑娘友善地點點頭。
    他們倆因此也沒法深入交談，隻好直接來到食堂。
    今日午餐食堂供應米飯，每人還能分到兩三塊紅燒肉，挺大的一塊。
    剛踏進食堂便聞到肉香，口水都要滴下來了。
    許多人舍不得吃，就把肉撥到旁邊，打算下午帶走和家人共享，尤其是家中有孩子的。
    “嘿，小寧姐，你也一起來吃飯吧。”
    “哦，翠花啊，是呀，我就過來蹭頓飯吃。”
    被叫做方小寧的是張國強的妻子張翠花。
    李建國聽了心裏暗想，我媳婦兒還沒你年紀大呢，別老喊姐姐姐的，把人都叫老了。
    以前住在院子裏時都叫小寧小寧，如今他當上了主任，這稱呼馬上就不一樣了。
    人似乎都這樣。
    “大哥，您們這兒的大廚做的肉真香，我都做不出這種味道。”
    等張翠花走遠後，小姑娘才壓低聲音說道。
    “嘿嘿，這有什麽可比的，人家是專門幹這個的，要是還不行，那還要他幹嘛？就像王大柱，他是廚師，做出來的飯肯定好吃，咱們隨便學幾個家常菜就行。”
    其實李建國一直覺得自家媳婦兒做的飯很好吃，特別感謝嶽父嶽母教養得好。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老是亂放東西，這讓有點潔癖的李建國有時感到不太舒服。
    不過生活本就這樣，兩個獨立的人組建新家，就是在不斷磨合。
    互相遷就，日子也就這麽過了。
    李建國把自己的紅燒肉夾了一塊放到媳婦兒碗裏，低頭吃飯的小姑娘抬頭看他一眼，見他一臉寵溺，便回了一個甜甜的笑容。
    坐在不遠處的趙麗華看見這一幕，心中微微泛酸，她也渴望這樣的生活，這樣的陪伴。
    可惜……
    這裏不分大小食堂，不管是領導還是普通員工都一起吃飯。
    唯一的區別可能就是，領導的桌旁，普通員工不會去湊熱鬧，哪怕那桌上隻有一人。
    “那下班後你就過來！”
    “嗯，哥，你先回去休息吧。”
    還是早晨的十字路口，方小寧揮揮手示意丈夫可以回去了。
    “好，小心點，注意安全。”
    “嘎吱……”
    李建國正準備返回時，一輛軍綠色吉普車停在他身旁。
    “感情真好！中午這點時間都得抓緊見麵。”
    “喲，你小子平時不是跟著上麵的人跑的挺歡的嘛，今天怎麽有空出來溜達了？該不會是專門來找我的吧？”
    “還別說，確實是專門來找你的。”坐在駕駛座上的司機一邊說話一邊下了車，是身穿一身製服的張大虎。
    “上麵的人讓我給你帶句話。”
    走到王強麵前，他倚著車門，扔給他一支煙，自己也點燃了一根。
    “上麵的人怎麽說，你直說，我在聽著呢。”
    “第一，叫你好好幹，不管做啥事，上要對得起國家、組織、百姓，下要對得起自己的心和家人就行。
    第二，領導來自軍隊，對地方上的事情不擅長，也不好過多幹涉，這次借著老戰友的關係給你安排好了一切，算是搭好了舞台，接下來怎麽演戲，你自己想清楚。
    第三，有些事情他管不到，但如果有人對我們不利，別猶豫，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隻要我們守規矩、不犯法就行。就這些，記住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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