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初桃還挽著小哥的胳膊，她順著向南的目光一同落在小哥另一隻手上，鮮紅的鹿肉還散發著淡淡的血腥氣，是他們剛從冰箱保鮮層裏拿出來的。
    鹿肉滋生補氣，但國外能吃上鹿肉的，還真就沒有多少。
    向南能認出來已經不容易了。
    “可以呀。”
    紀初桃笑眯眯地應道，她隻是找個理由，這些東西最後自然有辦法讓小孩們都收下。
    有客人來，向南和向鵑不好再上山，而且他們答應做村子的向導，便先帶著人去了他們家裏。
    兩個孩子的家就在村子的正中央，院子的麵積很大，一邊是侍候地很好的菜地，裏麵種著各種碧綠色的蔬菜。
    另一邊圈養著十幾隻雞鴨，還有一個又高又長的籠子，是晚上雞鴨休息的地方。
    向鵑一直偷偷看著紀初桃和張起靈，小丫頭心裏羨慕哥哥姐姐都好漂亮，那個帶著眼鏡的哥哥也好看。
    發現漂亮姐姐在看他們家的雞窩，小丫頭怯怯但還是主動出聲解釋。
    “山裏的蛇多，蛇下山會把雞鴨咬死的，所以雞籠要建得高一點，不能讓蛇爬上去。”
    兄妹倆的中文很好，完全不像是在泰蘭德土生土長的外國小孩，如果不是被紫外線曬的黝黑的皮膚，說是國內長大的也有人相信。
    紀初桃沒想到小丫頭還挺細心，笑了笑後問道。
    “你們村子叫什麽名字？”
    提到熟悉的地方，向鵑的心裏瞬間充盈了不少自信，話一下子就多了起來，如數家珍地給他們介紹。
        娜迦實際上的意思是龍蛇或蛇神，是印度神話中的一個種族，也是印度神話中一個護法神。
    在泰蘭德，娜迦是湄公河的水神，掌控著河流和降水，被譽為湄公河的守護神。
    傳說中，娜迦是蛇王，有一頭、五頭、七頭和九頭，頭型酷似眼鏡蛇，身長無足，無角。
    作為佛陀的護法神，娜迦在佛陀禪修時會在其身後張開蛇頭，化為七頭娜迦為佛陀遮風避雨。
    泰國人普遍信奉佛教，因此供奉娜迦不是什麽稀罕事，但隻供奉娜迦的村落還是比較少見的。
    聽小丫頭說起娜迦，吳邪推了下眼鏡，忍不住打趣。
    “小丫頭，既然你們全村都信奉蛇神，那為什麽晚上還要把雞鴨圈起來，如果真有蛇神下山，那它豈不是找不到東西吃了？”
    向鵑似乎沒有料到吳邪會這麽無賴，一時間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想了一會兒，反駁道。
    “奶奶說娜迦神是好神，不會平白無故吃我們的雞鴨的，除非我們有所求，給娜迦祭祀，娜迦才會顯靈。”
    小丫頭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聲音還帶著沒有褪去的童音，但這番話說的有頭有尾，十分有條理。
    “而且娜迦是蛇王，是蛇神，它才不是平常我們遇到的蛇，不是的。”
    向鵑篤定的反駁讓在場幾個成年人忍不住一笑，隻有陸雲一頭霧水。
    娜迦到底是什麽東西？
    胖子好大哥一樣給陸雲科普泰國神話，他不知道也情有可原，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對佛教有過多的了解。
    更何況陸雲是個生物學研究生，信奉科學至上的。
    兄妹倆帶著他們穿過院子，進到堂屋。
    有了剛剛的交談，小丫頭顯然已經和紀初桃熟絡起來，還敢拉著她的手，讓她和張起靈坐在一條木凳上。
    “哥哥姐姐，你們坐，我去給你們倒茶，是我奶奶炒的茶。”
    小丫頭說完就跑向了一個房間，應該是去取茶了。
    山間溫度清涼，絲毫沒有燥熱，木屋的廳堂門窗大開，還能感受到穿堂而過的清風。
    屋內的設施有些簡陋，入目可見的工具全部是木質的，隻有堂屋正中供奉的蛇像前擺放了一個質地考究的香爐。
    堂屋的四麵牆壁上掛擺著許許多多的木質麵具，大部分的麵具刀工生疏稚嫩，應該是兄妹倆雕刻的。
    不過其中兩個，卻引起了紀初桃的注意。
    那是兩個寬大厚實的木質麵具，在一眾淩亂稚嫩的刀工中獨樹一幟，線條流暢圓滑，顏色鮮豔奪目。
    最重要的是，這兩個木質麵具的造型非常特別。
    和其他有五孔的麵具不同，這兩個麵具上隻有一隻眼睛，就在麵具的正中央。
    碩大的眼孔似乎一個空洞，後麵明明是深棕色的木質牆壁，但從他們坐的位置上望過去，那眼睛又好似一片漆黑，有種怪異的美感。
    麵具色彩豐富，不知道用的什麽顏料，有紅有綠，奇異非常。
    紀初桃隻看了一眼，便下意識抓緊了張起靈的手。
    手上陡然增大的抓力讓小哥扭頭去看，隨即他發現老婆的臉色很奇怪，順著初桃的目光一同望去。
    下一秒，看到麵具後，小哥突然蹙起了眉。
    那麵具……
    見初桃的目光還黏在麵具上，小哥反手將人摟在懷裏，大手強勢地扣住少女的後腦，讓她的小臉貼在自己的頸間。
    “別看，那是祭祀用的麵具。”
    張起靈淡淡道，聲音有些涼。
    突如其來的話讓正閑聊的吳邪和胖子都怔了一下，陸雲對此更是莫名其妙，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紀初桃眨眨眼，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小哥的脖頸上。
    她剛剛的確發現，那麵具似乎不太一般，雖然沒看出什麽不對勁，但給她的感覺卻是有種莫名的熟悉。
    她好像在哪裏見到過這個眼睛。
    “小哥，你說那個麵具？”
    吳邪目光環顧四周，很快眼神也鎖定在最特別的兩個麵具上。
    隻是除了做工精美、質地考究，他並沒有發現這麵具和其他木頭有什麽不同，小哥怎麽說是祭祀用的？
    張起靈皺著眉，剛想回答，堂屋的東屋忽然出現了一串蒼老的咳嗽聲。
    幾人瞬間被這聲音吸引，紀初桃也從小哥懷裏抬起頭，一起望向東屋門口。
    沉重的腳步聲過後，一個拄著拐杖、骨瘦如柴的老太太從東屋中走了出來，身上嚴嚴實實地裹著件黑色盤扣長褂。
    雖然長相慈眉善目，但周身籠罩著一層厚厚的病氣。
    因為蒼老，眼睛周圍布滿了皺紋，眼球是一種灰綠色，像某種山林中的野獸，渾濁又野性，還有種說不出的銳利。
    拄著拐杖的手幹巴巴的，讓人不禁聯想到即將枯死的老樹的樹皮。
    “年輕人，隻是麵具而已，不用太擔心。”
    老太太說完這句話，又是一連串的咳嗽，看起來狀態極其不好。
    “奶奶！”
    這時，向鵑的聲音忽然從廚房門口傳來，接著她噔噔噔地跑了起來，把茶具放到紀初桃他們麵前的桌上後，才飛快地跑到老太太身邊。
    “奶奶，這是我和哥哥新認識的哥哥姐姐們，他們來我們家做客。”
    向鵑攙扶著老太太慢慢走到木桌前坐下，堂屋的木桌很大，同時坐十個人也綽綽有餘，照顧著奶奶坐下後，小丫頭又開始忙忙碌碌地倒茶。
    老太太緩了口氣，銳利的目光在幾人身上轉了一圈，並且明顯在紀初桃他們四個人身上停留許久。
    氣氛瞬間有些凝滯，連遲鈍的陸雲都感受到，老太太好像不咋待見他們。
    不過老太太的氣勢強，紀初桃也絲毫不差，不僅沒有被她影響，一雙明亮嫵媚的桃花眼也冷淡地看著她。
    少女的眸中倒映出和眾人看到的老太太截然不同的模樣。
    一身不詳的病氣化成絲絲縷縷的黑霧纏繞在老太太的周身，黑霧好像有了智慧一般，像孩子一樣在老太太身上繞來繞去。
    紀初桃麵上不顯，但內心十分驚駭。
    這是她第二次看到身上陰氣如此重的人！
    老太太似乎也有所覺，渾濁的目光對上少女的視線，她先是一愣，然後又微微睜大眼睛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張起靈。
    忽地，老太太笑了。
    唇角牽動幹巴巴的皮膚，臉上的皺紋像菊花的紋路般聚起。
    “女娃，你喜歡那個麵具嗎？”
    突然的詢問讓紀初桃有些怔愣，她對那個麵具的確很感興趣，但既然張起靈都不讓她看，那便說明麵具並不是什麽好東西。
    出乎老太太意料，那容貌穠麗的女娃直截了當地搖了頭。
    紀初桃挽著小哥的胳膊，聲音坦然。
    “有點興趣，但是不想沾上因果。”
    兩人說話跟打啞謎一樣，陸雲此刻已經完全懵逼，他看看胖子，又看看吳邪，倆人的臉上都是他沒見過的凝重。
    張起靈仍是目光淡漠，但大手卻將初桃的小手緊緊握住，幽深的黑眸落在老太太身上。
    沒有人知道老太太是什麽意思。
    向鵑年紀小，雖然早早和哥哥出去走街串巷地賣東西，但對大部分的事情仍是懵懵懂懂。
    哥哥去放東西，她自己壓根沒感受到奶奶和仙女姐姐之間的異常交流。
    小丫頭小心地將泡好的冰茶放在紀初桃麵前，黑瘦的小臉揚起一抹笑容，帶著些羞赧的討好。
    “仙女姐姐，喝茶，這是奶奶炒的荔枝綠茶，可好喝了。”
    她這副小心翼翼的模樣讓紀初桃心裏一軟，原本冷厲幽深的目光也柔和下來。
    伸手摸了摸小丫頭的頭，聲音清甜又柔軟。
    “謝謝小鵑。”
    她的聲音著實動聽，比向鵑最喜歡聽的小溪和鳥鳴還要悅耳，手又軟又香，讓小丫頭的耳根都紅透了，害羞地跑到奶奶身邊藏了起來。
    老太太見到這一幕，心中歎了口氣，拍拍孫女挽住她胳膊的小手，周身氣勢一落，那種淩厲的眸光變淡，整個人看起來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慈祥奶奶。
    “小南和小鵑第一次帶朋友過來，你們都是過來旅遊的中國人嗎？應該是知道兩個孩子的情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