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換個人說這句話，葉伯常可能就停車了。
    但是對那維維，葉伯常確實沒這個膽子。
    那維維突然反應過來一件事，“葉伯常，你知道坤川中學？”
    “你見過他們校長了？”
    葉伯常說，“見過了。”
    “你跟我說了那邊的情況，我當然要過去了解一下。”
    “你不是說他們的校舍不夠用嗎？”
    “如果要建學校的話，上上下下都需要打點的。”
    那維維說，“你廢那勁做什麽？”
    “那邊的地頭蛇，也不是你能對付的。”
    “別瞎操那些心了。”
    “你去看過校長，他怎麽樣？”
    葉伯常說，“他說他隻有四十五歲，可是我看他都快六十五了。”
    “工資除了必要的家用之外，應該把所有的錢全都砸到了修補校舍這件事情上了。”
    葉伯常突然問，“那老師知道校長那麽窮。”
    “為啥不直接把錢一部分一部分地給他。”
    “不說一次把學校塌掉的校舍重建好。”
    “至少不會讓他些孩子打著傘在塌了一半的教室裏上課吧！”
    那維維翻翻嘴皮，“我也不能保證老實巴交的校長就是個好人吧？”
    “我聽我爸說，有的領導在家裏被帶走的時候，穿的文化背心上還全是洞呢！”
    “可是你知道他的別墅時裏被鈔票塞滿的事嗎？”
    那維維不是不相信校長，而是她不相信任何人。
    葉伯常倒是比較欣賞那維維的這種精神狀態。
    葉伯常說，“看樣子，那老師要捐學校的話，可以找人把坤川縣從上到下都捋一遍。”
    那維維哼了一聲，“設計院也算是半個官場，按說你小子能爬到這個位置上還是有點東西的。”
    “說這種話，你幼不幼稚？”
    “唐僧的九九八十一難，有幾難是隨機生長的？”
    “絕大多數就是官方指點遇難點。”
    “所以，坤川縣的政治生態，有專人去收拾他。”
    “我要是為了捐一所學校，多管閑事，這叫壞了規矩。”
    “我隻是想做一點能力範圍之內的事情。”
    “借力這種事，我不喜歡做。”
    “這也是給你在建築圈子裏混的一點忠告。”
    “時辰不到，借力打力，是要出事的。”
    葉伯常撇撇嘴，“我和你不一樣。”
    那維維好奇問，“為啥不一樣？”
    薛露說，“我們家葉總現在做事隻憑他高興。”
    “能幹就幹，不能幹，換個地方玩就是了。”
    葉伯常笑了笑，以前總覺得薛露懂自己可能隻是帶了濾鏡的緣故。
    直到聽她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證明她是真的懂葉伯常在想什麽。
    車隊駛入坤川。
    離學校越來越近了。
    車卻沒有開進大門去。
    那維維還笑著說，“你這人倒是挺有意思的。”
    “情願把車停在外邊多走幾步，也不願把車開進大門去裝逼。”
    葉伯常嘿嘿一笑，同薛露並肩背著包朝裏走的時候，身後的那維維表情越來越不對勁。
    過了圍牆看到大門內那正施工的場景時，當場就愣住了。
    原本空曠的校園裏，很雜亂。
    操場上沒有了空地。
    整齊地擺放著數台卡車。
    罐車在混漿。
    吊車的支架杵地。
    灌注車的管子立得高高的……
    腳手架的鋼管在地上擺得整整齊齊的。
    穿著五花八門的工人，有推車的，有抗東西的，有挑東西的，還有搬磚和泥的……
    他們不光是成年人。
    還有不少孩子的身影。
    當他們在看到葉伯常的時候。
    成年人遠遠地揮手，“葉老板……”
    小孩子滿臉的灰，泥，還有髒汙，但是他們沒有父母那般的拘束，朝葉伯常飛快地跑過來……
    “葉叔叔……”
    “你來啦……”
    “這是葉叔叔的媳婦嗎？”
    “孃孃好……”
    薛露被叫得臉紅，她在雲城的時候喜歡說那些牙尖嘴利的婦女為老孃孃。
    現在被叫孃孃的時候還有點難受。
    隻是被多叫幾聲之後，她好像習慣了。
    葉伯常跟他們說，“這是薛老師。”
    “這兩天過來教你們一點樂理知識。”
    “有興趣的還可以跟薛老師學一下鋼琴。”
    一群娃娃大叫，“我要學！”
    不過很快有學生就會說，“你看你那批手，黑得跟啥一樣，不要把琴弄髒了……”
    葉伯常說，“哪個讓你們來修房子的？”
    “我不是跟你們說了，人手不夠，我再找工人來就是了……”
    “李東！”
    葉伯常吼了一聲，李東馬上就從遠處跑過來，“葉總……”
    葉伯常黑了臉，“他們還在長身體，你在搞什麽東西？”
    李東根本就不還嘴。
    那些娃娃們拉著李東，跟葉伯常說，“葉叔叔，你不要怪李叔叔嘛。”
    “他不準我們來的。”
    “但是我們放假了在家也要幹活。”
    “阿爸阿媽在工地很累，我們也想幫他們做點事。”
    “是我們非要來的，不關李叔叔的事！”
    葉伯常也沒有真的怪李東，李東當然也知道。
    不過看看這房子的進度，確實挺喜人的。
    薛露有些激動，一來是這些小娃娃真的很喜歡葉伯常。
    還有個原因就是那老師沒有辦到的事，葉伯常辦到了。
    她也不管旁邊是不是有小孩子，攬住葉伯常的臂彎，把五官擠成一團，就像刻意在諂媚地笑似的，“葉總，你又拯救了一個世界。”
    說著，她還扭頭看著那維維，後者早就愣在那裏了。
    薛露朝她聳聳鼻子，得意的表情像在說，“怎麽樣？我男人是不是很厲害？”
    那維維癡癡地走到葉伯常的身邊，“你壞了規矩？”
    葉伯常搖頭，“沒有，那老師不是說做能力範圍之內的事嗎？”
    “你找我過來，難道不是看中我在這個圈子裏的能力？”
    “我隻是做了能力範圍之內的事而已。”
    那維維說，“關係是能力，錢呢，也是嗎？”
    葉伯常說，“是的，就是錢多，所以把錢都花在這所學校上邊了。”
    “那老師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吧？”
    那維維扭頭盯著葉伯常，再不似粗枝大葉的T，眼底居然也會有女兒家的柔情，他不會是T轉P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