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品超開始都以為潘宏勝在跟他開玩笑。
    一路狂奔過來的時候，他都想好拿刀把潘宏勝給剁碎了喂狗。
    可是真當譚品超看到潘宏勝的那一刻，他反倒所有的怒氣值一下子如同清零了一般。
    “院長，我回來了……”潘宏勝還有點不好意思，不過，也隻是那麽一瞬間之後，他的眼神無比的堅定。
    譚品超擠出來一點幹癟的笑容，“我沒記錯的話，你們應該是昨天下午才到日本吧？”
    “這才剛過二十四小時……我都懷疑你沒走……”
    譚品超深吸了一口氣，“坐，先坐下再說……”
    “是不是發生什麽不愉快的事了？”
    潘宏勝說，“如果真的是為了工作，發生一些爭執，我都可以理解。”
    “本來這一趟去日本，是衝著新幹線的設計團隊的專家去的。”
    “可是到了日本，才發現，原來，隻不過是滿足個人私欲而已。”
    “我也不是一定要在這裏的揭發某人的隱私。”
    “隻是到了東京之後才發現和我想象中的考察團工作內容完全不一致。”
    “葉伯常吧啦吧啦……”
    他把昨天在機場大雪紛飛中看到葉伯常和季柔抱在一起啃的場麵和之後，季柔安排他們去遊玩的事，如實道出。
    倒也沒有添油加醋，更沒有表達太多的主觀視角。
    潘宏勝客觀闡述事實之後，很認真地看著譚品超，“院長把我從深城找過來，是為了讓設計院在與雲城地鐵的合作當中能占有一席之地。”
    “那我們的工作內容，應該朝著更專業的方向去發展。”
    “日本方麵，實在沒有太多勝算。”
    “我決定還是多在雲城地鐵集團這邊下下功夫。”
    “雖然不知道結果會是什麽樣子。”
    “但總比把時間和精力都花在遊山玩水的事情上要好。”
    譚品超有點出神。
    這種性質，怎麽辦？噴他？把他往死裏罵？
    但是你會看到潘宏勝的眼裏都是真誠的光。
    有句話叫：好心辦壞事……
    是不是會覺得他這麽選擇也沒錯，好像也不該批他。
    但是成年人的世界，過程這東西有時候真的太廉價。
    譚品超一直沉默著。
    潘宏勝原本以為，院長就算不對他的這種敬業精神表示讚揚，至少也不會像現在這麽沉默。
    且，沉默的時間越長，潘宏勝的心裏也就越來越沒底了。
    潘宏勝開始緊張地搓手，“院長，我……是不是哪裏做得不夠好？”
    譚品超搖搖頭，“沒……”
    “我隻是在想，你回國之後，突然來總院做什麽？”
    潘宏勝說，“我突然這麽回來，我想還是應該把當中的問題解釋清楚。”
    譚品超說，“你是我花了很多心思從深城請回來的。”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宏勝，你不會連這點自信都沒有吧？”
    潘宏勝展顏一笑，“院長，請你相信我。”
    “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譚品超看看時間，“好了，時間不早了。”
    “事已至此，你先回雲城，按你的計劃去做吧！”
    “至於葉伯常那邊，回來再說吧！”
    譚品超原話：回來再說。
    潘宏勝聽到的：葉伯常回來就會原地去世！
    潘宏勝覺得自己賭對了，返回雲城的路精神上都是蹦蹦跳跳回去的。
    譚品超本來也要回雲城，但不想跟潘宏勝這個傻逼同路，愚蠢會傳染，滿臉都是：你個大傻逼。
    從剛剛收到的消息來看，季柔就是池田一很看重的學生。
    而季柔現在就職於池田一的研究所，也正是設計院努力想要接觸的機構。
    葉伯常和季柔抱著一起親嘴？這特麽難道不是利好設計院？
    你潘宏勝就算看不懂，嘴巴長來不會問？
    義憤填膺地急著回來舉報？你特麽一個設計師，不是鑒黃師。
    譚品超心態炸了，原本計劃是，葉伯常盡可能地去為項目的事奔走。
    讓潘宏勝跟著葉伯常躺贏一波。
    潘宏勝的工作能力和執行力還是很強的。
    葉伯常的效率與人脈關係加整合資源能力在設計院獨一檔。
    他不可能管得太細，下邊執行的人，就需要一個像潘宏勝這樣的實幹者。
    譚品超呢，該替葉伯常考慮的，都考慮了進去。
    借著院裏的信息采集中心，把數據庫和服務器一起搞了。
    院裏和葉伯常的公司達到雙贏。
    潘宏勝這麽一搞，譚品超怎麽贏？手贏？
    有時候領導罵你，不一定是討厭你。
    但領導如果在你犯錯的時候，還衝你笑嗬嗬的，那你特麽的，你也別急著美……
    他可能不會打罵你，甚至不會讓你滾。
    大概率會因為你是個傻逼。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潘宏勝與葉伯常一同從京城出發去日本。
    潘宏勝回來了。
    葉伯常留在日本。
    那麽總院這邊在掌握到這個情況之後，怎麽想？
    他們對葉伯常和潘宏勝是什麽態度不重要。
    你譚品超是不是對雲城設計院的局麵失去了掌控力？
    下邊的人都鬥成這個逼樣了？
    潘宏勝啊……
    把老譚這一盤好棋給毀得七七八八。
    哭都哭不出來了。
    譚品超現在也就隻能指望葉伯常在日本有所建樹了。
    葉伯常：你別指望我，我特麽剛剛才給池田一展示了一波硬核愛國主義呢！
    譚品超要是知道葉伯常這次來日本，根本就不是衝著池田一來的，恐怕得原地爆炸。
    小鎮上有一家父傳子的麵館。
    門口掛了兩塊布簾。
    外麵的帶雪的風吹得呼呼。
    裏麵豚骨湯麵吃得咻咻的。
    葉伯常的臉上撲了一層水霧，不知道是湯的蒸汽，還是吃熱了冒的汗。
    拉麵的碗很大，湯又多，葉伯常可以端著碗喝湯。
    可是季柔吃麵的時候，恨不得把臉都埋進去。
    鏡片上全是霧氣時，抬起頭來緩一緩，等水霧散了，再埋頭。
    突然聽到葉伯常在笑，轉頭去看，卻是白茫茫的一片。
    她拿手背去擦鏡片的時候，葉伯常把她的眼鏡給取了下來。
    這一刻，季柔那雙眼裏被葉伯常塞得滿滿的，撐得大大的……
    “伯常，你知道，眼鏡在老家還有一個別的意思嗎？”
    葉伯常還要反應一下，鐺……原來你是這樣的季柔。